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儿山贼倒像是一群令行禁止的部队,很快就在洞口集结完成,又随着不知道谁吹得很响亮的哨子,山林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
这是云奕第一次见到这伙儿人的全部,之前他们似乎也会轮流回洞内休息,但是洞内看的不清楚,云奕也没弄清都有多少人。
乌泱泱一大片,高的矮的倒是形态各异。
眼看人员到齐,铁腕走到洞口上的大石头站着,使得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他。
他举起手中的一个乳白色琉璃小瓶子,没在乎自己现在埋汰落魄的样子,声音洪亮,语气中带着喜悦和庄重,开口说道:“还记得四年前诸位跟随我来到这里,你们是我从原来的头领那里带走的,也谈不上是救,毕竟你们跟随我一起仍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但是你们再没有被奴役打压。”
“我曾与你们说过,我只是在寻找一剂药物,是个求生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寻到了我要的东西,我就会离开这里;我曾说过我会在离开前安排好你们,现在我会兑我的承诺,你们之后分批次前往这山周边的两座城池或是城镇,记得只有看到腰间有青色绳结的铜锣,跟他说你是青城张寨来的谋生的,想问个门路。”
“咱们留存的物资还有许多,足够各位能够都有所着落,您们现在留下的都是这些年来我观察过没有什么劣迹的人,之前在山中做贼或是逼不得已,记得之后做个老实本分的人。”
说罢,他朝着鸦雀无声的人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他没有告诉他们要保密什么,这些人毕竟是做过山贼的,自然不会到处乱说,并且他也都是普通人,哪怕心有猜测,但也不能完全肯定他们大哥是不是修行者,毕竟都没有施展过法术。
云奕在一边像是旁观者一样,没什么动作,但是脸上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他们大概也是早都想过这么一天,特别是大哥说过的只剩最后一种什么‘精血’的,有的人有些不舍,离开时仍是忍不住回头看看,最后就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转头离开。
他们大都带着些粮食,云奕还看到他们带着小布袋鼓鼓囊囊,装有银钱,这些应该都是他们这伙儿人在山上拦路劫下的。
最后还有两人没有动作,依然是留在洞口。
“你俩怎么不走?”铁腕看着眼下的两人,开口问道。
“铁腕大哥,我俩都是没了爹娘的人,他们大都还有个家可以回,我俩去哪都一样,想跟着大哥你一起。”其中一人开口道。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铁腕也知道这俩人是孤儿,本想着他们可以带着银钱回去做个买卖什么的,找处城镇扎根下来,没想到两人会有这样的打算。
他思索了片刻,认真的劝解道:“我从没跟大伙儿说过我的身份,就是想着有一天你们离开以后,便跟我再也没有联系,你俩不是蠢货,应该猜得到跟着我可不是什么安稳的日子。”
“嘿嘿,我俩知道大哥肯定不是普通人,反正当年大哥不带走我们,我们不是被饿死被打死在头领手里,就是被官府的人抓去关进大牢或是当街斩首,如今大哥已经给了我们这些年的幸福日子,后面我们也想为大哥做点什么。”
云奕看着这两人,通过声音判断对方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能是之前的生存的环境使得两人看上去都要苍老些,隐隐像是中年人的样子,不过他们的眼神中的那种光却是骗不了人的,年轻有朝气的样子。
见两人坚持,铁腕知道再劝下去也没什么作用,索性就不再多言。
他从洞口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云奕肩膀,之后朝着林中走去。
云奕立即起身跟上他的脚步,不听再次跳到他的肩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已经恢复,并且还有所提升,为什么还会觉得它好像更重了。
那两人很识相,没有贸然跟着一起。
在林中走了段距离,云奕跟他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地上有许多断面整齐的树桩,有的树木躯干上还有利爪的痕迹。
“云兄弟你也是修行者,接下来我没办法行动,麻烦你帮我护法。”铁腕走到空地的中间,恳请道。
云奕点了点头,回应了他的请求。
得到云奕的肯定,他直接盘膝坐在地上,宽刃长刀插在自己身旁的地上。
一阵风从云奕身后吹来卷动他的头发,这是引动的灵气带动的。
空地中间的铁腕此刻就像是丹田里的内丹,引动灵气的速度和数量巨大。
云奕隐隐有些吃惊,这种吐纳术肯定来历不凡,虽然不如不听传授《吞星纳月》,但是也比巨剑峰的吐纳术要更强。
应该是蓄积了足够的灵气,铁腕将炼制成的百血丹从瓶中倒在手上,一口吃下。
就在百血丹入口一段时间,他英朗的五官立刻就皱在一起,额头上是豌豆大小的冷汗。
云奕连忙转换灵气视野同时配合着精神力,再定睛一看。
只看见这时的铁腕的后背上,慢慢有黑色的灵气升腾,这些应该就是被‘毒’污染的灵气,在百血丹的作用下被剥离排到体外。
这种灵气从体内渗出的比较缓慢,这个时候的铁腕倒像是一鼎香炉似的。
黑色灵气在他的头顶并没有第一时间散去,而是慢慢汇聚在一起。
他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表情也开始变得放松。
体内的黑色灵气也应是全部排出了体外,在他的头顶像是有意识一般,缓缓汇聚成一个的图案。
这个图案似乎是没有显示完全,只有上面一部分,云奕看过去,像是某种动物的角,肩上的不听也仔仔细细的观察着。
紧接着那团灵气无声的爆开,消散在了空气中。
铁腕站起身来,感受着身体的轻松,和体内涌动着的庞大的灵气,情不自禁的仰头大笑。
他抬起右手,缓缓脱下左手上戴着的皮质手套。
随着手套的脱落,铁腕的表情也从刚才的高兴和兴奋,慢慢变成了凝重与不可置信。
一边的云奕看的真切,那是一只长满棕色短毛的手,直到手掌手指完全显露,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根本就是一只兽爪。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效果?”铁腕口中喃喃自语。
云奕看着失魂落魄的他,随后又看向肩上的不听,不确定的说道:“神遗教?”
不听朝着他点了点头,回应道:“有些像。”
他俩的声音很小,但是此刻的铁腕已经解除了体内的‘毒’,恢复实力的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听清了两人对话的内容。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来到的两人跟前。
云奕意识到他站到自己面前时,还被他移动带动的风吹动了身上的衣衫和头发。
“你俩知道神遗教?”铁腕眼中带着期待,激动的说道。
在铁腕期盼的目光中,云奕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在来雨州之前,我去过一趟云州西部的一座城池,那里因为山中妖怪的事情向灵剑派求助。”
“经过几天的调查确定了妖怪的来源是上山狩猎的猎户变化而成的,在后续的溯源调查的过程中,又发现他们都曾经参加过一个叫做‘神遗教’的邪教组织,并且服用过一种被成为改运丹的东西,这也是他们变成妖怪的原因。”
“你左手这种兽化状态,和之前的那些妖怪化的猎户倒是有些大同小异,只是你这兽爪上没有那种妖邪的感受。”
听着云奕的描述,铁腕完全相信他们知道神遗教,更是知道神遗教的改运丹,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开口问道:“白色解药,你们身上有没有?”
面对他急迫的样子,云奕无奈的摇摇头,回答道:“没有,甚至于白色解药也是听打更人说的,并没有见过实物,不过我倒是见过不完整的药方。”
接着云奕将之前得到的打更人分析出的部分药方,一点一点的转述给了铁腕。
他听完之后连连摇头,久病成医的他只是听完这些药方就能分析出来,这部分只能压制药性,却不能治愈,缺失的那几种物品才是治愈的关键所在。
“你的身份应该并不简单,能给他们都安排去找打更人的路子,你应该跟打更人有关系,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眼看铁腕此刻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云奕试探的问道。
铁腕可能是这个结果刺激到了自己,也可能是对云奕多了些信任,甚至可能是这个信息并没有那么重要,也就一五一十的回答道:“不行,只要有这只兽爪,打更人的锣就会有反应,纵使他们也不可能在锣给出警示的时候还能直接信任我。”
“你试过?并且你没有跟你说的那些打更人见过面?那你那些同伙他们怎么办,去自投罗网?”云奕敏锐察觉到了铁腕言语中的信息,追问道。
“那些人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他们只知道我还活着。”铁腕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随后目光又变得深邃,他盯着云奕继续道。
“你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你的行为我都了如指掌,别怪我,我能感觉到你确实有些不太一样。通过这段时间他们交给我的信息,以我的经验来说,你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然而举手投足间没有富贵的风范,那么你会是底层出身,经历过社会险恶,也经历过由弱变强。”
“我想你对我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了,说来听听。”
云奕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接着他突然笑了出来,开口说道:“有些东西我之前没有想明白,通过你刚刚的话,我想我应该是找到了答案。”
“你们劫道不伤人,你自己也不用灵气出手,是因为你熟悉官府的规则,你安排他们出去找打更人谋求后续安排,是因为你在打更人内部偷偷藏有自己的势力,这也是衙差几次入山剿匪却没有成果的重要原因吧。”
“手臂妖兽化,说明你吃过神遗教的改运丹,不过你没有变成妖怪,我想是跟你浑厚的修为有关,并且你应该有想过尝试去接触打更人,不过对方的锣有了反应,你没有表露身份就遁走。”
“能接触到改运丹,还是修行者,你是神遗教的教徒。”
铁腕的表情,跟着云奕的推测一点点变化,直到云奕说出自己的判断,他仿佛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笑出声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妖兽化的左手,收敛脸上的笑容,叹口气道:“前面半部分很容易,你说的对,后面的部分却是错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云奕,眼中尽是回忆的神色,继续道:“我并不是神遗教的教徒,应该说我不真的是教徒更准确一些,我是潜入神遗教调查他们的人,甚至于我在教内晋升很快,亲眼见过‘教主’。”
“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我当面吃下了改运丹,我知道他们有解药,之后我也曾想方设法的去获取,只是我并不知道我早就暴露了身份,解药从来都没有来到过我的手里。”
“你实力这么强,你可以直接抢啊。”云奕皱着眉,疑惑道。
“那时的我没有现在的实力,并且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改运丹会将人变成妖怪,我想着再等等,再等等。”铁腕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教主’突然就失去了踪迹,再后来教派的据点被连锅端起,我也才得知云州传来的消息神遗教暴露。”
“在场的所有传教士都被抓了起来,我算是里面身份最高的,还没等我表明身份,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我就觉得体内的血液、灵气都涌到头顶,左手也冒出了浅短的棕色毛发。”
“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出超出预期的异象,很可能被当场格杀,所以我不敢多想,熟悉打更人阵型部署的我,强行突破,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