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知门上次派出中年男人出手之时也是这么想的,要做得干净些,所以想将同行之人一并给杀了。
四知门是藏在暗处的,要是被书院缠上了,明着不好找到他们报复,但设法将他们的一些据点拉到阳光之下还是可以的,那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成功了,就会成为北浔顶尖家族,大夏书院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况且书院收天生妖灵为弟子,肯定有其余书院质疑,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明着面来讨说法,只是些暗中的小手段,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我还是反对,各位想下,为了这一丝机会,可要赌上我庞家基业?赌输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场的人又争论了一会,谁也说不过谁,声音也就逐渐小了下去,最后都看向了家主,希望他做出最后定夺。
“士贤,你是我们庞家的天赐之人,你说说,如若有了这天生妖灵体,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成功?”
家主这样一问,所有人都看向了庞士贤,他可以说是近几百年来,庞家最为有天资之人。看来家主是想根据庞士贤的回答来决定是否赌上这一把。
“七成把握吧。”消瘦青年回答道。
“那你的身体?”
“家主放心,至少还能撑十来年吧。”庞士贤说这句话时神色平静,似乎说的不是他自己。
其余人听庞士贤这么一说,神色落寞都不说话,场上的气氛一下就低沉了下去。
“各位长辈,士贤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上天给了我过人之处,让我有机会为家族崛起而出一分力,士贤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能活多久,士贤并不在意,只是不想带着遗憾而去。”
庞士贤从小在符箓机关一道上都表现出了过人的聪慧,但从小也患有怪病,庞家寻遍了天下名医,也没能查出什么病因。最终只能归于天妒英才,给了一个不好的命相。
“士贤,你不要担心,我们会继续寻访名医的,一定会设法治好你!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拼了命地钻研。”
庞士贤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放心,我还有心愿未了,没看到我庞家屹立于北浔大地之上,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难怪庞士贤消瘦至此,一脸病色,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耗费那么多心力在符箓机关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也难怪他作为最年轻之人,却坐了左首之位,并未引起其余人的不满。
“各位。”坐于上方的庞家家主开口,看来做出了决定。
“士贤是我庞家百年难得之人,要是错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个士贤这样的人降临我庞家,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了。”
“所以,我决定,还是要抓住这次机会,富贵险中求,下次再面临这样的机会,可能会更加凶险,也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是。”
所有人无论是否愿意,家主大人既然做出了决定,都得遵从。
“不过具体怎么做,各位得多多思虑,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
庞士贤精于技艺,此事讨论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他先行离去,其余人开始讨论了起来。
最终定下计策,由庞家派出家中之人前去做此事。
本来也可以继续找其余的杀手组织做这事的,但现在从四知门得到的消息,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那么自然知道是他们在背后做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杀手组织口风很严,一般是不会泄露客户信息的,还是很安全的。
但再安全能比得过自家人?
口风再严,遇到真正的大人物,也就不那么严了!
还有一点就是,上次他们找的那个中年男人修为在虚神境只能算一般,要价也不高。这次为了更为稳妥,他们将派出修为更高的人出手。
当然并未到御空境,目前,庞家还没有御空高手,如若要在杀手组织雇佣御空杀手的话,要价就高得离谱了,庞家出那么大一笔钱也会伤筋动骨的。
在派谁去的问题上,将其余人和庞士贤屏退以后,几大主事人争论不休,庞士贤并非没有资格参与讨论,而是考虑他的身体让他好好休息。
讨论正激时,一个年迈老者拄着一根老竹拐棍进了门,也没人通报。
听到拐棍触地嗒嗒声,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缓步而来的老人。
坐于上方的庞家之主起了身,向前走了几步恭敬相迎,“七叔,您怎么来了?”
“你们说的事我都听到了,有什么难题可以给我这个老家伙说嘛。”
“七叔,放心,没什么大事,我们这些后辈会处理的。”
“有些事,让我这个快要入土的人来做更好,也算最后发挥点作用吧。”
“七叔......”
“你们不用说了,我心有所感大限将至,呆在家里等死,还不如出去活动活动,为你们年轻人做点贡献。”
听老者这么说,所有人都眼含泪光。
“呵呵,好了,不用这样。人老了,都会有这么一天。我呀,看着家里有你们这群人,也能安心地走了。”
“小五。”老者伸出一只手向家主招了招。
“七叔,您还有什么吩咐?”家主强忍着眼泪问老者还有什么遗言。
“一会呀,你就把事给我说说,然后这事你们就不用再操心了。”
“七叔,这事不用您老出手的。让我们这些家里的晚辈多看看你好吗?”
知晓老人大限将至,作为家里唯一健在的长辈,庞家家主更不舍让他做此事了。
“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老者反问道。
庞家家主不说话。
确实,老者是庞家最好的人选,不是庞家没有其余高手,而是其余的人寿元还有不少,而此事行使危险未知,万一那潜藏的高手真要动手,必然深陷其中。那时,为了避免牵连庞家,可能不得不做断臂之举。
这样一来的话,老者就是最好的选择了,虽然看着年迈不堪,但真要全力出手,修为是实打实的虚神境,并且老人已进入虚神境很多年了,根基十分牢固,在庞家内修为也算得上靠前的。现在老者大限将至,万一失败了对庞家影响也是最小的。
“家里其余人还能保护我庞家好多年,少我一个垂死之人没什么大碍。我知道你们不舍,但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不用多说了。小五,你一会把事给我说了,明天就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简单办丧出殡就是,反正我认识的老家伙没几个活着了,也不用他们来送我。”
老者考虑得很周全,他死了,那么后面再出什么事,也与庞家无关了。
“七叔!”庞家家主眼泪终究没能忍住。
老者缓缓转身,背朝着屋内人挥了挥右手,慢慢离去!
既然老者已经做出了决定,其余人纵有万般不忍,也只能如此。众人散了以后,庞家家主来到老者的住所,本来还想再劝一劝的,可惜被老者拦住了,只让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下,然后告之了四知门的联络之法。
庞家家主走后,老者也避开所有人,一个人悄悄离了府。
庞家家主从老人那儿离开以后直接去了庞士贤的小院,院里摆放着许多机关器件,还在屋里挂着一张张图纸,画了许多精巧之物。而庞士贤一个人伏案,专心地画着一张符箓,连庞家家主进了屋都没有发觉。
等了大半柱香的时间,庞士贤沉沉吐了口气入下朱笔才发现已经站在屋里的庞家家主。庞士贤正准备起身,家主压了压手,径直走到庞士贤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士贤,不用起来。”
庞士贤刚刚完成一张符箓,确实有些劳累,也就没客套,“家主大人,您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出下声。”
“也没多久。我来时见你正专心制符,不忍打断你,就等了一会,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不是给你配了些族内弟子,协助你制作机关符箓器件,这些事怎么不交给他们,哪用你亲自动手。”
“一般的机关符箓器件是让他们做的,不过一些重要部分,还是我自己来的好。”
“你呀,不要太过操劳了,身子骨最重要!”
“我心中有数,有劳家主大人关心。”庞士贤犹豫了一下,问道,“家主大人,我见您眉宇之间有些忧愁之意,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唉!”庞家之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七叔他老人家仙逝了。”
“什么!”庞士贤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震惊飞快转为悲伤,“七叔公走了?”
老者在庞家内非常受族人敬重,不只是因为他的辈分,还因为他对家族子弟的关爱,族内年轻一代,没有人没受过老人的照顾。
“不要急,士贤。这是七叔交待的,刚才你没在,其余的几个主事人都已经知道了,我特地前来给你说的。”
既然是七叔公交待的,那自然是没死了!
听家主这么一说,庞士贤心里稳了下来,坐下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七叔公怎么样了?”
“放心,七叔现在没事,不过刚才七叔来找我们,说他大限将至,让我们明天对外说他已经走了,简单为他料理后事入土为安。”
随后庞家家主向庞士贤说了他走以后的事。
“家主大人,七叔公为我们庞家付出一生,理应让他安度晚年,尽享子孙之福,怎能还让他老人家行如此之事,我要去见七叔公!”
说完庞士贤起身开始往屋外走,庞家家主也起身一起,边走边劝,“我也不愿,也劝过。”
“我明白,家主大人。可士贤要不走这一趟,心中有愧!”
庞士贤因为体弱,从小老者就对他特别照顾,发现他在符箓机关一道上的天资之后,家族内不少人反对投入资源培养他,毕竟都知道庞士贤是“短命之人”,没有必要如此,族内还有不少人需要培养呢。
这种情况下,也是老者出面,说既然是族中子弟,有天生所长,为何要与他人区别对待不加以培养?命数之事天定不可违,但人事是可以由人尽的。要是因为庞士贤的命相而不能平等待之,那么以后对于族中子弟如何对待,是否都要根据命相来决定呢?这不是寒了族人的心,散了庞家千百年来凝聚一心的气?
也因此,庞士贤才有机会走到现在,一展所长,成为庞家最年轻的主事人。
见庞士贤执意如此,庞家家主也不再相劝,一并陪着去,他知道庞士贤与老者关系很好,也希望庞士贤能劝动老者。
两人来到老者院外的时候,敲了敲门,“七叔公,我是士贤,想见您一见。”
连禀报了几次院内都没人回应,院外两人担心出事,在门外告罪了一声,直接推门而入。
进入院内,老者日常所养的花草随着微风摇曳,静悄悄地迎接着两人,石桌上还放着一只茶壶,旁边的茶杯还留下了喝剩一半的茶水,微微冒着热气。
两人又进了屋,屋里十分简朴,除了日常生活之物,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书桌之上,摆放着能表明庞家身份的东西,随身带的印有庞家徽记的玉佩,重要场合穿的印有家族标志的礼服,使用多年的佩剑......
一切与庞家有关的东西,老者都留了下来。这是要切断一切可能危及庞家的可能呀!
庞家家主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七叔已经走了。”
庞士贤愣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不发一言。
良久以后,两人对着门外深深鞠了一躬!
庞家少了一个令人敬重的长者,而外面多了一个身着普通的老人。
第二日,庞家对外宣称,家中七爷离世,根据遗愿,闭门三日理丧,不接祭奠来客。如有意者,可于三日后来坟前敬一柱清香即可。坟里棺内,只有老者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