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早晨,其实气温极为舒服。
太阳还没有从层层叠叠的云层中沽涌出来,所以这是一天之中,最为难得的凉爽时刻。
也许是出发的时间比较早,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孟恬坐在车子后座,双手亲密的拽着许光明腰间的衣裳,感受着习习凉风吹拂在面庞之上的舒爽,她翘起了嘴角。坏心的把那只来回摩挲自己小手的大掌,反手捉住然后使劲儿捏了一把。
“好好骑车,别东想西想的瞎琢磨。要是再把我给摔下来,以后我就打死也不坐你的车了!”
“放心,肯定不会再发生那种情况。”
“那也别分心,好好看着路骑快点。等会儿太阳上来了天就热了,咱们早点到二哥那里,也省的路上遭罪。”
“知道了,小丫头一天天就是爱操心。你抓紧我要加速了!”
一辆自行车载着两个人,用尽了自己的洪荒之力,终于在太阳开始渐渐散发出威力的时候,尽职尽责的把他们送到了江河大队。
而此时的孟建国一家四口子正在地里头,跟大伙儿一起搁田间地梗上薅草呢。
春种秋收夏救秧,冬天还要想方设法的挖沟泥疏通河道。总之这就是乡下人的日子,一年四季基本上就没有个啥得闲的时候。
所以当初二哥二嫂,为啥非厚着脸皮的也把小妹往老三家里塞?不就是知道他们家的灯笼美人,吃不了这份田间地头的苦么。
现在好了,小妹可总算是有了着落!
被春梅跑地里来通知,说小妹带着未来妹婿家来了,孟建国高兴的直接叫媳妇儿孩子们先回去,他这边了了尾活,一会儿就也该安排社员们下工了。
天太热喘气都难受,可不行在地里头忙活,中暑严重了会死人的。
看着赵玉花带着几个孩子一边扑喽身上的尘土,一边欢欢喜喜的往家走,地里头干活的人,瞬间开始了议论纷纷。
有那生来喜欢嚼舌头的碎嘴子妇女,就先开始了阴阳怪气。
“建国,你那妹子可真是没白认回来,这才到城里几天呀?月月发工资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回拎,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会往娘家扒拉东西的。真是划算哟,不白养!”
这话一听就不是啥好腔调,话里话外透着那么股子酸味,孟建国就一脸憨笑的搭了话。
“那哪能跟周二婶子你家比啊?俺就这一个妹子,再会扒拉东西也能力有限。不像你家有六个闺女,掏空了婆家的贴补娘家,你们家才是真正的不白养闺女呢。
以后你儿子啥活不用干,专等着姐姐妹妹们养着就能活的老滋润了!可真是叫俺们这些人光看着都羡慕的不行!”
众人哄笑成一团。
“哈哈哈!”
“可不是吗?还是周二婶子你家更厉害,会调教闺女的名声,咱们这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对!那周家闺女们孝顺谁不知道啊?她们的公婆是见人就给宣传宣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啊,老感动了。哈哈哈……”
“艹,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太损了!人家公公婆婆那是感动哭的吗?那不是被气哭的吗?”
“你别跟俺这儿死抬杠,就问你周家闺女孝顺的名声响不响亮吧?”
“………”
那这话没法反驳,人家确实都孝顺。虽然这份难得的传统美德只针对自己的爹娘,丈夫的爹娘在她们眼里就是自己手底下的老牛老马,还是只配干活不配吃草料的那种。
犯了众怒的周二婶,在邻里们的笑话声中气的发抖,却挡不住还在继续的冷嘲热讽。
“就是说呢,人外头现在左乡右邻的大小伙子提亲,都得先问问是不是像江河大队老周家的姑娘一样,掏心掏肺的孝顺亲娘老子呢!呵,真的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平白无故的就污了俺大队里头闺女们的说亲行情,想想都他娘的晦气!”
这人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上了怨气,盯着周二婶的眼神也非常不好看。那被点名了骂的人也不是个傻子呀,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乡下老娘们可不讲究个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她们人都敞亮不玩那套虚的,撒泼骂娘那是张嘴就来的技能!
周二婶把手里的杂草一扬,双手啪啪啪的拍着巴掌,脸上凶的像是想吃人,恨不能一蹦三尺高。
“放你他娘的臭狗屁!杨老七家的,你他娘搁这骂谁呢?”
“谁接话俺就骂谁!谁挨骂,谁自己心里清楚因为点啥!”
想想她心里气不过,前几天自己闺女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条件贼好的后生。人长的不错,家里条件也挺好,公公婆婆也年轻能干。
本来双方都满意的不得了,谁知道人家男方家回头找人一打听,知道了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周家女儿,就是她们庄子里出来的姑娘,立马跟媒人回话不愿意。
人家甚至挑明了的说,就是娶不着儿媳妇,也不能找个偷家贼回去!
“你个死老婆子,俺骂的就是你咋了?谁叫你们一家子都不当人,养出几个拼命啃婆家贴娘家的傻老娘们!跟你们家住在一个庄子上,俺们这些左邻右舍的可算是倒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阴阳怪气说人家大美丫头呢,人家往哥哥嫂子这儿拎大包小包的咋了?人家花的是自己挣的钱,不是偷婆家的钱来贴补娘家!
不像有些不要脸面不讲究的人,还好意思搁这儿逼逼叨叨的呢,这么大岁数活狗身上去了!呸!”
杨老七媳妇儿连骂带比划,蹦的一点也不比周家老婆子矮。要不是好歹还讲究点脸面,脑子里多少还有一点尊老爱幼的美德约束着自己,她都想把人给按到手底下来好好捶一顿!
“你个贱皮子敢骂俺?俺这么大岁数了,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故意来欺负人?唉哟,天爷吔!老婆子没法儿活了喂……”
泼妇终究招数,一屁股坐地上,擤鼻涕拍大腿,连说带嚎哭自己命苦,哭被旁人欺负,再时不时的往地下歪两次。杨老七媳妇儿也现学现卖如法炮制,叫在场的社员们看足了热闹。
直到老村长闻讯赶来,把所有人给训了一顿,众人才意兴阑珊的收拾收拾东西,下工回家各找各妈。
孟建国在胳膊上狠狠挨了三叔的一个大逼兜之后,才无所谓的撇了一下嘴,扛着大锄头拎着水桶,加快了速度的往家赶。
远远的就看到在门口岔路的水塘边上,大柳树底下站着的一小只身影,不是他妹妹还是哪个?
“这么大热的天你又跑回来干啥?小胳膊小爪子的天天这么爱倒腾!妹婿也是,咋就净知道惯着呢?不像话。”
“我不是想你了吗?趁着放假回来看看你们,你见面就唠叨我干嘛呀?”
孟恬一边伸手去接她哥手里的小水桶,一边不高兴的顶回去。
“俺们搁家里都好好的,要你老跑回来看啥?这么远的路,又是叫人家光明骑车带你回来的吧?小妹,你都是个大姑娘了,以后嫁给人家当媳妇儿,要知道心疼自己男人,别这么把人当牲口一样使唤。不合适,知道不?”
孟建国嘴里头絮絮叨叨,其实心里可高兴着呢。妹妹惦记着自己这个哥,不嫌他一个庄稼汉给她丢人,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