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睿站在卫生间的马桶前，双眉紧皱，现场取证后，他在这里又呆了快一个小时，实在没有看岀来，这里有什么问题。
“没有摄像头，没有暗道。”魏又灵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探测仪，角角落落都探了个遍，说道：“这个卫生间就这么丁点大，除了门，连个气窗也没有，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啊，梁小婉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把自己吓死了。”
沈明睿想起死去的梁小婉扭曲惊恐，眼球凸起的脸，就算不尸检，也能看出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说道：“袁莹说她本来就有心脏缺血的毛病，猛然受到惊吓，就猝死了，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魏又灵道：“两个女警姐姐都要急哭了，死活想不通，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受罚。”
“不是她们的错。”沈明睿道：“这是我们负责的案子，在我们眼皮底下死了一个人，所有的责任都在我们。”
魏又灵道：“那老大怎么说？”
沈明睿道：“他没说什么，局里有案子要办，相信我自己能处理好。”
魏又灵苦着脸道：“老大也不管我们，我感觉不太好。”
沈明睿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这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点事情还用不着大人出马。”
魏又灵道：“那我只能靠师哥了，反正我脑子没你好。”
沈明睿道：“我脑子再好，也无法推测梁小婉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魏又灵看了看光亮干净的坐便式马桶，打开了马桶盖，说道：“会不会是从马桶里面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
沈明睿心中一动，弯下腰看了看里面浑浊的水，刚才痕检组的人已经装了一点水回去化验了，“如果真有东西钻出来，你觉得会是什么？”
魏又灵歪头想了一下，“一只大老鼠？”
沈明睿道：“对于你们女孩子来说，老鼠很可怕吗？”
魏又灵道：“我还好啦，怕是不怕的，就是觉得老鼠有点脏，它们身上不是有鼠疫嘛。”
沈明睿道：“梁小婉一个大活人会被一只老鼠吓死，不太可能吧。”
魏又灵道：“说不定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大群呢，那场景很可怕的。”
沈明睿道：“如果是一大群，这个卫生间的地板没有这么干净，雁过留声，鼠过有痕，刚才现场取证，痕检组的兄弟不可能看不出来。”
“也是啊，除了老鼠，还有很多可怕的东西。””魏又灵扳着手指头，“蟑螂，壁虎，蟾蜍，蜥蜴，蛇……”
“蛇？”沈明睿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又看了看马桶眼，面色古怪。
“难道真的有一条蛇从马桶里钻出来，然后把梁小婉吓死了吧？”魏又灵说着心里直凉气，“这也太可怕了。”
沈明睿道：“这个度假村本来就是荒山野岭，有蛇一点也不奇怪，我高中那会儿，有一年暑假去南方旅游，路过一个小镇，在一个旅馆住了一个晚上，旅馆本身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附近都是山头，晚上睡觉还听到猫头鹰的叫声，睡得不太好，所以我早上五点多钟就起床了，因为我住的是一楼，就想岀去走走，一楼有个小院子，旁边都是树林子，早上空气很好，谁知道我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条蛇盘在门口，要不是我收脚快，一脚就踩上去了，我现在想来，说不定那条蛇一个晚上都在我的房门口盘着，陪着我睡觉。”
魏又灵听得寒毛直竖，“那条蛇大吗？”
沈明睿道：“也不算太大，比我的手臂粗一点，按古代人的形容，就是海碗粗细。”
魏又灵看了看他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这也太大了，然后呢？你没有跑吗？”
沈明睿道：“没有，那条蛇盘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冬眠，问题那时候是七月份，能热死人，我打电话给旅馆的前台，几个保安跑过来，他们也不敢抓蛇，后来就叫了一个大叔过来，据说是一个专业的抓蛇人，大叔把那条蛇抓进竹筐里带走了，他还跟我说，把这么大的一条蛇卖给餐馆，能赚不少钱，高兴的很。”
魏又灵左看右看，忍不住身体靠向沈明睿说道：“那就是说，这里可能有蛇。”
沈明睿盯着近在咫尺的马桶，脸色紧绷，说道：“说不定就马桶下面，下面是通往地下的管道，一条蛇完全可以从管道爬上来袭击人。”
魏又灵听的脸色发青，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我们出去再说。”一个人怕不怕蛇和男女无关，所以沈明睿其实也怕蛇，他抓着魏又灵的胳膊，不敢转身，盯着那个马桶，生怕真的有条蛇蹿出来。
两个人一步步倒退着出去，关上了门，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快步出了客房。
沈明睿对守在门口的两个民警，叮嘱道：“这个房间可能有危险，除非我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再进去。”
两个民警一齐点头道：“好的。”
“谁说不可以进去？”一个声音忽然这么说道。
沈魏二人闻声转头。
只见一个高大身材的男子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气势汹汹，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制服锃亮，腰挂武器的特警，声势惊人。
沈明睿脸色微变，他很少这么吃惊过，他认出为首的男子叫段武生，是平安市公安局副局长，正好是他和又灵的顶头上司，看这个段副局长的样子，恐怕来者不善。
魏又灵却没有想这么多，她虽然不认识段武生，也知道能带领一队特警的人，肯定是市局的领导。
段武生约莫五十来岁，头发斑白，但是身高体壮，一看就是狠角色，他走近二人，声若洪钟，问道：“你们是哪个分局的？”
沈明睿定了定神，说道：“段副局长，我和她是平安市第四分局的刑警。”
段武生道：“哦，你认识我？”
沈明睿道：“见过您一面。”
是在去年一次公安表彰大会上，这个段副局长上台说了不少慷慨激昂的话。
段武生又哦了一声，“我对你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我是无名小卒，段副局长自然不会认识我。”沈明睿不卑不亢的回答。
段武生问道：“你是那位刑侦支队长方震的手下？”
沈明睿道：“是的。”
段武生冷哼一声，“怪不得，方震那小子目中无人，他的手下也是这个德性，案子办不了几个，倒是嚣张的很。”
“……”沈明睿一时沉默不语，这位副局长果然是来者不善，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梁小婉之死？还是高书玉的后台？
他七窍玲珑心，片刻间就想到了无数个可能。
魏又灵这时才听出来，原来这位领导是来找麻烦的，话里话外对自家老大很是不满，登时有些恼火。
这位姑娘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上不上司的，有道理她就听，没道理她哪个也不会客气，大不了不当警察了，绝不肯吃半点亏，她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说我们目中无人？是领导就可以胡说八道吗？”
段武生脸色一沉，“目无领导，口出狂言，这就是方震教你的？”
魏又灵生气道：“关我们老大什么事？我和师哥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凭什么一来就教训我们？”
段武生冷冷道：“凭我是你们两个的上司。”
魏又灵道：“我和师哥的上司不是你……”
她还想说什么，沈明睿打断了她的话，“又灵，不要说了。”
“好吧。”女孩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沈明睿直视面前的段副局长，说道：“段局，您是领导，又是长辈，不要和一个小女孩计较，您有什么事就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段武生目光一凝，说道：“好，我告诉你们，度假村这件案子我接了，你们可以走了。”
“凭什么？”魏又灵差点跳了起来。
沈明睿立刻拉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段局，我知道您有这个权利接手这个案子，赶我们走，但我还是想据理力争，您要这么做，也应该按程序和手续来办，通过顾局和方队长向我们下达命令，而不是凭您一来，一张嘴就命令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想您堂堂一个市局领导，又是个老公安，应该比我们这些后辈都清楚才对，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我觉得您应该谨言慎行。”
魏又灵气愤道：“对呀，我和师哥只听顾局长和方老大的，我们的案子不是谁想接就能接的，反正我不服气。”
段武生脸色铁青，一使眼色，他身后的两名特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沈魏二人推开。
“你们干什么？”魏又灵火冒三丈叫道，沈明睿赶紧挡在她前面，真的怕她不管不顾的动手，闯下大祸。
段武生一把推开房门，就想走进去。
沈明睿忽然大声道：“段副局长，你是不是梁小婉的舅舅？”
段武生脚下一顿，蓦然回头，一双厉目瞪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魏又灵闻言吃了一惊，想起来梁小婉确实提起过有一个当大官的舅舅，自己当时还讽刺梁小婉要坑舅舅来着，原来就是这个霸道的市公安局副局长。
没想到说来就来了。
“段局，按照回避原则，受害人是您的外甥女，您不能接手这个案子。”沈明睿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段武生还是瞪着他，目光阴阴沉沉，说道：“小子，我就偏要管这件案子，你又能怎样？”
沈明睿毫不相让，“我会上报市局秦正堂秦局长，我想他应该管得了你，如果秦局长不管，我就上报省厅，省厅再不管，我就去首都上诉，总有讲理的地方，段武生段副局长，我再次声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希望您不要凌驾于法律之上，肆意妄为，我和她虽是无名小卒，人微言轻，却也不会向任何权势低头！”
魏又灵大声道：“师哥，说得对！有理走遍天下，任何人也不怕！”
段武生脸色铁青，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