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抄府虽迟但到。
西风扫过街道上的落木,士兵脚下的尘土飞扬。
只见大批大批的禁卫军向太子府涌来,他们一个个威风凛凛,凶神恶煞。
宁都的百姓这几日因为摄政王造反,都闭门不出。
因为每日都有禁卫军在城内紧急办事,寻常百姓又怎可这个时候自触霉头,那可是动辄掉脑袋的事。
因此就算是青天白日,街道上都显得荒凉。
“嘭!”太子府的大门被禁卫军用脚踹开。
此次抄府是洛不凡手下的大将带头,名叫黄林。
只见禁卫军鱼贯而入,可等他们入府后,一个两个都傻眼了。
这太子府怎会一个人都没有?
黄林大声呼喝,“出动!给本官搜,人没了,钱财必须得挖出来,哪怕掘地三尺。”
“这么大个太子府,在王爷严密把控下,本官不信太子府这些钱财能不翼而飞。”
得令后,禁卫军在太子府开始大肆搜刮,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他们发现太子府除了没有人,其余物件都还在。
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随即,禁卫军从各院中搬出这些值钱的物件来,堆积在中庭。
这些物件中,包括当初东方辰送给穆卿卿的坐禅莲花玉雕、西域玛瑙水晶盏、隐士修居图等都在。
值钱的物件太多,中庭的地面已经堆出一座山来。
黄林脸上喜不自胜,道:“早就听说太子府奢靡,果不其然。”
等将这些归公国库,他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再升两级都不是问题。
黄林安排人指挥着这些人整理,自己则带队向内院而去。
他要找库房,那才是重中之重。
可等他找到库房时,钟正已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钟正今日一身崭新的墨蓝色太监服,格外的平滑光整,就连交缝处的线头都是经过精心处理的。
他身姿绷的笔直,平日里佝偻的背脊此刻都挺拔了不少,手中拿着拂尘,轻轻拂动间,俨然一副大内总管的姿态。
黄林有些意外,这大名鼎鼎的钟管家他可是认识,本来,他还以为太子府的人全都逃了呢!
“钟正,别来无恙。”黄林道。
钟正声音高亢,“咱家等你们很久了。”
“钟正,太子府其他人呢?今日本官可是来抄府的。”
钟正坦然道:“太子府的人都被咱家遣散了,但太子府的其他东西都还在,想必黄统领比咱家更清楚。”
黄林嗤笑,“那倒是,只是本官不明,这太子府人都走完了,为何你个老家伙还在这?”
对于黄林称呼自己老家伙,钟正并不生气,他确实是老了。
既然老了,他又怎么可能走。
主子亡命之身,他一把老骨头跟着只会拖累。
钟正幽幽开口,“老奴在这太子府待了十年,这里早已是老奴的家,自然是家,老奴怎会离开家呢?”
听后,黄林嘲笑道,“钟正,你不会还不知道你家太子是个假的吧?”
“你守了个假货一辈子,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这时,黄林围着钟正转了一圈,继续道:“还有,那个假太子恐怕……已经一命归西了哟!”
“放肆!”
黄林这话激怒了钟正。
“他,不是你们能侮辱的,纵使他身份低微又如何,咱家向来只认人,哪怕他此刻坠于云端,在咱家心中,他仍是那抹不容亵渎的明月。”
钟正每一句每一言发自肺腑,说得真切。
接着,钟正开始反讽:“黄统领,说句实话,你我皆是奴才,没有谁比谁高贵。”
“你……”
黄林被他这话说得堵心。
钟正继续道:“黄统领,你也别看有的人身份贵重,但他们残暴阴狠,精于算计,对百姓无正向作为,而有的人纵使身份卑贱,但也施仁善任,心怀玲珑心窍,救民于水火。”
“可谓高下立判!”
黄林听得大怒,手中的刀架在钟正脖颈上,“大胆,你敢暗讽摄政王。”
钟正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唉!黄统领,咱家可没指名道姓是谁,切莫对号入座。”
黄林(*⊙~⊙)噎住,他不屑道,“你可真是东方辰的一条好狗啊!”
说着,钟正脖颈上的刀更进了一步,已经有一条血痕出现。
到了此时,钟正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笑了。
“老家伙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在我手中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黄林装模作样的吹了吹刀柄。
“黄统领,这话要慢慢说,人要慢慢杀,你切莫操之过急。”
“喝!老家伙,本官可没时间陪你唠嗑,你就到地底下陪你的主子去吧!”
黄林正准备动手,钟正大声道:“且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黄林耐着最后的那点耐心。
“有句话要你转告摄政王。”
“什么话?”
随后,钟正对着黄林附耳悄悄说……
只见黄林听后,脸上闪过尤为怪异的表情,
“你说的可当真?”
“信不信,你禀告摄政王不就知道了。”
钟正苍老的眸子此刻异常晶亮。
主子!希望这则假消息能让摄政王短时间内无法杀你。
黄林沉声道,“谅你也不敢撒谎,况且,你还有一位主子在宫中。”
黄林催促道:“钟正,上路吧!”
“黄统领慢着,老奴不喜见血,想自己寻条归路。”
于是,钟正挡开脖子上架着的刀,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条白绫来。
他望着库房门口的古木道,“还请黄统领替老奴挂上。”
“喝 !老家伙你还挺讲究。”黄林嘲笑。
随后,黄林二话不说,就将白绫挂于树间,连树下的木凳,他都已经为钟正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见一阵秋风袭来,席卷着地面的落叶,那清冷的凉风掠过钟正斑白的鬓发,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
好似这股风,是特意来送别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钟正此时眸子里浸满了水雾,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条白绫,最终站在木凳上。
他发出洪亮的声音,“老奴我是个阉人。管了一辈子帐,守了一辈子的家,将这太子府几百号下人管得服服帖帖,手中掌着几百号人的生死,老奴这辈子辉煌过。”
“可阉人也有阉人的风骨,老奴生是太子府的人,死是太子府的鬼,主子!老奴先走一步。”
板凳一踢,双脚一蹬,钟正魂归西天。
直到钟正断气,黄林耳边都还在回响他刚才的话。
最终,黄林对着钟正的尸体鞠躬,吩咐士兵道:“就将他埋在此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