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梧带着曼娘回了自家的首饰铺子,顾廷烨的心跟着也去了。
这些日子,顾廷烨的脑中总是浮现出曼娘娇弱柔美的身影。曼娘就像一朵美丽而脆弱的花,唤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保护欲。母亲去了之后,没有任何人保护过他,他也没有想保护的人。现在,他想成为孤苦无依的曼娘唯一的依靠。
顾廷烨很清楚,没有任何人赞同他对曼娘的感情。所以,也就不好意思再去长梧的首饰铺子打扰。他想着,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去找曼娘吧!可感情是最折磨人的,顾廷烨快要得了相思病。
长柏偶尔也会劝顾廷烨两句,可顾廷烨倔强极了,认定了曼娘就忘不掉。
这天夜里,长柏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些异常。
他伸了伸胳膊,触到了一片柔软,瞬间清醒。猛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只是依稀感觉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怎么会这样啊?长柏一直非常自律,而且清清楚楚记得,睡前身边没有任何人,他躺着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才入睡。难道家里有丫鬟不甘心,试图爬床搏一搏前程?可盛家的丫鬟都知道,他是出日了名的不近女色,与其把心思用在这上,倒不如在长枫面前搔首弄姿。
长柏自知事情重大,悄悄点亮一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灯光,一探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眼前的女子竟然是……曼娘!
曼娘熟睡的样子美极了。一袭紫色薄纱裙,勾勒出少女迷人的曲线,长长的乌发垂在身侧,显得腰肢格外纤细。换作旁人,或许早就情迷意乱,丧失理智,一把将佳人拥入怀中。可在长柏看来,眼前的曼娘和一具女尸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可怕极了。
曼娘不是应该在长梧的铺子帮忙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事情透着古怪,曼娘带着什么目的,为什么不知不觉出现在他的身旁?这是一件大事,不是他和顾廷烨之间的私人恩怨。这件事情解决不好,关系到他的清誉,甚至是盛府和宁远侯府的名声!长柏披上外衣,命门外值夜的小厮守好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轻轻推了下曼娘,做出“嘘”的手势。
“非礼了一一”曼娘没有理会长柏,大喊大叫。
长柏无奈,可也能理解曼娘的紧张,毕竟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拿过一盏油灯,坐在离曼娘三尺之外的地方:“姑娘不要紧张,我和顾公子是至交,不会害你。只是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曼娘听不进长柏的话,一把扑了过来,死死缠住长柏:“盛公子,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我们的海誓山盟……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爱我,想我……”
怎么可能?长柏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曼娘,二人衣衫完整,怎么看也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何况,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情话?他第一次被女人缠住,可完全没有感受到温香软玉的美好;相反,曼娘身上浓浓的脂粉味让他本能不适。他顾不得别的,用最大的力气一把甩开曼娘:“姑娘自重!”
曼娘一个踉跄,没有站稳,顺势跪下,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弃妇对负心汉的控诉:“盛公子,你这么绝情,让曼娘怎么活!曼娘只想有个容身之所……”
“我和姑娘清清白白,为何非要说我占了姑娘的身子?再说,姑娘不是应该在长梧大哥的首饰铺子帮忙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长柏虽然有些紧张,可还是假装镇定,全程面无表情看着曼娘,“如果姑娘遇到困难,我看在顾公子的情面上,愿意帮助姑娘;可姑娘要是一直胡搅蛮缠,我也只好彻查此事,到时候姑娘莫怪我不顾情面了。”
曼娘继续落泪,顾左右而言他:“盛公子,不要再提顾公子了……曼娘都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脸面去找别人……曼娘孤苦无依,只想有个容身之处……哪怕没名没分跟着您,也心甘情愿……”
长柏看着曼娘,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父亲的小娘林噙霜。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柔弱,一样的不安分。他原以为,顾廷烨和曼娘两情相悦,曼娘出身不好做不了大娘子,日后红袖添香也算一段佳话。现在想想,顾廷烨能看上她,也是好笑。色字头上一把刀,顾廷烨就不怕被她拖累吗?他将来的大娘子,一定不能是这样的人!就算父兄官职不高,无法提携他,可也必须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女子。
想到这里,长柏定神,呵斥曼娘:“姑娘再执迷不悟,那我报官好了!让官大人派人验一验,到底是我占了姑娘的身子,还是姑娘颠倒黑白,恶意中伤!如果前者,我愿意明媒正娶姑娘,做我的大娘子!可要是后者,按照我朝律例第四十一条的第九句,污蔑他人,不知悔改,坐牢三年,甚至砍头!”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长柏编出来吓唬曼娘的。他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主动报官?他在赌,赌的就是曼娘会害怕。
果然,曼娘消停了不少。她虽然还是哭哭啼啼,但已经不敢再把脏水泼到长柏的身上:“盛公子,千万不要报官……曼娘不过是一弱女子,折了名声还怎么活啊……有话我们慢慢说……”长柏松了一口气,果然,赌赢了。他见好就收,思考片刻,假装替曼娘着想:“我和顾公子有交情,怎么会为难姑娘?今晚的事情,我会替姑娘保守秘密,还望姑娘好自为之。等天一亮,我找个理由,让长梧大哥把你悄悄送出府。到时候姑娘是回首饰铺子,还是去其他地方,自便。”
这不是最优解,说不好还会坑到顾廷烨,可眼下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曼娘犹豫了一下,点头:“公子宽容,曼娘感激不尽。
长柏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事态平息下去,可是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是谁指使的曼娘,动机呢?他想知道答案,可再逼问下去,曼娘又闹起来,事情搞得人尽皆知怎么办?再怎么说,曼娘也是他和长梧一起带回来的,闹大了他未必能摘干净。
早上,长梧说要给妹妹们送一些首饰,带了几个首饰铺子的人过来。回去的时候,曼娘混在一行人中,不留痕迹离开了盛府。曼娘离开得静悄悄,和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偏偏就是没有瞒过如兰。
如兰以首饰有瑕疵为由,单独找了曼娘。
她死死盯着曼娘腕上的一对玉镯:“你手上的镯子不错,不是寻常人家应该有的东西。不如,和我的换换?”
曼娘警觉,用衣袖遮住手腕:“五姑娘说笑了,我戴的不过是普通的镯子,不值钱的。要是五姑娘不喜欢今天送来的首饰,我回去和管事的说说,下次给五姑娘送更好的。”
“是吗?我就喜欢你手上的镯子啊。我父亲最宠爱的林小娘,可是丢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如兰抿了一口茶,眼神逐渐犀利,把曼娘看得透透的,“这只镯子,价值不菲,不少人家的大娘子也戴不上。你说,我要是报官说是你偷的……”
“五姑娘,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曼娘心虚,极力回避如兰的目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如兰只是个小小的姑娘,可是像极了历经世事的当家主母,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如兰把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好计谋啊!一箭双雕。真要成了,你攀上了高枝,我二哥哥声名狼藉,如了她的愿了。只可惜,出主意的人低估了我二哥哥。我二哥哥人品甚高,如风光霁月,怎么可能中了美人计?”
曼娘一向以美貌自恃,又会博取男人欢心,像长柏那般不为所动的,少之又少。只是,她还是嘴硬了一下,维持最后的骄傲:“五姑娘好伶俐的嘴!你就不怕我把事情嚷嚷出去,让你二哥哥没得做人吗?”
如兰不屑一笑:“事情闹大,你觉得谁还会要你,顾二公子吗?”
说完,如兰有些愧疚。哥哥倒是清净了,可顾廷烨怎么办?怕是被曼娘死死缠上了吧!说不好像上辈子一样,还有了私生女蓉姐儿和私生子昌哥儿。可一个巴掌拍不响,顾廷烨要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怎么会出这种烂事儿?总不能说,曼娘强迫了顾廷烨吧。
这辈子发生了很多上辈子不存在的事情,如兰也不敢肯定,明兰一定会嫁顾廷烨。要是明兰和顾廷烨真有着三生三世的缘分,到时候再帮明兰对付曼娘好了。
曼娘无言以对。要是如兰真的把这一切告诉顾廷烨,她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如兰见效果达成,又转了一副笑脸,亲亲热热对曼娘笑着:“我知道,你是个苦命人,只是想过上好日子。上次你来盛府,有个女人悄悄找过你,是不是? 我猜,她把这双镯子给了你;然后告诉你,盛府如何如何富贵,你将来给我二哥哥当宠妾,会如何如何的。你就信了,整了这一出。可你想过没有,事情败露之后,她摘得干干净净,而你怎么做人?”
曼娘心头一惊,不得不承认如兰猜得没错。那天晚上,林噙霜拿自己做例子,讲了给盛紘当小娘之后的风光日子,然后告诉她,只要拿下长柏,她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原本不信林噙霜,可林噙霜从腕上退下的玉镯,一看便是好东西,她也羡慕起来。
她当然看得出顾廷烨对她的感情,可更看得出所有人都在反对这件事情。这些日子,顾廷烨没有去首饰铺子找过她。万一顾廷烨想通了,和她一刀两断了呢?林噙霜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你别看盛二公子是个正经读书人,可越是这样,越喜欢浪荡的。”在林噙霜的撺掇下,她狠了狠心,鼓起勇气搏一把!成了,就能像林噙霜一样锦衣玉食一辈子。
不知不觉,她因贪念,成了林噙霜的棋子。
曼娘只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和长柏无冤无仇。见如兰拆穿一切仍给她留了一线生机,乖巧地把手上的镯子退给如兰:“五姑娘的话,我懂了。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纠缠你哥哥!”
“如此甚好,我也会替姑娘保密。”如兰微笑,回给曼娘一条珍珠项链。
曼娘走后,如兰气得摔了一盏茶。好一个林噙霜,都敢算计到哥哥头上了!万一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哥哥清誉受损,将来如何为官?假如哥哥息事宁人,无奈收下曼娘,日后曼娘一定就是林噙霜的帮凶,盛府嫡系岌岌可危。
可这件事,她要如何处理?就凭一只手镯,就能扳倒林噙霜?那一天,父亲可是亲眼看着长柏带长梧、曼娘二人回来。说林噙霜撺掇曼娘勾引长柏,也得有人信啊!前不久母亲的酸枣糕里被掺了山楂,父亲连调查都不肯,直接包庇了林噙霜。
她回想上一世的事情,林噙霜教唆墨兰和梁晗私通,盛家名声被毁。事情败露,父亲都没有和林噙霜恩断义绝的意思。最后还是林噙霜认为自己即将成为永昌伯爵府六公子的岳母,得意忘形,情绪失控,不顾一切和父亲对峙,一味拿话刺激,最后让父亲知道当年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这才断送了性命。
盛紘的宠爱,是林噙霜最好的护身符。
“林噙霜,这笔账,我记下了。”如兰看着一地狼藉,恶狠狠道。
没过多久,如兰听说,顾廷烨又一次和父亲宁远侯起了严重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