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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敢光明正大散出威压护身,外加又穿着凌云宗自己人的衣服大摇大摆的来山门拜访,那么绝对是自己人。

且不论肖铭本身的斗法实力,就算他只是法相而且并没有动用灵力,能把他如此轻易的弹开,化神之下是做不到这个能力的。

“嗯……先回宗吧。”

法相自山门外飞回,护山大阵辨认出了肖铭的灵力气息,因此并没有加以阻拦,直接放他入了宗。

……

与此同时,分门的一行人已然到了山门的门口,修为最强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化神刚清了清嗓子,一脸的高深莫测,背着手道:

“我乃峦……我去!”

随后他身后那位半步化神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这位不幸的大能便被踹下了山。

随后,半步化神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守门弟子。

那弟子接过令牌,随后毕恭毕敬的作揖行了个晚辈礼,但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原来是尚门长,大长老已有传讯,她老人家正在灵华峰等您,请进。”

很明显,到山门拜访的是峦州分门的门长尚伏微,刚刚那个被蹬下去的是副门长赵延。

守山弟子十年一换,而分门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的话门长一般都不会上主山来,都是通过显影符或者传讯符来汇报工作,因此虽然他能感觉到面前之人是自家宗门人,却认不出来者的身份。

“多谢。”

尚门长彬彬有礼,并没有什么领导的派头,看上去也就是个年长一些的和蔼修士,在随口道了声谢之后直接就要走,守门弟子却问道:

“尚门长,不知刚才那位被您……额,‘送’下山的那位前辈,是要一同进入,还是就让他在外面山下暂歇片刻?”

“哦,他啊,云宗主有说要见他吗?”——或许是因为老宗主齐仕方长期闭关不管事,又或许是因为叫习惯了,因此尚伏微习惯性的管云婉青叫宗主。

“这倒是没有,大长老她老人家对弟子说的是您会带着一位女修到此,至于那位前辈不知是?”

“副门长赵延。”

“既如此,那便是要一同入内了。”

“不必!”尚门长斩钉截铁:“我凌云宗乃合道传承,当世大宗,这种闲杂人等把他挡在门外即可,要是敢强闯我立即上报宗主将其圈禁。”

“这……”

“尚伏微你得不了好我跟你说!半步化神打化神,倒反天罡,目无尊长!”此时的赵副门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山下飞上来。

“你我同岁,哪来的尊长?”

“达者为长,我比你高一个小境界。”

“权大称尊,我是门长你是副门长。”

“嘿我……”

“二位前辈!”守门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大修在山门前跟小孩子似的拌嘴,出声制止:“是不是先进去再聊。”

“有道理。”*2

两人相视一眼,暂时放下了成见,带人踏入山门。

若是肖大少在此,多少会吐槽一下——为什么人家皓月宗里一个赛一个会算计,自家宗门从高层到弟子都是一副开开心心不动脑筋的样子。

尚伏微与赵延两位封疆大吏的争吵吸引了守门弟子的视线,直到他们都入内之后,守门弟子才猛地抬头看了眼跟在两人身后的那名女修。

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目光虽然称不上冰冷,但也确实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肉眼可见的气质不凡。

“虽然穿着宗门的衣服,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宗里的人。”

……

峦州这边,能被门长尚伏微亲自带入宗门,同时还被代宗主云婉青看重的女修,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位极阴之中蕴真阳的李思梦。

尚门长为了此事而来,而一旁的赵副门长则并非如此,他并没有得到云大长老的传讯。

他是为了自己那位不争气的侄子来的。

赵延出身峦州赵家,是目前赵家家主赵池枫的哥哥,能当上峦州的副门长,一方面是因为其本身的天赋确实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赵家和凌云宗关系不错,凌云宗有意借此笼络当地的大势力。

可以这么说,如果赵延不是在当上副门长后才步入化神,而是在此之前,那么大概率他是正的尚伏微是副的,现如今位子既定,再要改可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好在尚赵二人关系深厚,尚门长在初期就笑而不语,拍着胸脯对着自己老兄弟表示:

“什么正的副的,你我商量着来呗。”

不到半年,就变成了:

“全门都得听我的,你小子把嘴给我闭上!”

这俩人平日里就是互相斗嘴,一个拿职位压人一个拿境界压人,若不是他们远在峦州,大长老估计免不得被两人烦。

而现在,赵延舔着个脸蹭尚伏微的驾来主山,便是为了自己弟弟的亲儿子——峦州赵家五公子赵宏笙,求情。

在赵大少被肖大少严加惩戒之后,他所谓的“派系”,实则是十来个聚拢起来的小弟便迅速树倒猢狲散,一夜间都变成了三好学生,推开房间一看,个个都挂着“奉公守法”四个大字。

按理说挨了十下打魂鞭,即使不被打出心理阴影,最起码也会被余劲震得躺在床上下不来,最起码也得有几个月才能养好。

肖铭同意让他留在山上养伤,伤养好后再逐出山门,实际上也算是判了个“死缓”,看他是否能消停点,以及改错态度如何,如果态度还好那就算了,当然肖大少也料到了他会请赵家这位副门长来讲情。

但他没料到,赵大少的抗击打能力这么强,换做旁人半年才能养好的伤,这小子居然一个多月就能能勉强恢复,可见也是有点子根骨在身上的。

在恢复后他马上传讯回了家中,言说自己被打了十下打魂鞭。

赵家主夫妇表示情绪稳定。

随后,他激昂慷慨催人泪下的说明了自己将赵家搬出来肖铭还是无动于衷的过程。

赵家主夫妇表示情绪良好。

然后又将肖铭的真实身份乃是肖家少主,随后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事情向父母一一告知,声泪俱下的表示一个逼兜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赵家主夫妇表示情绪平和。

最后,他说自己要被逐出凌云宗。

赵家主夫妇这下子明白事情不小了——不待在凌云宗,难不成回赵家让自己接着头疼?

在峦州,赵家的威望不低,是当地的第一大世家,与当地的大宗门关系良好,同时又和凌云宗世代友善。

就这么个情况,赵宏笙家主之子的身份,又有个在凌云宗身居高位的大伯,峦州地界的其他的纨绔谁敢同他过不去?

夫妇两人对前四个子女算是严加管教,但面对这个小儿子却是怎么都狠不下心,几乎找不到治他的方法。

直到赵公子来到了凌云宗,碰上了整个神州浩土背景最深厚的纨绔。

小巫见大巫啊,一句家父肖定方胜过千百句危言恫吓,人家这拼爹拼的多自然,拼的多顺滑。

而在没了成天惹事的小儿子之后,赵池枫和柳存风夫妻二人头一回感觉到世界是如此的清净,两个加起来快一千六百岁的人感情再次回到了琴瑟和弦的日子。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管小儿子的人,结果现在还要把人踢回来。

这怎么能允许呢?!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

该打打,该骂骂,坚决不能送回家。

祸害你,祸害他,不许祸害我们俩。

为此,赵池枫以弟弟的身份求助于赵延,想让他以共事的身份跟这位肖大少说一声,让赵宏笙在凌云宗接着当个普通弟子,磨一磨那顽劣不堪的性子,去一去那年少轻狂的跋扈。

毕竟是亲兄弟,这方面该出手帮助还是得帮助的,自己这位亲侄子虽然品性不怎么样,但好生训诫还是能管住的,不至于要被撵出去的地步。

……

赵延先到回春堂,准备去接赵宏笙,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得让自家侄子亲自同肖铭认错才行,不能什么事都由自己这个长辈来。

然后,他就见到了盘坐在床上,手捧玉简钻研道藏的赵宏笙。

根据强调过无数遍的常识,修仙者排去体内杂质与毒素,重炼五脏连通灵气,因此只要不是练了什么邪门功法,无论男女都不会长得难看,身体也是匀称结实的。

赵宏笙其实算得上是个帅哥,在刚入宗时还有点痞气以及几分张狂。

但赵延看到他时,他只觉得自家这个侄子这段时间变化太大了。

眼神里没了不可一世的傲气,讲话时也没了那种左顾右盼摇头晃脑的姿态,也没有以前那般动不动就撇嘴甩脸的习惯。

一眼看去,赵宏笙整个人给人的第一气质便是——不卑不亢。

据回春堂弟子概述,二人对话大概如下:

“大伯,你来了。”

“宏笙,你……变得太大了,打魂鞭按理说是不会影响心智的。”

“大伯,原本我确实气急,传讯家里想让您帮忙,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看明白了。”赵宏笙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缓缓陈述:

“此前,我的目光一直在峦州,身心也在峦州,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因为在峦州有爹娘护着我,有您护着我,有族内那么多长辈宠着我。”

“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我已经忘却了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乾坤奥妙无穷、浩瀚星河璀璨。”

赵副门长默默用化神修为观瞧,在得到这是自己侄子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赵宏笙没有发现大伯的神色有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曾经以为赵家很大,赵家也确实很大,大到能够让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哪怕你们告诉我凌云宗不是我能撒野的地方,我也充耳不闻。”

“无他,习惯了。”

“直到我碰上了肖铭,我才算遇上了克星,我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他击碎了——我的亲爹是化神,可他爹是威临神州的肖真君;我是赵家的五公子,可他是整个东南的少主;我在凌云宗是个外门弟子,可他是堂堂元婴境长老。”

“我头一次觉得如此的无能为力,直到挨上打魂鞭之后我才明白——我奈何不了他,整个赵家也奈何不了他。”

说到此处,赵宏笙下了床,将目光放到窗外:

“他太强、太高,可他眼中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强,他说‘家父肖定方’的时候没有骄傲和自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您知道为什么吗?”

赵延此刻的嘴角略带笑意,但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赵宏笙叹道:“他是东南王之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天下无敌。”

“这些日子我打听了,他并没有如我想的一样专横,而是在内外门颇具盛名,而且还都是干实事的盛名……明明我与他都是世家出身。”

说到此处,赵宏笙将身旁案桌上的玉简递给了赵延:

“大伯,这玉简名叫《闲话杂谈》,是肖长老写的,也是他叫人转赠给我的,这里面记载了两篇故事,一篇叫井底之蛙,一篇叫夜郎自大。讲的是一只身在井里,觉得天和井洞一样大的青蛙,还有一个不知济国与夜郎国谁大的国主。”

“世上没有什么夜郎国,更不会有好奇天有多大的青蛙。”赵宏笙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在点我!”

“明明都是世家子弟,可为什么他不靠大把撒灵石就被那么多弟子真心爱戴,为什么他能写出这样的故事?他才不到百岁啊!”

赵延问道:“你在不忿?”

“不,我在羡慕,以一个同样不到百岁的修士的身份,我甚至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钦佩。”

“你几个哥哥也是这样的人,怎么不见感染到你。”

“因为他们再怎么打我,也还是自家人,管教都是关起门管教的,实际上还是在护着我的面皮,但恰恰只有落了我的面皮,才真正打痛了我,也才真正打醒了我。”

他看向赵延,叹道:“大伯,浑浑噩噩的日子我过得够多了。”

“那你想?”

“我想修炼,我想靠自己拼一把,而不是当一个只会拿家族炫耀,坐井观天的青蛙。”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