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迟眸色暗了暗,切掉会议,合上笔记本盖子。
虞商商的本意是先让他工作,没想到姜砚迟突然中断会议,她一时怔忡。
姜砚迟表情晦涩不明,头微微低垂,餐桌上拿牛奶杯子的指节微抖。
无声地沉默,等她判决。
虞商商拧起眉头:“你切掉会议作甚,我的事不着急说。”
生怕打扰他工作,来的时候她还特意没打招呼,岂料姜砚迟对她的关注不要太多。
“不重要的会议。”姜砚迟慷慨赴死般抬起头,音质沙哑,“你说。”
他让她说,她便说了。
深吸一口气,虞商商剖开云雾见青天,毫不遮掩,光明正大地说:“我记起来了,姜砚迟。”
姜砚迟不明所以。
“记起来七岁生日宴时我们初见的事,记起我砸了你的钢琴,记起和谢春桥打架,记起我答应过要参加你下年生日宴却失约……”
姜砚迟表情反应不过来怔愣,内心惊涛骇浪。
她说记起来他们的初见画面。
原来她记得,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支撑。
“姜砚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事太多,我为很多事道歉,我不该耍你,不该失约。”
手指掐大腿肉镇定心神,虞商商郑重其事对上他纯情目光,认真地说:“是我的错,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没事的,没事的!
差点吼出来。
多想告诉她,没关系,那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不是好好的吗?
姜砚迟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嗓子眼里被一股名为委屈的无形力量堵住咽喉。
他并不是真的没关系,是没办法了才没关系。其实他等的很苦,他很难过,他想抱住虞商商,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这几年的苦有多累。
生活将他压垮,虞商商的绝情犹如抽走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姜砚迟彻底陷入深海,快要被咸海水淹没窒息。
神色微动,姜砚迟抿唇,没什么情绪地说:“如果你因为这个可怜我,我不要。”
这不是爱,是怜悯。
虽然怜悯他也渴望,但必须是心态上的怜悯,不能是爱情的怜悯。
爱情里掺杂同情,就不叫爱情了。
虞商商说:“没有可怜,我只是诧异于我们那么早认识。你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梦境这一回事,姜砚迟又是个硬骨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记起。
她顿了顿,道:“大学我立下追你的豪言,当时你知道,对吗?”
姜砚迟嘴唇蠕动,难堪地说:“知道。”
虞商商反问:“你知道,还答应我?”
“……舍不得。”
她没听明白意思:“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你离开。”
对于当时的姜砚迟来说,那个赌局是他唯一可能和虞商商接触的机会,他怎么甘心放手!
“可是……”虞商商更不解了,“你既然舍不得我离开,为何我追你的时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你才同意?”
“你不爱我,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我想等你对我有一点好感的时候再同意。”
虞商商唏嘘:“可惜我那时花心,并没有喜欢上你。图书馆找你那次是我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你可不可以在一起,那时候我并没有喜欢上你,你为何还要答应我?”
“因为楼下有人。”
“楼下?”
“学弟跟你表白,你没拒绝,让我看见了。”
姜砚迟明晃晃的眼神令她心虚。
大学时立下追他的豪言,三番五次被姜砚迟拒绝,身为天之骄女,虞商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自然不允许自己再被拒。
打听到姜砚迟在图书馆,虞商商火急火燎赶到,想试探他的口风,这也是她心里打算最后一次追他。
把话挑明了说,他喜欢她,两人就在一起。
他不喜欢,好聚好散。
是以去往图书馆的路上遇到的小学弟跟她告白,虞商商没拒绝,在她心里跟姜砚迟在一起的几率几乎为零,她根本不抱希望,谁知姜砚迟居然真的同意。
虞商商自己都没想到的结局。
姜砚迟舌尖顶腮,嘴里牛奶气味浓厚,眼里有了人类的喜怒哀乐,哀愁道:“我不答应,你还有第二个学弟,第三个备胎,到时候我们之间会越来越远。”
他宁愿把虞商商放在自己身边,一遍遍虐他也好,不爱他也罢。
姜砚迟要求被放得很低,只要她的身是他的,她的心在哪无所谓。
她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别人,这可能是虞商商最好的地方。
“姜砚迟……”
她越来越心疼。
当时的自己好渣,姜砚迟好傻。
姜砚迟低下头:“已经熬过来了,商商不用觉得愧疚,还和从前一样的态度对我足以。”
他希望虞商商爱他不掺杂任何杂质,否则不如让他继续痛下去。
虞商商顿然醒悟,她欠姜砚迟的太多了,多到指头数不过来。
她的拒绝和滥情,让他栽了很多跟头。
不论跌倒多少次,仍旧跌跌撞撞爬起来,重新跑到她身后,固执地等她回眸。
姜砚迟的感情仿若经年累月的烈酒,烧得人心口泛疼。
很想骂他傻。
虞商商逼自己强硬口吻:“还有别的隐瞒我的事吗?”
姜砚迟抿唇。
有,当然有,很多。
为她做了太多事,数不胜数。
真的要说出口,他没那个胆量。
再说她知不知道对大局影响不大,姜砚迟又要独自一人揽受所有痛苦,却被虞商商及时发现,劣声道:“你说出来是一码事,被我发现是另一码事,我讨厌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发现的感觉。姜砚迟,你瞒着我太多事,这些我现在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给出丰厚诱人的条件。
重新考虑关系,就是有在一起的可能。
姜砚迟上钩了,痴痴望着她,全身上下原本像死水一般沉寂的样貌瞬间恢复生机,目不转睛地直直看向虞商商,快速问:“真的?”
觉得自己表达不明确,姜砚迟立刻补充:“我坦白,我们就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