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低声问道:“王老板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顺子跟王老板关系特殊,斧子帮上下从没把顺子和宋颀当做外人。
罗静农对王老板的这次赣西之行,也就没有隐瞒。
他低声说道:“奉天事件之后,老板对金陵政府的江中石就很失望。”
“这次长城之战败了之后,金陵政府直接默许小鬼子占领热河。”
“老板很生气,决定弄死江中石。所以把好手尽数带走,前去庐山提前布置。”
“因为事关重大,他不主动联系我们,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现在要是遇到什么事,暂且隐忍,待老板回来再说。”
顺子点点头,说道:“多谢罗大哥,我跟宋颀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想看看王老板。跟他说说东北的事。”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王老板回来。”
宋颀知道顺子这么说是不想给斧子帮添麻烦,他也就不插话,只是坐在一旁喝茶。
顺子又跟罗静农闲聊几句,就起身告辞。
他现在一刻都不敢多耽,不知道接下来黄宗启究竟会如何出手。
万一黄宗启不管不顾,不再躲躲藏藏,直接明着对陶展如等人下手,问题就会很麻烦。
毕竟陶展如她们每天出入场所固定,出行轨迹也没多大变化。
想对她们下手,太容易了。
离开桃源里,两人各自贴上一张人皮面具,径直奔往马玉山路。
在距离来顺实业公司棉纱厂还有几百米的位置,两人下了黄包车。
因为他们发现,今日的马玉山路跟以往有着极大不同。
宋颀低声问道:“哥,这马玉山路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小商小贩?”
马玉山路紧贴着公共租界东区,比淞北的其他区域要繁华得多。
这条路上聚集着众多工厂,有华夏人的,也有洋人的。
倭人办的东华毛巾厂,就距离来顺棉纱厂不远。
因为工厂工人较多,马玉山路两边小饭店一家接着一家。
但今天这里明显不一样,有卖桂花糕的,摆摊擦皮鞋的,卖香烟火柴的。
街道上熙熙攘攘,小摊贩比以往多出了数倍。
按理说,像这样的流动摊贩,一般只会赶着上下班高峰才会过来。
其他时间,大街上人都没有几个,谁会买你的东西?
顺子早就发现了不对,对宋颀低声道:“小白狐儿,你就没发现,这些小摊贩全都得了歪脖子病?”
“啥歪脖子病?”
宋颀顺着顺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这些小摊贩虽然卖力地叫卖,但注意力却不在行人身上。
他们的目光始终看着来顺棉纱厂方向,而且有的小贩,只在棉纱厂前面一段区域晃悠。
“哥,你是说这些都是黄宗启的人?他这是想干什么?”
不仅是宋颀,就连顺子也感到不解。
以黄宗启的一贯做法,不该是打打杀杀,搞搞绑票啥的吗?
怎么现在竟然改行做起小生意了?
莫非是把这些人提前埋伏在这,等着展如她们出来,光天化日之下搞一个突然袭击?
想到这里顺子不由心头一紧,目光向着这些小贩身上一一扫去。
这些人虽然个个身体健壮,却没有带凶器。
不要说枪,连超过一尺长的砍刀都没有。
这些小贩人数虽多,但手无寸铁,还不够厂里的工人纠察队收拾的。
这些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见顺子眉头紧锁,宋颀道:“哥,要不要让厂里的纠察队,把这些小摊贩全都驱除走?”
顺子摇了摇头,说道:“人家做的正经生意,又是在厂区外面,你有什么理由赶人家?”
他随即眉头一展,对宋颀道:“小白狐儿,要不咱俩也去摆个摊?”
两人来到另外一条街上,见到一个擦皮鞋的小摊,摊主是个十几岁的男孩。
宋颀拿出一块大洋,对那男孩道:“侬得个男校尉,侬这摊子阿拉出一块大洋,卖不卖?”
男孩乐得嘴角翘起来,笑道:“阿哥,吾这摊子其实值不了介些铜钿。逮死遇到阔老板,脚步钿也不止摊位好伐?”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的摊位虽然不值钱,但如果遇到阔老板,小费都不止这么多。
“小滑头!”
宋颀又掏出一块大洋给他,在男孩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提起擦鞋摊就走。
顺子则买了个破旧的挂脖烟箱,在旧衣摊上买了两套破旧衣裳。
再返回马玉山路时,两人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一个是卖烟的小贩,另一个则活脱脱是个擦皮鞋的瘪三。
宋颀拎着擦鞋工具和小板凳,到来顺棉纱厂对面找个空地坐下。
他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看着路面上来往的摊贩。
顺子则脖子里挂着烟箱四处走动,不停向行人兜售香烟。
顺子有些纳闷,这些人大热天在这里演戏,不累么?
这些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么在这些人中间,肯定有人在监督他们。
顺子转悠了一圈之后,心里便有了底,果然有五六人充当着监工的角色。
这些家伙兴师动众的,究竟是想干什么?
既然演戏,大家就一起演,看谁的耐力好。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来顺实业公司棉纱厂大门缓缓打开。
两辆崭新的雪铁龙轿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向门外。
街上的流动摊贩见了,立即围过去挡在路面上。
戴青筠拼命按着车喇叭,这些人充耳不闻,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紧接着那些固定摊位的小摊贩纷纷站起身,把早已备好的烂菜叶、臭鸡蛋用力扔向轿车上。
“小骚狐狸,又去会男人了!”
“烂污货色,靠她自己能有这么多铜钿?”
“拆梢女友,放白鸽去吧!”
这些人一边扔,一边就跟泼妇骂街一样,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蹦。
宋颀第一个听不下去了,他噌地站起身就要动手打人。
顺子连忙把他拽住,低声道:“这里足有一两百人,你打得过来吗?”
戴青筠是个火爆脾气,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她跳下车,嘭地一声关上车门,指着骂的最凶的一处人群,喝道:
“侬才是烂污,侬全家都是烂污!”
见到这种状况,顺子立马急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能骂过这些流氓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