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夏令真刚上高一,十五岁是喜欢出门溜达的年纪。
那天,和往常的周末一样,他又去隔壁村的朋友家里玩到很晚。
他低头匆匆赶路,心想回家肯定又要挨批了。
二十年前的农村,一到晚上马路上就鲜少有行人,仅有的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
为了能快点到家,他决定抄小道。小道隐匿在夜色之中,没有路灯的照耀,四周黑黢黢的,寂静得有些可怕。
正当他准备从小道走出主路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划破黑夜的寂静,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僵在原地,整个人都吓傻了。
只见一个女人被一辆黑色轿车撞飞了出去。司机慌慌张张地从车上冲下来,神色惊恐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又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紧接着,他竟跑回车上,倒车,然后仓皇逃离了现场。
那个男人没有看见他。
夏令真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颤抖着双腿跑过去查看躺在地上的女人,只见女人的额头和身上全是血,场面触目惊心。
更让他揪心的是,女人大着肚子。
女人的手无力地捂着肚子,艰难地看向他,嘴唇微微颤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夏令真听不清女人在说什么,但他看清了女人的脸,顿时心头一震,他认识这个女人,她是同村白警官的妻子。
他急忙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女人抱在怀里,对着周围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有人被车撞了!
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四周的黑夜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女人在他怀里渐渐晕了过去,夏令真彻底慌了神。他目光慌乱地在四周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树底下站着一个女人。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向女人呼救。可那个女人的神情似乎也十分慌张,她不仅没有过来帮忙,反而转身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那时的他,没有手机,没有办法报警,他甚至都不敢走开把女人留在黑夜中的大马路上。
十五岁的夏令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他咬着牙,抱起地上的女人,在黑暗中拼命飞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找到了附近的一户人家。
最后,那家人用三轮车将他和受伤的女人送去了医院。
夏令真坐在医院大厅里,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看着人们在眼前匆匆走来走去,脚步凌乱而急促。
没过多久,白警官神色慌张跑了进来。
之后,夏令真就被带去了警察局。
警察告诉他,白警官的妻子,也就是那个被撞的女人,已经去世了。
在警察局里,警察问了他很多问题,他把白警官妻子被撞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大约一个星期后,白警官又找到他。
他至今都还记得白警官当时的眼神,疲惫中透着深深的绝望,让人心疼。
白警官问他:“那天晚上,那条路上真的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人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妻子当时还怀着身孕,怎会平白无故在深更半夜跑到那条偏僻的马路上。
夏令真这才猛地想起树底下那个站在黑暗中的女人。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记得。”
白警官拿出几张照片让他辨认,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后来,白警官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他妻子的嫂嫂,叫范淑兰,但是那个女人不承认自己去过事故现场。
经过警方的调查,范淑兰也确实跟那个肇事司机没有关系。
尽管如此,白警官还是不相信,他妻子的死与司徒家毫无关联。
自那以后,京城隔三岔五就有人来焱海,四处打听白警官和他孩子的消息。
听说那些人是白警官妻子的娘家人,白警官妻子的父亲在京城是当大官的,势力很大。
村民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猜测这些人是来抢走白警官的孩子的。或许是出于对白警官的同情,大家竟出奇地统一口径,都说白警官被调走了,已经不在焱海了。
实际上,白警官还在当地的警局,只是没人知道他的孩子去了哪里。
三年后,白警官把他十三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接回了焱海。
对于那起交通事故,老一辈的不愿意提,年轻一辈的人也不知道,时间久了,事情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再后来,夏令真警校毕业,回到焱海镇当刑警,奇妙的缘分,他成了白文岩的徒弟。
……
夏令真明白,他师父不让他的小孩回司徒家,那是因为司徒家的水太深了。
在那个大宅院里,利益纷争,明争暗斗,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算计。把孩子送回去,谁都不敢打包票,孩子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倘若这两姐弟目前只是单纯的认个亲,不影响里边的某些人的利益,或许不会有什么事。
夏令真问:“你们在司徒家,跟里面的人相处感觉怎样?有没有让你们看着感觉不舒服的人?”
白玲感叹:“这些亲戚都好好,每个人都很热情,这城里人修养就是不一样,讲话都好有涵养,听着就是舒服。”
白榆放下手中的筷子,“其实一开始有个女人冒充我姐的身份,被外公识破,送警局了。”
夏令真:“嗯,我知道。”
白榆:“这你都知道,姐夫厉害!”
夏令真:“这说明,那个家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这个亲认了就认了,以后就别往里边掺和了。”
白榆若有所思点点头。
白榆出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碰见小陈。
小陈也住公安局单位宿舍。
白榆开心上前打招呼:“陈警官,好久不见。”
小陈定睛一看,“是白榆啊,过来找你姐夫?”
白榆:“嗯。”
小陈开玩笑:“没想到你姐夫还是司徒上将家的女婿哦,他以后不用当警察这么辛苦了,辞职回家享清福。”
白榆笑笑:“我姐夫哪里会在乎这个。”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小陈叹了口气,像是在自顾自地说:“你姐夫啊这辈子有一个执念,就是替他师父报仇,他怎么可能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