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湦瞬间目光如炬。
“尔竟能看清此处？”
屠慕则毫无避忌：“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越是建功心切之人，便越容易心生不满。”
“如何心生不满？”
“假如久久未能立功，定然只会抱怨自己空有才能，却毫无用武之地。倘若已经立下大功，便会逐渐目空一切，继而谋求更大功绩。”
姬宫湦有些于心不忍。
“姬掘突早前便有抱怨之情绪，后孤王命其攻灭蜀国，并正式敕封其北域郡侯，而今未见其目空一切，反倒是效忠之心不改。”
屠慕幽幽道：“垓下便是苗头！敢问大王，若是姬掘突率领玄甲军吞并陈国，大王将会如何封赏姬掘突？”
姬宫湦一时竟无言以对。
“赋予虚职？增加食邑？”
屠慕明确地摇摇头：“仅剩擢升爵位，姬掘突已是郡侯，再往上便是国公，迄今为止，大王所封国公不过五人。”
宗国公姬黁，本为大宗伯，曾襄助自己掌控王室公族。
弭国公姬翉，首位进土献民诸侯，有里程碑式的贡献。
褒国公褒洪德，是为吞并汉中临时敕封，褒洪德死后便随之废除。
祭国公祭公墩，主动率领祭国所有子民，长途跋涉投奔大周。
东国公虢石父，最近刚刚敕封，只为实现利益最大化。
与其称敕封五位国公，倒不如说只有三个半，褒洪德根本不算，虢石父勉强算半个。
姬掘突年轻气盛，若是凭借战功便已敕封国公，往后再继续征战讨伐，姬宫湦将封无可封，只能不断增加其它赏赐。
姬宫湦眉头一皱：“姬掘突与太子宜臼携手，共同治理大河以北疆土。若是最终功成，孤王亦需封赏也！”
屠慕笑了笑：“玄甲军攻取陈国，乃是战功。姬掘突治理河北，则为政绩。战功可按胜负多少衡量，政绩却是全凭大王定论。”
姬宫湦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治理大河以北疆土，无论最终成效如何，定有可圈可点之处，亦不乏错漏不足之处。”
屠慕补充道：“更为关键之处，司职时日长短，皆由大王确定。”
姬宫湦想通这个关键环节，便正式下定决心。
“那便如此执办！正式任命姬掘突为济北布政使，总领大河以北疆土一应军政事务。太子宜臼为济北按察使，负责从旁监察。”
“何时正式颁布任命？”
“宜早不宜迟！尔当即下山，向内史传达孤王之意，拟写王命诏书时，一定要特别强调，姬宫湦需立即北上。”
屠慕道：“如此匆忙抽调中郎将，玄甲军恐会陷入混乱。”
姬宫湦微微一笑：“那便说明，姬掘突治军不力，孤王可以追究，亦能无视。”
屠慕瞬间会意，顿首领命。
……
九月二十二日，急报频传。
吕基依照卫桐子计策，命一队甲士继续围困公子锦鸳，自己则亲率齐国将士，前去迎战莱夷大军。
莱夷王早已收到奏报，便在吕基率领出发时，命令莱夷大军停止冲杀步伐，尔后就地安营扎寨，准备以逸待劳。
向莱夷王奏报之人，依旧是大周邦谍所假扮的公子锦鸳心腹密使。
姬宫湦内心深处曾经发出感叹，将战争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便是这种感觉。
卫桐子向吕基献策，假密使向莱夷王建言，轻轻松松便能左右齐国与莱夷的战争走向，甚至还可以主导最终的胜负。
影响如此之大，偏偏吕基与莱夷王毫无察觉，甚至还对卫桐子与假密使心怀感激。
一切得益于谋划，同时也在按预定轨迹发展。
莱夷大军入侵齐国，吕基亲自率领齐国将士前去迎战，公子锦鸳得知后，第一时间便谋划如何成功脱逃。
等吕基率军向东进发，公子锦鸳见到围困自己的齐国甲士锐减，当即纠集所有心腹下属，向西边防守薄弱处发起猛攻。
留守的齐国甲士虽然早有预料，却因不善于夜间作战，而且需要分散围困，等其他方向的齐国甲士赶去救援时，公子锦鸳已成功突破包围圈。
齐国甲士当即展开追击。
公子锦鸳则疯狂逃窜，眼见身后的齐国甲士越来越远，喊杀声几乎已经听不到，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虽然身边仅剩百余名心腹下属，但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他日必能卷土重来。
就在公子锦鸳放声大笑时，四周突然亮起大量火把。
在摇曳的火光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宛如潮水一般涌现，转瞬之间，便对公子锦鸳及其百余名心腹下属，形成层层包围。
公子锦鸳顿时被吓得连滚带爬，急忙躲到心腹下属中间。
随着距离迫近，公子锦鸳这才看清，对方外表好似一群衣衫褴褛的野人，手里却拿着精良的戈矛，而且明显经过作战训练。
公子锦鸳曾司职齐国国卿，对齐国算得上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这么一群人。
眼见对方将自己围困，便停下脚步，似乎并无冲杀之意。出于求生欲，公子锦鸳壮起胆子，走到最前方。
“尔等是何人？为何在此？”
对方缓缓走出一人，在火光照亮下，五官随即变得清晰。
公子锦鸳看清对方面容后，瞬间便心如死灰。
“管庄，竟然是尔？”
管庄哈哈大笑：“吾只是率领亲兵，无意间途经此地，国卿为何会如此惊诧？”
公子锦鸳似乎明白，管庄是在故意调侃自己。
“吾与尔之间，曾经互有嫌隙，却是为国事生怨，而非私下仇恨也。吾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齐国。”
管庄继续大笑：“当真？”
公子锦鸳大义凛然道：“而今吕基蒙蔽齐侯，吾大势已去，已无力灭贼兴齐。尔身为齐国大夫，应当前去唤醒齐国将士。”
管庄慢悠悠道：“国卿此言差矣，其一，吾等所作所为，并非皆为齐国。”
“吾可以誓言！”
“哈哈，国卿误会吾矣！国卿所作所为，是否是为齐国，与吾毫无干系。毕竟吾所作所为，从始至终，皆不为齐国也。”
公子锦鸳顿时惊愕不已。
“尔竟不为齐国？”
管庄颔首：“吾早已叛齐，乃齐国背刺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