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高家里的堂屋亮着油灯,林虎子端着盛有米粥的碗喂杨娇娇。
夏季米粥煮熟后存放不了多久,这是刘芳草上午做的,都变味了,杨娇娇皱着一张脸,喂多少进嘴里就吐出多少。
“臭,臭,哥哥,米粥臭臭。”
林虎子也知道米粥馊了,但他不会做饭。
何兰来过来的时候,见堂屋只有两个孩子,问:“虎子,你爹呢?”
林虎子放下碗,站起身走到堂屋门口:“爹昨晚就没回来,下午我娘去镇上找他也没回来。”
何兰骂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才有点钱就不归家”,然后转身打算去杨志才家里。
林虎子几步追上何兰:“阿婆,你能不能做点饭给我和妹妹吃?我娘不在,没人做饭,上午留下来的粥都馊了,妹妹不肯吃。”
何兰没好气:“我哪有时间给你们做饭,自己先对付下吧。”
杨志才今天轮到后半夜村里巡夜,没去酒坊加工,晚饭过后,用凉水冲了下身体,光着膀子坐在院里修地笼。
花小桃在村里买回来的,大多已经破了,好在便宜,三十多个才花了十五文钱。
“媳妇,你会下地笼吗?”
“咋不会下?明天我去马黑子家里买点猪肺猪肝啥的,那玩意便宜的很,往地笼里一塞扔水里不就得了?”
“我听着你也不会,猪肺猪肝要绑在地笼里,不然全让黑夹子拖出去了,还有你要记得地笼横着扔出去,找些有水草的地方放。”
“荷田里哪来的水草?你别瞎担心了,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杨志才感叹道:“能多一份收入,我压力能小点,不然以后每个月还账,剩下的几百文钱,一天吃三顿饭咋算都不够,我们家的莲藕是今年种的,不到秋后没别的钱进账。”
花小桃一手拿着芭蕉扇,坐在杨志才身边给扇着风。
“还是得感谢大郎娘,她不出这个主意,咱们哪里想得到,她还考虑我一个人带个三五十斤黑夹子去镇上卖不容易,让我坐林同的骡车,我只需要回来的时候走走路。”
“天这么热,走上两个时辰人不得热昏?咱不省那三文钱。”
“我不是想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嘛,今天酒坊干活累不累?”
“累倒是也不觉得,干习惯了,就是发酵池热死个人,时不时要出去冲个凉水。”
“比锅炉房好点吧?我和几个在锅炉房干活的家里妇人闲聊时,说在锅炉房干活的身上都捂出痱子了,穿上大郎娘给定的光膀子工作服都没用,你千万当心别中暑。”
杨志才修好一个地笼放在一旁,随手坏心眼的捏了下花小桃软腰,色眯眯的问:“咋地,心疼我啊?”
花小桃打了他的手一下,嬉笑道:“别没个正形,赶紧修,修好了去睡一会,子时还得出去巡夜呢。”
两人正说着话,何兰走进了院子。
她都快愁死了,杨志才和花小桃还有说有笑,你侬我侬,何兰觉得分外的刺耳。
“你们家现在搬过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倒是快活!”
花小桃听着何兰冷不丁的话很不舒服,冷淡道:“是啊,我们欠这么多钱都要搬家,娘没忘因为啥吧?人家当婆母的巴不得儿子儿媳和睦融洽,咋到了你这里就不高兴了呢?”
怕何兰和花小桃一言不合吵嘴,杨志才赶紧站起来打断她们:“娘,你晚上过来有事啊?”
何兰怒的质问:“魏氏偷了我钱跑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不关心,还问我来有啥事?你说我能有啥事?”
杨志才愣怔了下:“啥?大嫂偷你的钱跑了?”
“你不知道?”
“我一天在酒坊干活,上哪知道去?”
何兰转头看向花小桃,恶声恶气的说:“好啊花氏,我现在找老六帮个忙都要看你脸色,你不同意老六就不能帮我这个娘了是吧?”
花小桃依旧坐在矮凳上,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何兰这种自私自利,对儿子都冷血的人,她委实尊敬不起来。
“娘你天天在家享福不知道,酒坊里一个月一天不休息,就有几天工钱翻倍,志才轮休时都不肯休一天,我咋能为了一点小事让他请假?”
“小事?魏氏偷了我一百多两银子你管这个叫小事?”
“对于我家来说可不就是小事?毕竟你第一次分家满心都是大房,二次分家还说死后把东西留给大房,说来说去不还是你们一家人的事情?和我们已经分了家的没太大关系。”
何兰向来没理声还高三分,许是这几天的大起大落,耗费了她不少精力,竟然被花小桃堵的说不出话来。
杨志才打断婆媳之间压抑的气氛:“娘,到底咋回事,你和我说说。”
何兰坐在杨志才坐过的矮凳上,先平复了下情绪,然后开始叙述:“余氏不是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断亲嘛?我怕带在身上给弄丢了,就给藏了起来,谁知道魏氏那个毒妇知道我平时把钱藏在哪,不光偷了断亲的一百两银子,还把我藏的棺材本三十八两全偷了,现在我手里就剩下零用的一百多文钱,要是钱追不回来,我和你爹都得饿死!”
杨志才眉头皱的很深,更多是对何兰的再一次失望。
总说自己没钱没钱,去年花小桃挺着大肚子,有钱她却不肯拿出来,非逼着几个儿子家想办法,要不是刘芳草怕他们一大家子赖上,给拿了点钱盖房子,他们就得搭着草棚过冬了吧?
后来花小桃做月子,何兰连颗鸡蛋都没买过,家里没钱的话杨志才也认了,可何兰手里有钱还把他们六房难成那样。
“你咋就确定是大嫂偷的?”
“不是她偷的干啥带栓子连夜跑了?之前我藏钱的地方被袁氏知道,后来就换了一个地方,除了魏氏,难不成还能是躺床上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偷的?”
杨志才的声音异常冷淡:“娘你打算咋办?”
何兰无心留意杨志才的情绪变化,只说着自己的事情:“上午我去她娘家找过,魏氏没回村,下午我又去了梦娘静娘夫家,魏氏也不在。我打算明天和袁氏一起去官府状告魏氏,你和老五去魏氏家那边的亲戚找,一定要把那个毒妇给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