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发腥的血味,登时就有鬼魂涌进院落看热闹。
当看到那一身携光的红时,个个匍匐在地,不一会儿竟跪了一院子的鬼。
“打开!”
“主子,他们都说臭了,你刚吃完东西要是再吐……”不等鬼大说完。
“我瞧着你是想再死一次。”她狭长的眼尾一挑,怒道。
嘭!
恐吓成功,他麻溜把棺给掀了,还狗腿般又提来了一盏灯笼,“娘娘请!”
酆都常年恒温,尸体并没有腐化多少,只是脱水有点严重。
“一半儿?在哪儿发现的?”这身量怎么瞧着这般眼熟。
“回娘娘,就在院里,那日他嚷着要吃稣饼,我和他娘都在屋里头忙活,等饼子炸好,刚端出来就……就看到他……只剩了一半儿的身子趴在地上呜呜……娘娘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男人话落已呜咽不成调。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没有,什么都没有。”男人悲痛摆头道。
“行了别哭了,冤有头债有主。”她话一顿,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主人意味深长道:“你这红被子盖得好哇。”若她没看错,那个小男孩儿就是虎子。
“娘娘难道……”女子震惊一喜想要确认什么,却又被生生打断。
“请帝后娘娘做主啊!”
院外突听一声雷动般的哀嚎,众鬼纷纷让道,刚走出白家,无忧就被眼前的一幕狠狠给震撼到了。
白家的棺木全部整整齐齐摆在了街道上,每家的棺椁上都盖着大红喜被。
白家的灯笼不再高挂门户,而是提在一个个满脸泪痕的母亲手中。
一口口棺椁里躺着的是一条纯真无邪的生命,看到他们为人父母的无奈和无力,无忧心中陡然萌发出一种使命感。
“开棺!”
身穿丧服的男人们悲痛一呼,齐齐将棺盖推落。
嘭……
棺盖应声而落!
噗通!
他们紧跟着跪了下来,无忧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响的跪拜声,早在院内她的瞳色已发生改变,此刻红瞳卓艳更如无间地狱的王。
“请帝后娘娘为我儿做主!请帝后娘娘为我儿做主!请帝后娘娘为我儿做主!”
一声声一遍遍每个字传入无忧的耳朵好似重有千万万斤。
酆都的神奇就在于,酆都启,下酆都的人类都能看到鬼魂,酆都闭时,却不行,即是有恶鬼作祟,他们也遍寻不到。
“今儿是我和冥九夜大婚的日子。”她话一出,众百姓心里咯噔一下如死灰跪在地上,看来他们这是冲撞了帝后娘娘,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这时耳边又听到,“各位带着自家孩子给我道喜,本娘娘欢喜的很!”
他们个个激动得抬起头,看着那圆月下,身披金光的女子,如同神明一般震慑人心。
“对了,红喜被是哪个的主意?”她语气骤转问道。
“娘娘洪福,喜被都是我们自发盖的,今日酆都大喜,帝君与帝后成囍,我们也发自内心的高兴,都连忙赶制了一床喜被,希望自家孩子能沾点喜气儿。”无忧知道,他们也确实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一个如此不是办法的办法。
“起来吧,别跪了也别哭了,那为祸四方的狗东西还没有抓到,你们先把自己哭瞎了,到时还怎么看那恶鬼受那魂飞湮灭之刑。”这事儿她管定了。
“谢帝后娘娘洪恩!谢帝后娘娘洪恩!谢帝后娘娘洪恩!”
众人足足拜了三次才起身,再次将白祭灯笼高高挂起。
“棺椁盖上,红喜被也盖上,酆都刚启,阴煞气颇重,对了,酆都还有没有没被遭害的孩子?”
怪不得他们首进酆都时,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子,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封闭私塾之类的。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无忧认得他,是卖肉包子的肉三哥,“回禀帝后娘娘,只剩一家了,那就是一绝斋的宋家,他们家的小少爷我昨天还见过呢。”
正当无忧想要提议到宋家一探时,一道拔高的声音再次让所有人都面带愁容。
“不好了……不好了,宋家挂白了。”
“帝后娘娘,宋家少爷也遇险了呀!”
“妈的!腿脚快的带路!”无忧脸色煞气迸现高声一喝。
“娘娘跟着我。”一道鬼影闪过,无忧急忙追赶,几道街的狂奔,很快就到了宋宅。
“帝后娘娘你要为小民做主啊!”闻声跑来的宋家主宋松河急急扑在地上哭求。
无忧恼他挡住了去路,一把提起他的后脖颈向旁边一扔。
“先闪开!别打扰老娘捉鬼!”
她本意是想扔到一旁去,只听一声惨叫才缓过神,力气太大给扔出宅子了,她尴尬摸了摸鼻子装没听见继续向宅子里面探寻。
满园家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到她走过来,谁也不敢挡道,连滚带爬把路给让了出来。
这这这……帝后娘娘也太恐怖了。
长生殿,小鬼们带回的东西数不胜数,使百官们都看花了眼。
刚开始是各类美食也还算正常,后面入殿的种类繁多,更千奇百怪。
“主子说,把这些东西带给帝君尝尝,也让百官好好瞧瞧,仔细的瞧!”鬼二模仿完语气后,看到冥九夜点头,三个小鬼就一溜烟先退下了。
“帝君,娘娘让小的们瞧什么呀?”
不明所以的秦广王是十殿阎罗中排行第一的阎王,他也没听懂帝后娘娘的话中话。
“本帝只管尝尝,你们仔细的瞧,帝后回来以后肯定是要提问的。”众鬼批文也不看了,一个个趴在一堆美食物件上开始了探查讨论。
“花开的不太好?”
“酆都刚启,阴阳失衡中,这花儿能活着就错了。
“这鱼挺新鲜的呀!”
“难道是因为太新鲜了……”
听他们扯皮,冥九夜无奈摇头,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这要是无忧在,准一鬼赏一个脑瓜崩。
宋宅,夜幕已深,酆都百姓无论人还是鬼都提着灯笼将宋宅投在光晕之下。
阴凉刺骨的寒意从地间腾起,无忧猛然间闻到一种木香,宋家很大,一个院子套一个院子,刚刚仅仅是外院。
刚踏进内院,那种木香明显重了一点,鬼魂都是虚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身前香,或者它有肉体藏身。
等等!
肉体!
“小公子的肉身呢?”
“在在内室里。”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开口道,棺椁还未买回来,只能先放在内室床上。
无忧大步一跨两步并一步,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房内坐着一位悲痛交集的老妇人和一个还在哀嚎的女子。
“儿子你醒醒啊……醒醒啊……”听到动静,二人一抬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猩红的眼瞳配囍服,眉宇间透着一股邪魅阴沉,两位妇人登时吓得不敢再出声。
走近小孩儿的尸身,无忧眼皮一跳,青铜链叮琅琅的响。
“滚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听到她的话,女子和老妇人同时瞪大了双眼,难道恶鬼就附在自己孩儿的身上。
话毕,一道虚影从小孩儿尸身上突然溜走,无忧伸手去抓,却被它狡猾溜了。
“鬼大!”
果然不负所望,鬼大一手就揪住了那个鬼影,那鬼影身量不大倒也是一个孩子。
那小鬼一顿闹腾:“放开我!我要给我兄弟报仇!放开我!”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谁是你兄弟?”
“宋家慈”,无忧右眼一挑,遂即就有人解惑道:“娘娘,宋家慈就是死去的宋家小少爷。”
“你看到那厉鬼了?”
“没有……啊!你凭什么打我!”
收起扬出去的手,无忧轻轻揉了揉手腕,眸深似海幽幽笑道:“就凭你姑奶奶我是酆都的帝后,说!你哪儿来的?”
“哼!我要是能想起来,小爷我早走了。”小鬼虽被抓着,仍旧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欠扁样子。
“鬼大,他赏给你吃了。”妈的,敢在我面前自称小爷,上一次在她面前自称小爷的,都不知道投胎死几回了。
“谢主子赏!”
鬼大登时裂开鬼嘴就要去啃他,小鬼忽地大哭起来:“哇!不讲理啊!我兄弟死的好惨啊!你们不捉恶鬼抓我干什么呀呜呜……”
“你天天守着他?”她红唇一启,心里也瞬时明了。
“对,只是今日我听说酆都大喜,我想进下酆都凑凑热闹,不曾想呜呜……”
“闭嘴!聒噪!”无忧嫌弃一斥。
“上都衙门除了高老头,就没官了吗?”
“有有有,上都官宋松河拜见帝后娘娘!”被丢出去的男人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装,又抹了一把鼻子的血才俯身下拜。
看他一身的狼狈样儿,无忧笑声轻浅道:“呃……宋大人刚才手误,没没……没摔坏吧。”
“小人不敢,是下官愧对酆都的百姓啊!”
既然无恙也无需客气,“行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还记得酆都第一个孩子出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小的有登记,小的现在就去拿来。”说着宋松河领着两名家仆慌慌张张朝着书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