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手握齐侯购印玺,思齐大夫的身份亦是伪装,自然不用考虑远期影响。
延松的手段其实并不复杂。
首先,以齐侯购的名义,颁布新的国君命书。
为了让齐国社稷尽快恢复,凡是齐国在籍国人,每人必须向齐国府库出借十斤粮食。
卿士贵族则翻十倍,每人必须向齐国府库出借一百斤粮食。
府库收到粮食后,便会直接出具借粮凭证,即一种专门烧制的不记名陶片,一块陶片便代表出借十斤粮食。
待齐国社稷恢复如初,齐国府库便会赎回陶片,每块陶片可换回十二斤粮食,相当于利润率为两成。
由于每人仅需出借十斤粮食,而且不区分新粮与陈粮,很多人为了避免麻烦,便按最低要求将粮食借给齐国府库。
延松见前期奏效,随即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
通过混入齐国的两千赴齐者,在市井乡野快速散播传言。
明岁天下继续大熟,届时粮价将会大幅下跌。
齐侯购之所以向齐国子民借贷粮食,只因为齐国动乱遭遇府库空虚,于是便想赶在明岁大熟前,利用借贷粮食牟取暴利。
牟利方式并不复杂,如今粮食市价较高,齐国府库借入粮食,随后将粮食对外售卖,换成钱财存回齐国府库。
待到明岁天下大熟,粮价继续下跌,齐国府库便拿出钱财,低价从外面收购粮食,用来偿还齐国子民。
一卖一买,一来一回,不仅齐国府库能获得暴利,齐国子民也可以从中获益。
传言很快蔓延至整个齐国。
便在齐国子民开始犹豫,是否要出借更多粮食时,延松当即趁热打铁,以齐侯购的名义高调宣布。
齐国已经与大周达成约定,将向大周出售粮食,不论新粮与陈粮,均按当前市价。
身为天子使者卫桐子,随即当众表态,大周确有购买齐国粮食一事,而且为了表示诚意,大周将会使用真金进行支付。
不同于各诸侯国铸造的钱币,真金作为最佳天然等价物,在各诸侯国均能流通,甚至化外部族也都接受。
只要齐国府库手握真金,明岁粮价大跌,便可以随时低价购买到粮食,用于偿还齐国子民,根本不用担心出现问题。
大部分齐国子民闻言,毫不迟疑地作出选择,吃下延松与卫桐子共同捏造的这颗定心丸。
一时间,大量齐国子民携带家中陈粮,前往齐国府库换取不记名陶片。
由于事态转变得过于突兀,齐侯购听闻齐国府库涌入大批粮食,又得知延松擅作主张,按市价向大周售卖粮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紧急召见延松。
延松收到召见命书,第一时间确认,齐侯购此前并非自暴自弃,而是在等待合适时机反扑,毕竟只要国君身份仍在,即便只是简单号召,也会有不少齐国子民响应。
至于怎么样才算合适时机,如何布局反扑,延松便不得而知。
见到齐侯购时,对方依旧在饮酒作乐,神智却清醒许多。
面对齐侯购的询问,延松早已准备好说辞。
之所以如此,只为以最快速度填充齐国府库,再向军中调拨大量粮食,从而让前线甲士感念齐侯恩情。
至于向大周出售粮食,则是虚构一个假幌子。
其核心目的,只为鼓动更多齐国子民,积极将粮食借给齐国府库。
当然,为了确保效果最大化,齐国府库确实会向大周出售粮食,但是全都是陈粮,而且不收取真金,只收大周纸币。
原因也很简单,大周纸币自发行以来,均以粮食等值,两铢钱兑换一斤粮食,无论丰年与荒年,都没有出现过实质性的波动。
将陈粮换成大周纸币,往后可以随时兑回同等重量新粮,相当于零成本完成新陈替换,而且还能节省存储成本。
无论将来粮价是涨是跌,均不会影响粮食的实际保有量,除非大周社稷崩溃。
至于两成利润率,只要齐侯购给予信任,真正放手让延松执办,延松将会以自己名下的思齐堡进行兜底。
将来偿还粮食,若是出现不足,一律由思齐堡由补足。
甚至,齐侯购还可以颁布国君命书,将此事公之于众。
反正一切好处归齐侯购,任何问题找思齐堡。
齐侯购听罢,很快恢复自暴自弃的神情,并表示从始至终均信任延松,无需再颁布国君命书公之于众。
延松随后离开齐侯购府邸,结果尚未抵达思齐堡,便有心腹下属前来禀报。
似乎有人在暗中运作,散播与此前相反传言。
传言内容也很简单。
根据身处镐京的各国商贾听闻,周王室卜师早已占卜出,明岁并未大熟,而是大旱,今岁初雪迟来便是实证。
届时,粮价将会疯狂上涨。
正因如此,周王室才会大肆收购粮食,以维持纸币的价值。
现如今,上述传言仍在发酵之中,延松当即命人严查,同时紧急制定三项应对细则。
其一,继续推行借贷之策,每名齐国国人至少出借十斤粮食,上不封顶。
倘若岁末仍然没有出借,便视为对齐国社稷忠心不足,明岁将会翻倍收取赋税。
其二,考虑到众人有所疑虑,明岁开春雪化,可以要求齐国府库提前偿还。
届时将有两种选择,全额偿还会翻倍收取赋税,九折偿还则赋税不变。
其三,待到明岁春末,齐国局势逐渐缓过劲来,将会开放全额偿还。
全额偿还赋税不变,但是因为仍然属于提前偿还,所以不会获得任何利息。
根据长羽甲士所呈密报,延松制定完上述三项细则,便立即以齐侯购的名义颁布实施。
与此同时,为快速击穿对方传言,延松决定先发制人,命令思齐堡下属,直接使用大周纸币收购借粮凭证。
一块不记名陶片为十斤粮食,思齐堡按二十五铢钱的价格收购,倘若不是流通有些困难,便相当于直接溢价两成半。
至于齐国子民如何抉择,对方是否会实施新手段,延松也难以预知,只能耐心等待。
齐国暗流涌动的同时,其南部传来一条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