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做过新衣了。
就两套衣服,冷了的时候穿的,和热的时候穿的。
没想到这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反倒来了新衣。
两人商量着等四月春集的时候再穿,到时候给伙伴们看看,他们有新衣穿。
四月春集,是只有本地及附近几个城镇才有的日子,并不是春节中秋端午清明这种大节日,不过是经常青黄不接的百姓们互通有无衍生出来的一个节日。
据说,百年前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商人不顾先帝的限商政策,开集互通,救了好多人,可还是被同行和贪官联合起来,借这件事搞垮了他家。
百姓们没办法和官斗,北境这种地方,也没能起得了义,但百姓们自发的在每年祭拜的节日前,连开三日的集市,名为春集,这一天大家都会穿着最好的衣服,做家里水平能够得到的最好的饭菜,每个人都上街花上些小钱。
一来是聚财,二来采购,最重要的当然是纪念那位名为念春的商人。
为此,甜水都准备了十来条精心打的络子,准备那天换点钱买粮吃。
自懂事起,兄妹俩都没惦记零嘴,因为在零嘴面前,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封有山是农活忙完就会砍柴回来,哥哥每个月也会砍柴背回家,但他有活儿干,每个月还进山几次,封有山就想着,自己多做点,哥哥就少操心点。
这么懂事的俩孩子,得了新衣自然是舍不得立刻就穿的。
沈常念出来瞧见了,道:“衣服随你们安排,但春集,你们可能不得空。”
什么意思?
“因为我春集前打算做点吃的,你们要帮我看摊啊。”沈常念微笑,看着两个虽然最近吃得不错,可还是干瘦没长多少肉的孩子,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
“看摊?嫂子你要做买卖呀,好呀,好呀,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呢?”
“嫂子你打算做什么卖呢,是那个千层糕,还是馕,还说,我们可以做炸肉丸卖?每年春集,豆腐肉丸子卖得可好了,虽然加了豆腐萝卜啥的,但是那么大一碗头才五六文,能吃到肉味。”
“不做那个,做米粉。”沈常念说道:“骨头熬汤,肉做酱,米粉下锅滚一下,一碗五文,有肉有菜有骨汤吃得好,你们说,卖得出去么。”
“哇,这么多东西就卖五文钱吗?”
“我们见过卖馄饨的,在春集的时候,一碗也是五文,我感觉还没嫂子说的什么米粉汤多料呢。”
虽然,他们还没吃到米粉。
是米磨成粉,炒一下然后吃吗?
沈常念今日便打算做一下这米粉汤。
于是吩咐了封有山去买蛋,买到几个算几个,谁家咸菜好吃,也收,又带着封甜水去了肉铺。
“嫂子,我们买肥一点的,大家都喜欢肥一点的,但这样真不会亏吗?”
“莫担心。”沈常念站在肉铺面前,挑挑拣拣,选了三、四块肉,还都是成色不太好的,又将一块腰子挑出来。
那肉档的汉子都不耐烦了,这人肯定是想挑出不怎么样的肉,然后让他降价。
“好了,别——”别挑了,给你便宜还不行嘛。
“这几个不要,其他的我全买了,春集前给我留半扇猪。”沈常念拿出帕子擦擦手,对肉档汉子言。
一时间,两个人被禁言般。
肉档汉子是猜错加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
封甜水纯属吓蒙了。
不是,嫂子。
你说的“其他”加起来有二十多斤肉,四根大骨头,七八节连成扇的排骨,以及板油、猪肺、猪心、两个蹄髈,一个猪蹄尖尖啊!!!!!
这是要把人家肉档都给端了?
做那个米米米米米粉,要这么多材料的吗?
肉档汉子见沈常念都掏兜,拿出碎银子准备结账了,才知道人家不是开玩笑的,连忙殷切的问了他的名号,家住哪里,到时候亲自送去。
沈常念留了姓,地址没有提:“我春集要做买卖,所以一定会来,一会多给你留点定金。”
“哦哦,好的,好的,那这些一共二两三钱。”
“这里是三两,其余是定金,你可莫忘了,若是合作得好,日后我只找你定肉。”
“哈哈,当然,我家从我父亲开始,就在这里卖肉的,忘了啥也不可能忘了大主顾。”
他爹偏心,把给酒楼供货的好差事给了兄长,他成天在这里卖肉,看人一两二两甚至不足一两的要,心志都被磨低迷了,谁能想到给自己碰上这样一个大主顾,一时间高兴,把其他被挑出来的全送了沈常念。
那些绝对能吃,就是不能拿去做买卖而已。
背篓装了大半的肉,那些一般的提在了封甜水的手上,一会做成卤味,给封霆和他朋友吃吃,帮忙解决了。
买了这些,沈常念又去了买了米,虽然是陈的,那也是卫所半数以上的家庭吃不上的。
回家沈常念回去处理肉和骨头了,将米清洗好泡上一夜,次日起来,需要碾磨成浆,因为数量不小,家里没有石磨,只能又去磨坊叫人磨粉。
封甜水手里被塞了一包松子糖,一包槽子糕,愣愣的盯着磨坊的人干活。
“女娃子你有福气啊,哥哥叫你看个东西还给那么多吃的。”
“你尽可放心,我们绝对不做那小人行径偷换你的粉。”
“那是我嫂子,我嫂子可疼我了,还给我买的新衣,我春集穿。”
“哎呦,这么好啊,你可真是有福了。”
封甜水心里美滋滋,但却没因为两句话就昏了头,在原地盯了一个时辰,直到粉末装大木桶,她才笑着说辛苦叔叔婶婶。
彼时,封有山来了,扛着一袋,另外一袋,和封甜水一起拎回去。
归家时,满院子已经是肉香了,昨日就开始炖的大骨汤,此刻浓郁得要接近白色。
封甜水没看懂怎么做出来的,就瞧见嫂子除了骨头汤还丢了一只鸡进去,这丢一个草那丢一个片,最后把渣都捞出来,一锅汤就成了,除了骨头,一锅汤干干净净喷香喷香。
见米浆来了,沈常念加点盐,米浆倒入刷油的盘子,薄薄一层,每次上锅蒸几盘,出锅的米粉为白色微微透明,切了几刀子,沈常念开始正式试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