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守疆把杨芳若迎回堂屋,兑了温水给她洗手,站在一旁把傍晚开会的情况简单提了两句。
投票的结果一如他和胡莲想的那样,大家对栽桑养蚕的热情很高,几乎每一个姑苏的女孩子的童年都是从采桑养蚕开始的。
采桑、养蚕、缫丝、纺织、刺绣,姑苏的女孩子几乎没有不会的。
虽然嫁人生子后很多都搁下了,但那并不意味着不会了。
生疏了,多练习几遍就都熟练了。
毕竟,这都是刻入骨子里的手艺。
杨芳若洗干净手在毛巾上擦了擦,“现在三月还没过半,好好整理一下前面的桑树林,今年的第一批蚕还能养上。”
洪守疆点点头,“没错,我准备尽快让人把桑树林整理出来。”
两人简单聊了些关于养蚕的事,然后就准备歇息了。
第二天。
洪守疆一早起来找到胡莲,让她安排些人去整理桑树林。
然后找到了杨江离,想让她把南湖大队的恒温养蚕房的图纸再画一遍。
杨江离微微一笑,拿出提前准备的图纸,有些细节在经过南湖大队的试验后又细化了。
“这上面的数据和需要用到的材料我都已经标注好了。”
洪守疆接过图纸看了看,赞许的点了点头,“写得挺清楚的,我先带走了。”
“带走吧。”
杨江离跟在洪守疆身后走出卧房,“我还要回市里住些日子,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回市里?”
洪守疆脚步顿了顿,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不住这里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不在这里等李时泽回来吗?
但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又问不出来了。
杨江离摇头,“暂时不住了,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过段时间还要去参加刺绣评展,等忙完再回来。”
洪守疆抿了抿嘴,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江离还是走了。
在和杨怀远、姚思文打过招呼后,坐公交车离开了军区。
回到市区后,她就全心投入到了刺绣中,打算在刺绣评展到来前再赶出几个绣品来。
篇幅不必大,但一定要精致。
......
四月,杨江离在清明节前一天被杨芳若叫了出来,和家人去了趟烈士陵园。
在那里,她见到了大舅和二舅的墓碑,上面除了有墓主人的名字,还有光荣牺牲的地点。
大舅杨仁文,死在沪城,二舅杨仁武,死在姑苏。
应该是常年有人打理的原因,墓碑上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灰尘。
杨怀远在杨仁文的墓碑前坐了下来,第一次跟杨江离讲起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七七事变过后,紧接着而来的是八一三事变,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爆发,沪城最终还是在十一月十二日沦陷。
没几天,姑苏在十一月十九日被占领了。
并非姑苏无军,没坚持几天,而是在淞沪会战时,小日子就开始对姑苏实行大轰炸。
据统计,几个月的时间,小日子往姑苏投放了超过4200枚炸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姑苏,在如此密集的轰炸下,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讲起曾经发生的事,杨怀远的记忆精确到某年某月某天,一丝不确定也没有。
杨江离望着细雨蒙蒙中的墓碑,真诚的低头默哀。
这些有幸被收殓的烈士值得每个华夏儿女铭记并尊重,那些至今没能入土为安的烈士更值得尊重。
从烈士陵园回来后,杨江离又回到了市里的院子,接着绣制即将在刺绣评展上展出的绣品。
四月底。
消失了近两年的李时泽终于回来了。
依旧是一头短发,往日里黑黝黝的皮肤白了不止一个度,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文静感。
洪守疆在司令员的办公室见到他,还有些不敢认。
“小李?”
听到声音,李时泽转过身来,对洪守疆敬了一个礼。
“政委!”
喑哑的声音像破锣似的,让洪守疆脸上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小李,你的声音怎么了?”
李时泽坦然一笑,“子弹伤到声带了。”
洪守疆狠狠地皱起眉头,他只知道李时泽陷入昏迷,后来抢救过来了,并不知道他具体受了什么伤。
“除了声带,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李时泽指了指脑袋和胸口,这两个地方都动过了。
随着他的动作,洪守疆的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几只苍蝇。
脑袋和前胸,这都是十分危险的位置,上次的任务怎么会这么凶险?
想到这,洪守疆看向司令员。
“司令,这到底什么情况?”
司令的脸色也不好看,随手把才接到的文件扔给了洪守疆。
洪守疆接过来快速的扫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时泽竟然被当成了引诱奸细露出马脚的“饵”!
“这......金陵那边欺人太甚了,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
司令员黑着脸站了起来,“这事我已经跟金陵那边打过电话了,这事他们要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就闹到老领导那去!”
洪守疆气得咬牙,虽说铲除奸细是每个军人义不容辞的任务,但是主动请缨和被动做饵可是两回事!
李时泽任务出发前才跟杨江离定了婚事,要是有个好歹,江离怎么办?
“不行,这事我得找杨老将军说说去!”
说完,洪守疆一把拉住了李时泽,“你跟我一起去!”
李时泽看了司令员一眼,司令摆摆手,让李时泽跟洪守疆走了。
到了杨家后,洪守疆简明扼要的把李时泽被当饵的事告诉了杨怀远。
“老丈人,咱家孩子被人欺负成这样,咱不能不管呀!”
杨怀远冷下脸,“谁说不管了!”
他回来之前,军区的调查报告还没出来,现在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办了。
“该怎么道歉、赔偿,必须一点都不能少!”
他好好一个外孙女婿,在外面被坑成这个样子,真当他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捏了。
得了杨怀远的准话,洪守疆心里憋着的气总算稍微出了点。
李时泽心不在焉望着堂屋门口,都这么久了,怎么没人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