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用过了晚膳,院门就被敲响了。
“应该是库房的小师父来了。”
巫思放下手里的针线,转身就往外跑。
沉重的木门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
闫禾顺着望去。
果然门口就站着一个灰衣小和尚,脑袋亮得发光。
不一会儿。
巫思回来,手上抱着一卷白色偏光的棉纸,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小小的颗粒样。
闫禾伸手摸了摸。
纸虽薄,却柔软又有韧性,触感细长如棉,色泽天然。
“不是说没有了吗?”
“我也不知。”
巫思把东西放下,除了棉纸,甚至连需要用到的竹条都准备好了。
“就只说是又有了,奴没有细问。”
“嗯。”
闫禾拿起一根竹条,又细又长,而且足够轻,原本容易割手的地方都被打磨掉了。
精细得不行。
还有稍微宽一点的,风筝骨架差不多都已经准备好了。
护国寺的库房里,竟还有做纸鸢要用到的工具?
“公主,我们应该不要棉纸,让他们直接买一个回来不就好了。”
小院里有个小书房,闫禾转身出去,在案桌后坐下。
巫思向来有眼力见,马上在桌面铺了一张棉纸,又备上笔墨纸砚。
“先换成宣纸。”
“自己做打发时间,先换成宣纸。”
“是,可是公主会吗?”
“试试吧。”
闫禾不会,但是她在之前几个世界的时候,有在网上完整看过纸鸢的制作过程。
如果不成功也算是一种乐趣了。
巫思也挺好奇,磨墨的时候更加专注。
毕竟是新手。
闫禾也不为难自己,按照市面上最简单的款式,按骨架标准先画了只沙燕。
又用红色的墨水加深线条。
“巫思,点上烛火。”
“是。”
拿过来的竹条长长的,要想让其乖巧听话,按照她的想法来曲折婉转。
还是得用火烧一下。
原本直挺挺的竹条慢慢弯曲,与纸上的沙燕对上。
闫禾比对了下,确认没有错误,这才把多余的部分剪掉。
虽过程中有些许犹豫,但还算顺利。
巫思在一旁磨墨,递铰刀,找针线,最后等纸鸢的形状出来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公主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既然开始做了,闫禾当然是想着能用久一点。
有了棉纸,就抛开宣纸,直接用棉纸在纸鸢框架上蒙皮。
等上面的树脂干透,把多出来的部分剪掉。
“巫思,你先试试能不能飞。”
“是。”
纸鸢的框架轻,飞起来没有碰到的负担,巫思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纸鸢也在后上方跟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眉开眼笑,整个人高兴得不行。
“成功了公主。”
“那我们画沙燕,给它上色。”
“好。”
做纸鸢其实蛮简单,过程也不复杂,但是这样的纸鸢不好看。
上了色一个漂亮的纸鸢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但是上色却没有那么容易。
等闫禾眼睛都累了,沙燕的翅膀和尾巴才刚画完。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沉的,明月高挂。
她把手上的狼毫放下,眨了眨眼睛,来缓解突然袭来的压力。
侧眸,原本还格外期待的巫思已经开始打盹了。
“巫思。”
“嗯?公主好了吗?”
“先回去睡吧,明日再继续。”
“好,那奴去给公主打水。”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闫禾低头,把纸鸢提起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
确实还不错。
等明早把余下的地方补上颜色,就可以去玩了。
紫竹林是个好去处,场地宽阔,近几日也不会有外人在里头游玩。
“公主~”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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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惠帝站在行宫的流杯亭,抬起下巴朝远处时起时落的东西示意。
在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紫竹林的位置。
只见一只沙燕起起伏伏,惊了一批又一批的鸟雀。
“阿弥陀佛。”
住持双手合十,眉眼慈祥,似乎也有些惊讶:“看来是纸鸢。”
“谁在放?”
“许是赤丹施主。”
“呵。”
惠帝突然哼笑一声,在石凳上坐下:“草原上的小姑娘,也是为难她在护国寺里住了这么多天。”
“赤丹施主为人挚诚和善,与佛门有缘。”
“哦?此话怎讲?”
住持微微笑了笑,眼睛一转,朝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人看去。
随后闭眼:“阿弥陀佛,一切因果皆由缘起,赤丹施主的缘不是老衲能够参透的。”
见他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
惠帝也没有再问。
而坐在一旁的伽玄在此刻睁开眼睛,眸色淡淡,清冷中却又带着一丝慈悲温和。
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或者说对他们提到的人丝毫不感兴趣。
手里捻着佛珠。
“陛下,方丈,伽玄告辞。”
“去哪儿?”
听他说要走,惠帝眉头一皱:“同朕就这么一会儿都待不住?”
“小僧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
说着,行完礼,便自顾自就先走了。
“......”
惠帝原本含笑的神情瞬间冷下来,看向住持。
上位者双眼锐利,不怒自威。
这时候才终于有了帝王的杀伐之气。
“羡儿回宫一事,方丈如何看?”
“伽玄与佛门有缘,世俗羁绊却未了,一切因果皆看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是面对天子,方丈依旧不卑不亢。
那就是他管不了。
惠帝听懂了,倒是对他的话有些许的好奇:“何为他的羁绊?权利?财富?亲情?他若真的在乎这些,朕也不至于心力交瘁。”
寻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皆是无功而返。
在他眼里,除了和尚,究竟是做皇帝还是做乞丐,恐怕没有任何的区别。
住持只是笑,没有再继续解释。
“阿弥陀佛。”
一天到晚的天机不可泄露。
惠帝“哼”得一声,转头,看向紫竹林的方向。
那只彩色的纸鸢还在飞着。
成了护国寺里唯一一道活力而自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