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四下里漆黑如墨,路径模糊难辨,只有远处灯塔上微弱的光仍闪烁着。
突然一声沉闷厚重的开门声,打破了夜的沉静。紧接着宫门里驶出一辆马车,迅速朝着宫门外的远处驶去,最终消失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无人知道马车驶向了何处,更无人知道马车上究竟有何人,只是那天过后,宫门里便又少了一人。
黑夜里,因情绪崩溃而难以入眠的不止雪重子一人,还有同样失去挚爱的宫远徵。
那日从医馆回去后,他便发现那个房间里早已人去楼空,不曾留下任何属于云以抒的痕迹。
那日从徵宫门口看到宫尚角时他便该想到的,可因苏寻雪中毒一事耽搁了时间,这才未能觉察。
甚至来不及告别,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宫远徵难以接受,于是气势汹汹地赶往角宫想去要个说法。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宫远徵想不通,平日里对他宠爱有加的哥哥为何明知他对云以抒的心意,甚至明知他是无锋之人竟还会将她放出宫门,这难道不正是放虎归山吗?
宫尚角却不疾不徐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杀她,也曾答应过她,只要她能将你安全带回前山,便还她自由……”
“可你明明知道她是无锋少主,明明知道她视点竹为至亲……”宫远徵一字一句质问他。
“你也清楚这些,可你不也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了吗?”
宫尚角的突然反问,让宫远徵霎时变了脸色。
是。
他爱上了无锋之人,这无可否认。
可他也曾想过无数的办法去改变,亲拼尽全力想将她留在身边,他想不通为何人人都要阻拦自己?
“无锋之人也分善恶……”宫远徵喃喃道。
如今宫门里曾是无锋刺客的人还少吗?可那些人又有谁是真心忠诚于无锋?
从前的宫远徵绝不会有如此想法,在他眼中无锋之人无谓好坏,只要对宫门族人造成威胁,那便都该死。
可如今他却彻彻底底地改观了,是受云为衫、云以抒,甚至是上官浅的影响,而宫尚角亦是如此。
“你可愿信我?”宫尚角突然变得严肃,目光如炬看向宫远徵。
犹豫片刻后,宫远徵仍旧坚定:“我信……”
无论是过去、现在,又或是未来,他都会坚定不移的选择相信哥哥。
“那你也该信她……”宫尚角最后的这话模棱两可,宫远徵似懂非懂地看向哥哥,嘴角微微抿起,陷入沉思。
无锋总部里,云以抒并未被限制自由,只是在点竹未归之前不可外出罢了。
而云以抒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人,她急匆匆赶往无锋武器研究室,却并未寻到那人的踪迹。
正巧寒鸦贰路过,于是云以抒便叫住了他。
倘若是从前看到这张脸,他必然毫不意外,可如今他却震惊略带着几分畏惧。
关于云以抒的身份在无锋内部早已不是秘密,可有关她的传闻却越发夸张、骇人起来。
“少主……”寒鸦贰一改往日嚣张气焰,乖乖躬身行礼。
云以抒询问:“白术呢?他为何不在?”
此人是无锋内最好的武器锻造师,凡是出自于他手的兵器皆为精品。可惜的是这人虽然技术高超,但锻造武器却极其耗时耗力,往往要多出常人数倍的时间才能完成,所以无锋当中只有少数人的武器是出自于他手。
而当初云以抒身上那副毒针便是由白术历经数月时间,经过重重工艺亲手打造而成的。最终是淬了毒才交到云以抒手中,所以他也是当初在无锋当中为数不多的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之一。
“几日前他被首领传唤进首领室,出来后便匆匆离开了,没有向旁人透露过只言片语。不过,这次由首领亲自下达命令必然是高度机密……”
“对了。我还没来的及问,无锋近来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召集这么多的人手?”
回到无锋不过半日的时间,云以抒却发现了许多从前未曾见过的新面孔,其中不乏新上位的寒鸦和一些魑魅。
“首领有令,请恕属下无可奉告……”
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寒鸦贰再多说些什么了,毕竟这么多年来与无锋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便只有宫门了。而如今无锋如此大动干戈,便只能是因为宫门。
“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寒鸦贰走后,空气陷入久久的死寂。云以抒眉间纠结,目光转向别处。
此时的她首先想到的竟是宫远徵。
她竟害怕倘若无锋与宫门真的有针锋相对、生死存亡的那么一天,宫远徵又该如何呢?
云以抒深知按照点竹的一贯作风,必然会将宫门屠戮殆尽,绝不留一丝的隐患。
可如今云以抒心中虽有忧虑与纠结,却也无能为力,她阻止不了点竹,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想到宫远徵,云以抒竟鬼使神差地将宫远徵送还给她针灸囊取出,将其中一根银针抽出细细观察起来。
银针虽不似她从前所拥有的那些般有些精致华丽的纹饰,但也可以看出锻造者也是用了心在上面的。
只不过未曾淬过毒的银针于她而言并无什么用处,毕竟她从前持针也并非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震慑,更是为了自保。
所以她一回到无锋,便迫不及待的来找白术重新锻造新的暗器。
未曾寻到人的云以抒只好回到首领室内,其中有一间石室,她从前常常在此研制毒药。
点竹似乎也不愿她的身份暴露,所以在无锋之内一直未曾公开过她的存在,也未曾让她在众人面前露过脸。
从前她只当是点竹为了保护自己,毕竟她被宫门视为“叛徒”,曾经还经历过监禁一事。
可自从她得知了云为衫的存在,并且自己亲身去过宫门经历一趟后,才发觉事情似乎并像是浮于表面的那般简单。
甚至将人命从未放于眼中的点竹,又怎会对她例外?
云以抒看着桌面上凌乱不堪的制毒工具,没有从前的那份满足和欣喜,有的就只有迷惘与无助。
从前她如此努力,就是有了有一天能够打败宫远徵,成为唯一一人。但如今,她却不愿再争了。
她的私心,不该用他的命来换。即便是义母,她也绝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