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打开,房中的宫尚角瞬间警惕起来。
“谁?”
上官浅推开门,一缕幽香随着清晨的微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径直走到宫尚角的书桌旁坐了下来。
“浅浅……”一夜未眠,宫尚角的声音有些喑哑,在昏暗的房间里这声暧昧的浅浅,让空气都变得炽热。
上官浅沉醉于宫尚角的那一声呼唤,此时正羞红着脸将桌子上的书籍全部移到桌下,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好。
“我见你昨夜并未回房间休息,便想着你一定又是被琐事扰了心神,在书房中看了一整夜的书册。本想着来看看你,正好早膳也备好了,索性就带了过来和你一起用……”
上官浅将最后一道菜摆到桌面时,却听到身旁的人发出一声隐忍的吐息声。
宫尚角此时双目紧闭,单手扶在额头之上轻揉着太阳穴企图缓解疼痛。
上官浅停顿了一下,缓缓起身绕到了宫尚角的身后。
突然温热的指腹抚上宫尚角的额头,轻轻地揉搓摩挲着,宫尚角心中微微一震,但随后嘴角便控制不住地上扬。
“现在还早,等用过早膳后回房间休息一会吧。到时我唤你,不会误了远徵弟弟的冠礼的,否则劳心伤神的怎么熬得住……”
宫尚角仍然闭着眼,享受着上官浅的温柔。
“如今再睡才是真的伤神……”宫尚角伸手抚上上官浅的手,将她轻轻拉回了座位。
宫尚角轻声安慰道:“我没事。”
可上官浅却一眼就看出了宫尚角藏在眼底的疲惫与忧虑,心中更是放心不下。
“公子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听到这话宫尚角露出了一丝微微意外而又迷茫的神色。
从前的宫尚角最讨厌别人轻易揣度他的心事,尤其是事关宫门一事,可如今他心中竟有些欢喜。
至少上官浅她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而她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带着目的暗暗试探,而是真心想要关心他,为他分忧。
如今再想想,或许从前讨厌的并不仅仅是上官浅对他的多番揣度与试探,更是因她对自己怀有二心而介怀。
宫尚角看向上官浅,欲言又止。
“公子既然不愿对我说那便罢了……”上官浅装出一副嗔怒的样子来,想看宫尚角如何反应。
“不是不愿对你说……”
宫尚角眉心微低,略带犹豫地再次开口:“是我不想让你再回想起从前在无锋的那些痛苦回忆……”
听到这话的上官浅突然一怔,眼神短暂的凝视着宫尚角,去体会他刚才那番话。
上官浅问道:“是与无锋有关……”
这次宫尚角没在犹豫:“是。”
“公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上官浅虽然答应的十分痛快,可宫尚角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在得知她那悲惨的前十几年里,几乎没有一丝的光亮。而那仅有的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动力那便是亲手杀了点竹,为她全族惨死的亲人报仇。
见宫尚角仍在犹豫,上官浅便似乎已经猜出了些什么:“是和点竹有关吗?”
听到上官浅的话,宫尚角神色微变,抬眸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算是与她有关吧。只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在你眼中的点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从而寻找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宫尚角问她有关点竹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他要借此找出另一人的蛛丝马迹来,那人便是点竹义女。
既然上官浅也从小就跟在点竹的身边,由她亲自教导,那另外一个也从前便跟在点竹身边的那人,肯定也沾染上了些她的某些习惯或者说是有些她的影子。
上官浅突然将头低垂下去,似乎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刚刚被点竹带回无锋中醒来的时候。
看着眼前一袭黑衣,面色不善的女子,上官浅本能的反应便是后退。
“你是谁?而我为何又在这里?”
上官浅环视周围的一切,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想向远方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暗色似乎将她永远笼在了“无锋”这个铁笼里,顺带着将她未来的路一同抹去,让她只能茫然地跟随在点竹的身后,做她那所谓的徒弟。
“师父,我已经将您教我的全部武功都学会了……”
彼时的上官浅还未曾见过点竹的“真面目”,一直将她当做最敬爱的师父。
直到有一天,她的师父冷漠地开口对她说:“杀了她……”
看着眼前那些曾与她并肩作伴的同伴们,上官浅那握住剑柄的手却忍不住的颤抖。
“杀了她们,你才能活……”
这是点竹教给她的第一堂关于“生”的课,也是她的心彻底死了的一堂课。
本是黯淡无光的生命却突然迎来了转机,就在一次任务时她意外受了伤。
昏睡当中很多似乎不属于她的记忆一股脑儿地涌进她的脑海里,睡梦中的她听到耳边一直有人在唤她“浅浅”。
原以为是寒鸦柒在叫他,可那声音却又像是埋藏在她中许久都未生芽的种子,经过了一次的“灌溉”,便疯狂的生出芽、长出花来。
“浅浅?”
这一声呼唤彻底将她从“梦”中唤醒,上官浅再抬头时,看见的却是满眼担心的宫尚角。
“既然回忆如此痛苦,那便不要再想了……”
宫尚角是真的心疼了,尤其是看到上官浅从未在他面前露出的那副表情,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也在痛。
上官浅却将刚才的回忆重新整理好后,将自己所了解到有关点竹的一切如实告知给了宫尚角。
“点竹心狠手辣,从来都不会顾及任何人,她只在乎她自己。恐怕就连她那个从小就‘保护’起来的义女,也只是她的一个棋子吧。她唯一教会我的便是如何将自己伪装起来,将心藏起来从不轻易示人。”
这一点宫尚角是知道的,毕竟从前的自己虽怀疑她是无锋之人,可却从未有过实证。如果不是宫子羽设局,云为衫主动将两人的身份暴露给他,他怕是仍然都无法坐实上官浅的身份的吧。
宫尚角语调柔和了不少:“往后你不必再小心翼翼了……”
真的可以不必再小心翼翼了吗?从前经历过那么多绝望的她,又真的会相信这样一句空口无凭的话吗?
上官浅愣神了片刻,才又看向眼前之人,开口道:“还有一点很重要,点竹惯会蒙骗人,她教出来人一定是很会撒谎的。不,是所有从无锋出来的的人都是很会撒谎的。就连我曾经也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惯会隐藏、欺骗、甚至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这些看似没用的信息,在宫尚角这里就能发挥到它极致的作用。
很快两人便结束了话题,开始起早膳来。
餐桌上两人互相夹菜,倒是真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小夫妻般,光是看着对方也能心满意足开心个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