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压根没做过承认什么?”九君觉得现在场面如同一团乱麻,总要先搞清眼前男子的身份吧,“你到底是谁?”
“施?。”
九君彻底愣住,不可置信道:“你是东海大王子?”
光线在小小的院落间影影绰绰,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屋内弥漫的香气更浓,却越来越不似茶香,反而更像是用茶香拼命掩盖住原本的的香气,眼前的影像开始重叠,九君心中暗叫不好,屏住气息,身体止不住的发软,不得不扶住一旁的桌子,眼神却越发凌厉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做了什么。”
男子的目光却出奇平静,更像是经历沧桑的老人,“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也不让我见你,簪子我保存的很好,龙祖堂内你说的话我也全都记得,但失信的人却是你。”
龙祖堂…….九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没能熬过那强烈的香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施?上前将她拥住,揽在怀中,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目光温柔似水,轻语道:“殿下,我们龙族的人是不可以言而无信的。”
九君醒来时,自己身处华丽的阁内,四处皆是贝壳珊瑚珍珠制成的用物,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女子的房间。按了按发紧的额头,周身的软弱无力让她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处境。
门口传来异响,一位白衣女子慢慢走近,九君抬眼望去,不禁蹙眉,又是白纱掩面,这个东海的大王子到底变态到何种地步!竟要阁中侍女处处扮成自己的样子。
“你醒了。”女子站在她不远处轻轻开口。
乍听声音竟有几分耳熟,不禁让她再次抬眼细细打量,眉眼清澈,双瞳通海碧蓝之色,这眼睛………她分明才是画上的女子!
“你是谁?”
女子沉默半响,才默默摘下面纱,平静的望向她,“阿九,好久不见。”
九君先是一顿,似有些不可置信道:“乐箩?”
乐箩点头,慢慢的走到床旁坐下,说道:“当年怒潭谷一别如今快过万年,果真时光易逝。”
九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依旧毫无力气,便也放弃了挣扎,淡淡道:“你跟施?到底想干什么?”
乐箩苦涩淡笑,“他想见殿下,我便助他见殿下,他想将殿下留下,我便助他将殿下留下。”
“你们当真是爱的痴傻不成,我走前整个怒潭谷都知我来了东海,若我不见,你觉得怒潭谷会放过东海?”
“殿下。”她表现的极为平静,“我已经扮成您的样子离开东海了,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殿下常年游历与凡间,踪影难寻,一时找不到人也是情理之中吧,再者您离开东海时人证物证俱在,怒潭谷就想找麻烦也许有个合理对的理由吧,还有,您现在不在东海,在西海。”
“乐箩!”九君莫名有些恼意,声音不禁提高了三分。
但看着她不起波澜的表情,明明眸中波澜涌动,像是万般情绪,面上却显现不出丝毫,有那么一瞬间九君忽然冷静了下来,“刻意模仿别人的样子,很辛苦吧,乐箩,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九君不知她轻飘飘一句话,轻易的打破了她这么多年来固执的伪装。
龙族每万年便会有有一次祭祖,就是龙族的四大分支东西南北四海的龙王需带着礼品觐见怒潭谷的龙君,并在龙祖堂内拜祖。
当年九君和乐箩相识,便是因为十几万年的那次祭祖。
那时九君与乐箩也不过两万岁的小丫头,她刚刚被封为龙族未来的继承人的称号,本是借着这次祭祖由龙君带着让众人觐见的,却在祭祖的前一天因为和三哥贪玩不小心弄坏了西海进贡的琉璃蟾羽簪被龙君罚去跪祠堂,那时的九君又如何是能呆的住的性子,跪在偏僻的祠堂内兴致恹恹,这时一抹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光里,一双水蓝色碧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处,像是迷路的小鹿,又像是四处寻找什么,软糯糥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
小九君颇为好奇,拿出了一副小主人的架势,背起小手道:“你是何人?怎能擅闯祠堂?”
小乐箩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微微张了张嘴才结巴道:“我……..我叫乐箩,是…….西海的公主,请…….问你….是……...九殿下吗?”
九君觉得甚是好玩,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瑰鸟青鸢和三哥那样的玩伴,不是中规中矩沉默不语的就是狡猾的让人牙痒痒,像这种看起来有啥有好欺负的看起来还挺好玩的,于是沉了嗓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嗯 ,是本殿下,你有何事?速速说来,本殿下还有事。”
小乐箩两只小手不安的在搓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九君一眼,“那个…….听说……你把我们西海进贡的蟾羽簪弄坏了。”
九君一愣,莫不是这小家伙因为这事儿来找自己麻烦的不成?故而心中有些不悦,“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面露不悦之色,小乐箩更着急了,急忙摆手,话也说不完整了,“我…….不是……我……那个…..”
九君无奈,懒洋洋的趴在座子上,“你到底要说什么嘛!”
小乐箩咬了咬嘴唇才慢慢道:“那是…….我母妃…….的嫁妆,你如果…….不要了…….可不可以还给我?”
九君歪着头奇怪,此次四海进贡的物品中确实有一批是给自己的,算是为自己被封为继承人的贺礼,只是这些都是经过礼部的,昨天礼部送来了一批首饰,让自己在四部分里都挑一件,龙君带着自己祭祖时需要将四件首饰皆戴在身上,以表示未来龙位继承人对四海的信任。九君也是随便挑选了几件,当时见那簪子不错,便留下了,只是没想到它竟是西海王妃的嫁妆。四海之中西海一向不比其他三海,又听闻前些日子不知惹了哪路神仙遭了难,不曾想西海为了撑面子已经到了需要进贡嫁妆的地步,也是不巧,与三哥打闹时不慎碰到了梳妆柜的盒子,簪子滚落在地上有了裂痕,这便有了被祖父罚跪祠堂的状况。
“那簪子上有了裂痕,你要它干嘛?”
小乐箩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是我母妃很喜欢的一支簪子,可是……..父王说如果这簪子能得了九殿下青睐对西海的未来是不可言喻的。”
九君有些唏嘘,这西海的龙王也太扯了些,不过是一支小小的簪子,怎么就影响到西海的前途了?
小眼珠转了转,心中生了一计,“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嘛,只不过……”
听到九君松口,小乐箩眼睛一亮急切道:“只不过怎样?”
“喏~”她微微递了个眼神,“我现在被祖父罚跪又不能去给你找簪子。”
“那…….怎么办?”乐箩的眼神暗了暗,想起母妃无奈又心疼的表情,她心里有些着急。
“不如这样……”九君走到她身旁,“我们俩来换一换啊?”
“换一换?”小乐箩一脸无辜。
九君点头,“我们俩把衣服换过来,你假装我跪在这里,我去给你找簪子,如何?”
“这……..”乐箩犹豫了,“那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你就穿上我的衣服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我替你找到簪子就回来,很快的,不会被发现!”为了让乐箩信任自己说的话,她还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小乐箩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母亲的簪子,就只好咬牙点点头,“那好吧,你找到簪子就要回来哦。”
“当然啦!”一看小家伙上钩了,九君心里窃喜,这小丫头也太好骗了吧。
二人换了衣服,九君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可爱小丫头,而乐箩则一本正经的穿着身白色花纹的礼服老老实实的跪在祠堂内,九君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还不忘围着乐箩转了一圈,摸着小下巴“啧啧”了两声,随手将头上的钗子去了下来插在了乐箩的头上,顺便将她头上的金钗取下,随意的插在了自己发髻上。
乐箩一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九君撇撇嘴,“金钗在仙界乃是俗物,你父王舍得进贡琉璃蟾羽簪这样好的东西,竟不舍的给自己的女儿买件象样的首饰,难怪西海在他手中会日渐衰败。”
乐箩敛下眸子,抿了抿唇低声抗议道:“不是那样的……父王他只是……”
“只是不务正业,天天寻花问柳!”早听闻西海龙王作风欠佳,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乐箩摸了摸头上的玉簪,通体碧润,温凉细腻,一摸便是极等的仙玉石制成。
九君看她惶惶不安的表情忽然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穿着我的衣服还带着金钗跪在这里一眼便露馅儿了,这钗子还算拿得出手,你我也算是有缘,当交个朋友这钗子我送你了。”
乐箩急忙摆手,“我不要。”
九君努嘴,“你是不要跟我交朋友,还是不要这钗子啊?”
“不是…..是…..”乐箩不善言辞,一着急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我要跟你交朋友,不要钗子。”
“交朋友就得要钗子。”九君颇为豪气的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为了以防万一,九君还随手化出一面白纱,递给面前的人。
看她一脸不解,九君难得耐下性子继续解释道:“我偶尔喜欢戴着面纱,谷中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你且戴着,若是有人来,你戴着面纱也不会露馅。”
乐箩点点头拿起面纱小心翼翼的系上,九君临走前她还忧心忡忡的嘱咐道:“你要快点回来哦!”
九君摆手道:“放心,放心,很快的。”然后蹦蹦跳跳的消失在了祠堂的门口,转眼便气势汹汹的去找荼乜算账去了。
而小乐箩还乖乖的低着头跪在祠堂里等着她回来。
后来九君回到浅情殿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看到礼部的人又送来新的首饰才恍然想起祠堂的小人儿,找人拿来那支带有裂痕的簪子才急匆匆的跑去祠堂,只是那时候哪还有人影,九君想着或许她等着急了自己先走了,回到浅情殿便差人将簪子送去了礼部让人将裂痕修好再送去怒潭谷的客堂西海公主的房间。
后来因忙于祭祖之事,九君与乐箩也不过是匆匆打过几个照面,连句话都未曾说上,自然也没有问她母亲的那只簪子可曾收到?
“那支玉簪是你给东海大王子的吧?”
乐箩轻敛美眸,柔和之中带着几分孤傲的清冷,从侧面看去倒真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她并不否认,“是。”
九君皱眉,“为什么?既然爱慕于他,为何还要以我的名义赠簪于他?”
乐箩苦笑,眉眼中带着绝望的凄凉,“殿下以为我想吗?你可还记得那日在祠堂你走后发生了什么?”
九君抬眸,问道:“什么?”
乐箩却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殿下,你好生休息吧。”
说罢,起身便要走。
“乐箩!”九君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可知擅自绑走我的代价?”
“代价?”那单薄的背影有些落寞,她抬头看着茫茫的一片清澜,幽蓝的眸子此刻更像是空洞,“是让整个西海陪葬吧。”
九君有些无力,“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一声不可察觉的嗤笑,“那就赔吧,母妃已经没有了,西海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乐箩走后,房间里又变的安静起来,九君动了动手指,想要找回一丝知觉,可这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毫无一丝力气,不禁让她心中微恼,施?到底用了什么东西,自己竟半丝未察觉到?还有,那日自己走后在祠堂内又发生了什么?
房间内的气流微微浮动,尽管周身不能动,可九君的感知还在,房间里还藏着别人,她立刻警惕道:“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