两个青年还站在便利店门口,黑衬衫青年已经吃完了包子,代替红衬衫青年拎着两大袋包子,红衬衫青年则拿手机低头发信息。
他们还不时说着什么,显然是关系很好的模样,不说动手动脚,脸上的表情皆是鲜活而有神采,是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没有任何理由,陈荣就是知道对面的黑衬衫青年是【囚】,而且第一眼就知道了,于是反复小心而好奇地看过去。
可惜也只是看过去而已。
他不可能像章导说得那样,直接下楼跑过去跟对方攀谈。
因为【囚】不想见他,倘若没有老板先前的开导,他们之间可能已经连网友都不是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去见面呢?
恰好陈荣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烦恼这种东西永远不可能长时间在他心底停留,于是他又看了几眼,然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起身缓步离开。
几分钟后,陈荣端着一盘吃的风风火火地跑回来,重新坐回座位上,继续悄咪咪地看过去。
刚刚光顾着看【囚】了,差点就饿死他了。
陈荣塞了口小面包,腮帮变得鼓鼓的,又时不时扭头看向对面,【囚】似乎在等人,和他的搭档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囚】也确实骗自己,跟他说得一样,行动自由,不受监禁,可他似乎是忙了很久,肯定通宵了几夜才会困成那样,以至于靠在墙边都能阖着眼皮休息。
但他和自己聊天时又不太一样,他的脾气好像也有点差,跟打游戏喷人时差不多,让他的搭档经常说着说着就抬起手来,一副像是要打人的模样。
过去只存在于想象里表情、动作、乃至容颜都走进了现实。
陈荣小口塞了一点香蕉布朗尼,甜的,非常甜,而且入口即化,但抿过之后除了甜味,什么都没留下。
他舔了舔唇,又忍不住塞了一口,继而由衷地感慨自己还真是......出奇的幸运啊。
他依旧看得小心翼翼,但不知不觉间,就餐区的人多了起来,而他盘子里的早饭也吃完了。
他撑得厉害,终于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借口了。
陈荣拍了拍手,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起身时又最后一次朝对面看去。
碰巧【囚】等的人也到了,那是一个个头很高男人,肌肉有些壮硕,头发微长还有些凌乱,眉眼间带了几分不爽或者不耐烦。
三人见了面,一副要吵起来动手的模样,但最终没有动手,甚至也没有吵起来,似乎就是这般吵闹的相处模式。
陈荣松了口气,打算彻底离开,但高个头的男人却突然抬眼看过来,黄褐色的眼眸凶得厉害,显然是因为自己盯着他们看而生气。
本就是偷看的锦鲤果然被吓到了,他逃跑似的飞速离开。
便利店门口,颜司察觉霍斩兰的动作,问:“霍队,怎么了?”
因为萧问远身上的浅淡烟味,霍斩兰不爽 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他收回视线,像教官一样训斥起来,“你们俩,现在警惕性都这么差了吗?!这里站这么久就没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看自己?”
“用脑过度,提不起精神。”萧问远有些困倦地回道,“霍队,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能二十四小时精力充沛,随时做好拆家打架的准备。”
霍斩兰眉头一挑,就差举起拳头了,“萧问远,你要我重新跟你算一下,你刚抽烟的事吗?”
“你有证据吗?”萧问远的语气十分敷衍,“刚旁边站了个人,那人抽的烟,我顺带闻点不行吗?”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颜司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包子堵在霍斩兰嘴里,“霍队,吃饭,两袋子都是你的,再说了,看就看呗,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了啊。”
塞完包子后,他维持着抬手的动作,无声警告萧问远。
果不其然,萧问远也乖乖闭嘴了,但他看向对面的星级酒店,视线落在霍斩兰刚瞪人的位置上。
看到空荡荡的座位时,他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以至于朝颜司挑衅般问道:“颜司,许明渊还没到吗?”
饶是颜司也乍一下不懂这小祖宗又犯什么病了,冷声回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嫌困,就去对面酒店开个房睡觉去,我掏钱,总套行不?”
萧问远立马拒绝,“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颜司也被气到了,“真想让那锦鲤看看你的真实嘴脸。”
提到陈荣,萧问远更加烦躁了,“颜司,闭嘴。”
这是颜司第一次搞不懂萧问远到底怎么了,怼了句“莫名其妙”也再懒得说什么,又掏出手机给许明渊发了条短信问他到哪了。
太阳早就彻底升起了,交替过后的白日快速回了两字,【堵车。】
他按下锁屏键,安静坐在座位上,没有半点堵车的焦躁,静静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海。
侯涅生也同样如此,一言不发又眸光平静地坐在白日旁边,就是时不时看向窗外的视线会落在白日身上。
两人都很安静,最不耐烦的反而是开车的司机,他怼着方向盘,骂骂咧咧,“这群人是不是有病啊,哪有人为玩景点早上五点出门排队啊!”
“妈的,操,堵死我了!”
“十分钟了!给我动一动啊!”
......
得益于旅游高峰期,人人都想早点玩,都不想排长队,都早早出门的共通思想,许明渊和侯涅生在出租车里堵了一个多小时。
要不是还剩两公里时,两人主动下车步行,估计还要再堵上一个小时。
霍斩兰本就看侯涅生不爽,见到他们走来时,更是手上拿着两透明塑料袋,眼神凶恶无比,那架势像恨不得将塑料袋当麻袋用,然后套侯涅生头上,给他光天化日下直接暴打一顿。
最后是白日挡在侯涅生面前,颜司将霍斩兰手上的塑料袋收走,以防万一直接电成了粉末,一切才得以终止。
曾经颜司以为自己和萧问远已经算看不对眼的半个冤家了,直到今天,他看到霍队和这个酆元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看不对眼的冤家。
他们彼此间不爽成什么样呢,无论对错,反正总要呛对方几句,不能打起来归不能打起来,但火药味永远弥漫在两人中间。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和装神弄鬼的家养小宠物,这两个称呼,颜司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问白日,“你不怕他俩打起来?”然后得到一句肯定答复的“酆元不会。”
颜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问白日,好像是潜意识行为,打心底里认定白日能管住酆元。
到最后,反而是萧问远忍受不了颜司老妈子似的行为,将人拽到离白日三人稍远的位置,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指着霍斩兰低声道:“你觉得霍队这种状态像什么?”
“像什么?”颜司反问。
萧问远道:“猛兽领地受到另一个猛兽的侵犯和威胁,但不能直接打一架决出高下,只能龇牙咧嘴,朝对方凶巴巴,象征性地吼两句。”
有些动物型异能者领地意识确实挺强的,而且彼此间一个对眼就知道对方是动物型的,霍斩兰和岑琛就是这类的典型。
颜司还记得霍队和双胞胎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霍斩兰和岑琛话都没说就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的那种,打到最后两人还全变成了动物形态,等贝岑烟赶过来时,二人已经弄得满地是狼毛和白羽了。
那天,颜司看到双胞胎连着霍队,三人一起挨了顿打。
岑憬会挨打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只是明面上没出手而已,背地里一直偷摸用黑棘帮弟弟使坏。
挨打结束后,岑憬也被迫变成动物形态拔了一堆短毛下来,然后混着岑琛的白羽做了个马甲穿在霍斩兰身上。
同样的,霍斩兰的狼毛也做了两件马甲穿在双胞胎身上,因为需要做两件,他毛都要被剃秃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是打死不变狼形。
双胞胎和霍斩兰就这这样穿着有对方气味的马甲,套了整整三个月才接受彼此要处在同一地盘的事实。
那时的事情颜司印象深刻,现在被萧问远一提点就恍然大悟,好像还真是这样啊。
他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侯涅生身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萧问远,你觉得这酆元是什么动物啊?”
萧问远视线也落到侯涅生身上,“能让霍队凶成这样,肯定是什么大型.......”
不等说完,前面的二人又掐嘴架掐了起来,他和颜司看到那酆元掐着掐着在白日一个眼神后,不动神色地往旁边移了分毫,正好站在白日稍后的位置,借由白日遮住了霍斩兰极度不爽的视线。
酆元的动作幅度非常小,要不是二人站在后方视线又正好落在他身上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小动作。
萧问远脸色怪异地低声道:“大型家养小宠物。”
形容很怪异,但又十分贴切。
一个猛兽类动物型异能者,跟另一个猛兽类异能者掐嘴架到要打起来的地步,然后被人用眼神就轻易止住,还装作若无其事,躲到那人的身后去。
看霍斩兰怒气冲冲的样子,对方躲到人身后的表情绝对是挑衅居多。
但比起挑衅和惹事,这个酆元的行为更像是在挑逗和玩乐,似乎隔了很久才发现一样好玩的东西。
某种意义上说,霍斩兰骂得也没错,穿着不合时宜,还喜欢故弄玄虚的家养小宠物。
于是颜司也跟着小声嘀咕:“霍队骂得还挺有道理的。”
偏偏怪也就怪在这里,想把猛兽变成家养小宠物是需要长期驯服的,哪怕是猛兽类的动物型异能者也不例外,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酆元跟许明渊也才认识没几天,总不能是被晚上那个人格打服了吧。
萧问远难以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颜司却疑惑片刻就释然了,接受良好到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他走着走着,还不忘调侃道:“萧问远啊,你说许明渊要不是贝姐那边的人,霍队怕是早就动手了吧。”
萧问远沉默片刻,反问道:“你觉得霍队和酆元谁强?”
这是个好问题,颜司却下意识答道:“酆元。”
两字说完,二人都沉默了。
良久,萧问远道:“颜司,霍队知道你对他这么没信心吗?”
颜司反驳道:“不,我对霍队有百分百的信心。再说了,咱俩的队长,过命的交情,管他是强是弱,精神支持绝对到位。哪怕真打起来了,帮忙耍点小阴招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颜司顿了顿,“我说我刚刚的回答,纯粹是出于直觉,你信吗?”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精神型的。”萧问远有些疲倦,怼人的话语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你那直觉,有时候还不如没有呢,左右两条道,二分之一的概率你都能选错。”
颜司有一定的路痴属性,具体表现在不怎么会看地图这点上,脑子里的感知网常和地图对不上号,以至于每次用平板地图都是萧问远调试好了再给他。
他“切”一声,语气略显不服,“行,不是直觉,就当我下意识感觉行了吧。”
“都差不多的东西。”萧问远道,“不过你好像对天衡山的滤镜有点大啊。”
“有吗?”颜司挑眉反问。
“有。”萧问远刚想具体列几条出来,前方霍斩兰的怼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你确定你这故弄玄虚的东西没搞错?千万别是胡诌八扯的,这背后关乎了一条人命!”
侯涅生站于白日身侧,拿着碎裂了一个镜片的老花眼镜,淡淡回道:“要是生辰八字没错,这东西的主人也没错,那我的确算的没问题。”
被劫走的医生是个大问题,而李凡香又大概率躲在次空间里,根本无法通过常规途径找到人,讨论起这件事的时候,侯涅生要了女医生的生辰八字,然后又要了女医生的贴身物品。
这些东西早就被警局的人带走当证物了,几人也便刚从警局出来,走在半路上,侯涅生拿着眼镜卜卦似的低语呢喃,净说些几人听不懂的东西,等颜司和萧问远悄无声息落到后面时,他也得出了结论
——女医生没事,活好好的,而且能活到八十岁。
没有任何根据,也没用任何异能,全靠侯涅生手拿眼镜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霍斩兰就是不想怼人也不得不怼,听到侯涅生的回答便再次怼道:“你确定你这没有根据的东西真的能信?!”
“当然,我还能算你的呢,别说今生了,前世也能给你算明白。”侯涅生眼皮子抬眼不抬,口中下意识低语两句,“都挺惨的,前世你要啥没啥,自己孤独终老不说,还得免费给别人养老婆,今生的话,小时候爹妈不疼,遭人厌弃,生活苦楚,流离失所,往后.....”
在霍斩兰越发凶恶的目光中,侯涅生顿了顿,改口问道:“还要我继续再说吗?”
撇去前世,霍斩兰今生十六岁以前的故事就被侯涅生用十六个字简单概括了,而颜司和萧问远也知道他以前的事情,眼下他这故弄玄虚的法子似乎也由不得众人不信了。
“故弄玄虚。”霍斩兰烦躁地快步朝前走去,“勉强信你一回,赶紧走了,先回分局商量具体对策。”
他的脚步极快,不一会儿就将其余人都甩在了后面,在街道堵车的滴鸣中,连他们的说话声都变得有些模糊,但听到问话的声音和内容时,他陡然停下了脚步。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萧问远道,“别光说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往后呢,往后他会怎么样?”
“要还是很糟糕呢?”侯涅生问。
萧问远答道:“能算就能改,老天不给改就自己改。”
回答非常嚣张,但侯涅生却没有什么怒意,目光在萧问远和颜司身上飞速扫过,又看了眼前方只剩影子的霍斩兰,最后他抬眼看向明媚灿烂的太阳,淡淡回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最糟的日子,你们已经熬过去了。”
几人皆是一愣,似乎在诧异这酆元怎么一下子说话变好听了呢?
或许是错觉,他们好像还从酆元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笑意。
笑意很淡却发自内心,生于灵魂,引人共鸣。
白日看着侯涅生,视线落于他颈间,黑曜石般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一瞬。
此时侯涅生有点不一样,他好像很开心...…
应该是这种感情。
白日没来由地这般觉得,但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其余三人也皆是不明缘由,这酆元除了故弄玄虚,性格也飘忽不定,着实让人搞不懂。
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想法,他拿着眼镜在手中把玩般晃动两下,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催促的语调也不急不慌,甚至还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
“几位都走快点吧,赶紧商讨出个对策来,我只是算到人能活到八十,但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缺胳膊少腿也算一种。”
除白日外的三人:“......”
莫名其妙的家养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