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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父说的是那位大离夜主?”

厌黎艰难站稳了身体,随后就有些生硬地叫了声师父,语气里满是不解之意:“他怎会变得这么强?”

确认了那道目光的主人没有追杀过来,江冉稍稍松了口气,拉上厌黎继续往山脉背面而去。

答非所问道:“穿过这片山脉,从另一边离开大胤,这是你我唯一的活路。”

说罢。

江冉见厌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虞:“先前的动静你也听到了,那大离夜主与邪惑相斗,仅仅是余威都能让你我不敢动弹。你还问这种问题有何意义?”

“先前的动静……”厌黎语气一顿,接着道:“难道真如师父所说,他走通了那条路?”

“我也不知道。”

江冉的回答,却让厌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之意。

先前,厌黎听到江冉提起过‘肉身三品’这个关键词。

对此不禁生出一丝憧憬。

毕竟肉身的强大,从来都是蛮人专属。

每个蛮人从生下来便拥有武夫所不及的神力,若是纯血蛮人,更是能在年幼时搏杀入品武夫。

凭借的就是那一身可怕的力量。

可蛮人的实力进境,也算是与这纯血绑定在了一起。

很多时候,无论怎样刻苦修炼,最终能够兑现的天赋在生来便是已经注定的。

像厌黎这样的纯血蛮人,都算得上是蛮人部族当中难得一见的天才。

比他更强大的,无不是各族族首,大司祭一类的存在。

但今日这些遭遇,也让厌黎意识到了蛮人血脉的局限性。

值此天地异变之时,有关于蛮人修炼武道的传闻喧嚣尘上,厌黎也难免动了一些心思。

若非如此,即便是为了求生,他也不会选择向江冉下跪拜师。

注意到厌黎的失望,江冉语气一缓,“你羡慕他的实力?”

厌黎闻言,并没有否认,“肉身突破三品境界,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人物……如果蛮人能够效仿他的道路,岂不是能走出一条更强的路?”

“毕竟我们蛮人生来就拥有神力,若是能像师父一样炼化真血,之后再走他的路,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蛮人起势?”

厌黎的双眼之中,宛如有团火光在跳跃。

江冉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只要你炼化了真血,能够踏入武道,早晚可以变得比他更强。”

尽管这只是一句宽慰。

但以江冉的性子来说,若不是极为看重厌黎,她连这句宽慰都不屑开口。

可这种敷衍的话,显然不能让厌黎满意。

不过眼下形势,厌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一切全凭师父做主。”

江冉脚步微停,似笑非笑道:“你这套言行举止,倒是与我认识的厌族蛮人截然不同。”

厌族身为妖蛮大泽最强大的四族之一,其中的族人很多都是纯粹的蛮人。

像厌黎这样精通大胤官话,而且还对人族习俗颇为了解的,真是少之又少。

“弟子曾与一位人族老师学习过几年。”

厌黎对此也没有解释太多,似乎不愿提及此事。

“你不愿说,其实也无妨。只要你能顺利炼化真血,到时不管你想要成为厌族之首,还是在这三座天下争得一番地位,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江冉对于厌黎隐藏的秘密没有什么兴趣,随口说罢,便是加快脚步道:“莫要再耽搁了,既然那家伙已经注意到我们,就别赌他会不会一时兴起前来杀人。”

话虽如此,江冉却只是运起身法赶路,甚至不敢动用一点天地之力。

那道激发她生死预感的目光才刚移开不久,若在此刻以三品御空的手段飞行,恐怕立刻就要引来杀身之祸。

厌黎自是有样学样,将血气收敛至极限,不敢外泄一丝,迈开步子追赶而上。

好在他这蛮人的肉身足够强悍,纵是被江冉一掌打散了血气,身形缩水成普通人的模样,发足狂奔起来依然毫不逊色。

就在赶路途中,厌黎忽然开口道:“师父既要培养蛮人炼化真血,为何不提前布局?”

背对着厌黎的江冉眉头微皱,沉声说道:“自然是时机不对——你问这么多作甚?”

“弟子只是好奇而已。”

厌黎看不到江冉的表情,却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耐。

眼神微闪道:“若是炼化真血与天地异变有关,那师父您是何时功成的?”

这句直切要害的问题,令江冉回过头来,冷冷地扫了厌黎一眼:“怎么,吞下血肉恢复了一点气力,便生出异心了?是我让你吃得太饱了?”

厌黎连忙避开江冉的目光,“弟子不敢。”

江冉也转过眼神,语气冷冽道:“若非看在你是厌族的份上,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落到你的头上?炼化真血这样的机缘,你以为是谁都有资格接受的?”

“当年荒雨歇创此先河,便为荒族所不容,最终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这法门远胜于他,要是早就泄露出去,你觉得妖蛮大泽那边会作何反应?”

她冷笑一声:“大泽里的老顽固早就已经被驯化了,荒祸羽厌四族,也就你们厌族还算是有几分培养的价值,要是荒族……”

说到这里,江冉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停住动作,有些惊恐道:“是你!?”

话还没说完。

一道笔直飞来的金光便贯穿了她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江冉避开头颅要害,胸前却是被撕开碗口大的贯穿伤。

“逃!”

她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随即便化为一抹残影,驾驭着天地之力想要越过前方那道身影。

只见那身穿朴素道袍的青年手掌一压,江冉如同撞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之上,身体狠狠一颤。

接着就被那股力量强行拖了下来,按在地面动弹不得。

背上宛如压着一座山峰!

她用手臂撑着身体,勉强抬起头,咬牙看向那神色淡漠的青年:“邪惑……不,荒雨歇?”

一旁的厌黎已经被彻底震慑,双腿如灌铅,连半步都挪动不了。

惊恐地望着那道袍青年。

“仅一丝外放的气机就能让我动弹不得……这就是二品杳冥?”

真正直面邪惑,厌黎才明白这老怪物的可怕之处。

也终于明白为何族首会对‘诸法网罗’有些心动。

然而就在这时,邪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转向厌黎:“你在想诸法网罗的事?”

厌黎心里咯噔一声。

连忙收束念头,不敢再胡思乱想。

最后闪过的心念,几乎令他惊骇欲死。

二品武夫,能窥探人心!?

见厌黎拼了命地压制念头,厌黎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笑容玩味道:“厌族确实与我打过交道,比起荒族来说,我更喜欢你们这些蛮人。毕竟你们知礼节,手段没有那么野蛮,只是没想到,现在连你们厌族蛮人也要效仿洞元。”

说到这里,邪惑微微一顿,手掌逐渐握紧。

被巨力压在地面的江冉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她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全身皮肤龟裂,随着身体的蜷缩,涌出的鲜血瞬间将地面染红。

邪惑微笑道:“你是受了她的蛊惑?对么?”

看到一个三品武夫,在邪惑面前卑微至此,厌黎的喉头滚动,迟疑道:“前辈这是何意……若是有需要我做的,您大可直接吩咐差使,不必……”

砰!

话音刚落。

江冉的一条胳膊当场爆开,溅射的血肉飞在厌黎脸上,尚有一丝余温。

他瞳孔微缩,却不敢伸手擦拭。

邪惑也‘见好就收’地放开手掌,给江冉一丝喘息的余地,旋即道:“你能帮我做什么?就凭你这点实力,连做我容器的资格都没有。”

“我现在这具肉身,一样也是蛮人血脉,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

厌黎闻言,终于壮着胆子观察眼前的邪惑。

虽然看起来是与常人无异的青年道士,可蛮人之间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脉感知,还是让厌黎捕捉到了同类的气息。

也就是说,眼前的邪惑,确确实实是个再纯正不过的蛮人。

真血之纯粹,甚至远胜厌黎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蛮人。

直到厌黎点头,邪惑脸上的笑容更甚,接着道:“所以,我对你们所说的炼化真血很感兴趣。”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江冉身上,轻轻翻转手掌,便把江冉托起,如同摆弄一片落叶般浮在面前:“我很好奇,出身万灵海的你,到底是怎么炼化蛮人血脉的?”

出身万灵海?

厌黎忍不住朝江冉看去,“师……你是海外蛮人?”

江冉的脸色难看,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邪惑折磨得凄惨无比。

可她还是对着邪惑冷笑道:“是荒雨歇用蛮人血脉困住了你,你为何不去找他?此事与我何干?”

虽然嘴上硬气,但江冉还是在拼命挣扎,疯狂运转功体试图撬动天地。

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眼下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撬动天地之力,吸引那大离夜主的注意。

不过,她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邪惑的双眼。

“不必白费力气,他被天地灾劫缠身,尚不知如何渡过,此刻没有多余的心力理会旁人。”

邪惑笑了笑,随即勾动手指,使得江冉靠近了几分,伸手就掐住她的脸,强行板着她左右转了转。

仔细观察过后,他放开了手,淡笑道:“你不是荒族,也不是真正的蛮人,看来是海外之民了。”

“身上全无特征,你是哪一族的族人?莫非万灵海已经有了对付这些的法子?”

也许是从江冉这里看到了脱困的希望,又或是许久没有见过海外之民,邪惑的手段虽然粗暴,态度却极其温和。

江冉略微沉默半晌,才发现自己在邪惑面前完全没有办法撬动任何天地之力,语气一沉:“你这些年就是靠这种手段躲过追杀的?”

“躲过追杀?”邪惑一怔,随即竟是失笑道:“我建立这邪惑宫,不是为了躲避任何人,普天之下再无杳冥,我又需要躲避谁的追杀?”

他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散去气劲。

江冉坠落下来,站稳的瞬间便开始恢复自己的伤势。

“荒雨歇对我有所隐瞒,早年间便主动遗忘了如何洗练一身真血的记忆,如今看来,他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对付我,只可惜,此法也是一柄双刃剑。”

邪惑缓缓迈步走近江冉。

那双散发着光芒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望了过去,“如果不是他主动遗忘,又如何会放过你这个真正炼化了蛮人血脉的异类呢?”

江冉的神情丝毫不变,“自然因为我是荒族,就算荒雨歇再怎么疯,也不会对自己的同族下手。”

这句话一出,就连厌黎都低下了头。

邪惑更是大笑起来,指着江冉道:“若你真的是荒族,就该知道这些蛮人是如何钟情于自相残杀,当年更是闹出合全族真血供养一人的闹剧。”

“那又如何?当年是当年,如今荒族势微,若不求变,怎能在这天地大势中谋到一席之地?”

江冉冷声说完,藏在背后的独臂突然对着天空打了一掌!

轰的一声!

只见头顶数丈的高度,浮现出一道淡不可见的金光,拦住了她的真气。

如同倒扣的圆罩,将周围全部笼罩在其中。

“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邪惑笑吟吟地看着江冉,像是想要欣赏她脸上绝望的表情。

随即,他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胡闹够了,就把你炼化真血的秘法说出来。”

“你应该不想尝尝,荒雨歇当年所经历过的痛苦。”

见他慢慢抬起手掌靠近自己。

江冉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可正当那只手逐渐靠近的时候。

一道剑光骤然闪现,横在了邪惑的手掌与江冉之间。

缠绕着光丝的红线剑自行挥动,瞬间在邪惑的手背斩出一道血痕!

若非他迅速后退,怕是连半个手掌都要被斩落!

看到这把令人恶心的长剑,邪惑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又是你这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