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事、走错路,是人之常情。
人生在世,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看似青天白日,其实每一步都是摸黑前行、不可预料。
谁也没长前后眼,人生只有走过了,才知道对与错。
错了就要改,不能一条道跑到黑。
陈三爷就在改,或者说修缮人生,希望把自己的人生路径修整成一条正路。
一错不该离开杂技团。
二错不该结识沈心茹。
三错不该让蓝月怀了孕。
命运这双无形的大手是一直和人类较劲的,因果的锁链厚重冰冷,经年日久的沉淀,如果不是痛下决心、猛然回头,很难走出错误的轨道。
这就是大多数人一辈子悲剧的原因。
放不下、改不了、拖拖拉拉、不能快刀斩乱麻。
更有不知死活的,一直往前冲,诸如柳爽之类。
陈三爷想来一次华丽丽的转身,和过去的岁月说再见,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找到蓝月,他得知道蓝月的死活。
他挤进“政务调查委员会”,就是为了这个事做铺垫。
普通货船从津门到南洋,得三个月,来回半年,这个时间,他折腾不起,更不放心天津的事。
可如果他是政府官员,可去南京出差,在上海搭乘领事馆的邮轮,这个速度就快了。
来回只需要一个月。
完全可以掌控。
所以他得需要一个官方身份,否则领事馆的邮轮是拒载的。
之前他和苏菲商量过,能不能把他塞进领事馆的邮轮,苏菲摇摇头:不可能,这种国事来往,需要证明、需要身份和文件,你如果没有官方身份,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登船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已经迫在眉睫。
就是棍儿的死讯,几乎快瞒不住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棍儿的妹妹花儿,来赌场和商会找了陈三爷十几趟了:“三哥,我哥怎么还没回来?我母亲的眼快哭瞎了。”
陈三爷心如刀绞,好在有一个由头,可以瞒下去。
这个由头,就是:消失的肥牛。
肥牛陪蓝月去了南洋之后,一直没回来。
陈三爷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陈三爷就借这个事对花儿说谎:我派肥牛去上海接替棍儿了,棍儿马上就能回来了,结果不知道咋回事,棍儿和肥牛都没回来!我得找个机会去上海看看!
如此搪塞花儿。
这个借口,花儿还真信了,因为肥牛和棍儿一直是好兄弟,在遇到陈三爷前,两人就在一起偷窃,两人是绑在一起的,现在自己哥哥没回来,肥牛也没回来,这让花儿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
她相信陈三爷派肥牛去接替自己的哥哥了。
后来,花儿又等了几个月,见自己哥哥还没回来,就又上门问陈三爷。
陈三爷一脸沉闷:“唉——花儿,我得跟你说实话。”
花儿一惊:“怎么了,三哥,我哥是不是出事了?”
陈三爷摇摇头:“不是!是他和肥牛私自逃跑了!”
“啊?逃跑?”
陈三爷点点头:“我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我派人去上海那边对接,对方说棍儿和肥牛卷着办事处3000块大洋,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花儿大惊:“犯了老毛病了?贼心不改?一日当贼,一辈子是贼!”
陈三爷表情黯然:“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俩和我亲如兄弟,不会卷了钱财跑了,这件事,我要仔细调查,我相信,他俩有苦衷,希望他俩能够及时联系我!”
花儿心下愧疚:“三哥,对不起,您对我家这么好,我哥他竟然见利忘义,把您也坑了!真不是个东西!”
陈三爷听着花儿这些话,心脏快要裂了,但他得瞒下去,否则就是晴天霹雳,遂摇摇头:“不要这么说棍儿,事情还没弄清楚,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上海,了解情况!”
总算把花儿打发走了。
陈三爷望着花儿孤独的背影,心头一酸,泪水泛起。
不久后,花儿生了,他丈夫秃儿来给陈三爷报喜。
陈三爷亲自登门祝贺,给了花儿500块大洋。
不敢多给,怕招灾。
花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外甥随舅,眉眼特像棍儿。
陈三爷抱着这个新出生的婴儿,思绪如潮水般翻滚,一下就回到了当年的岁月。
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肥牛和棍儿,想起了棍儿在海水中救下沈心茹。
想起了花儿结婚时,他和沈心茹去参加婚礼,而后回到沈心茹的小院,卿卿我我。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人类就是这样,一茬顶一茬,新人换旧人,一辈子,弹指一挥间。
人过了30岁,会感觉时光过得特别快,一眨眼一年过去了。
陈三爷不能再等了,必须南下,寻找蓝月。
苏菲通过她父亲,让英法在南洋的领事馆打听一个叫蓝月的人,始终没有消息。
也不知道是人家不上心,还是真的找不到这个人。
总之,从年前,到现在,好几个月了,杳无音信。
陈三爷和沈心茹商议了一番,准备南下。
沈心茹当然支持自己的丈夫,她向来这样,从不忌妒人,她希望蓝月和蓝月的孩子平安。
非要分个是非对错,还有什么意义呢?
已经这样了,人活着,才是最大的欣慰。
正巧四月份,津门“政务调查委员会”要去南京述职,这是个机会。
陈三爷密会郑小俊,安排好了一切事情,尤其是沈心茹的安全,两道防线,一道是明的,由秃鹰、灰狼等人负责,一道是暗的,由郑小俊统领。
陈三爷又约见了孙二爷、蔡猫,交待了商会的事情,孙二爷和蔡猫自然是听陈三爷的,因为军火生意得靠三爷牵线搭桥。
远东贸易公司那边,有老丈人蕉爷坐镇,目前一切安稳。
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后,他和同僚踏上了南下的火车,随行之人,就是马夫哥。
马夫哥现在是陈三爷的专职司机,政府给发薪水的,也是有编制的。
陈三爷即将带着他,在南京短暂停留后,去上海和青帮接洽,然后奔赴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