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细站在夜风里,俯视着脚下发着亮光的别墅。庙宇里探出山崖外悬在岩石边上的露台,身后是昏暗的烛光,随着灌进山洞的风摇曳着,阳治的影子印在山壁上,忽明忽暗。玉细转身走进去。
“你动了杨珈珈,我保不住你。”玉细说。
“姑姑,一个人类而已,你明明知道寻儿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我都已经把鲸城给了欧阳璟,他还杀了我的咪子和啾子,你还想要我怎样?”阳治的话呼呼的吹着他面前的蜡烛,他的影子摇得更加厉害。
“你刺杀寻儿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你无需狡辩,你在杨珈珈身上留下你的东西,你以为你这么做,你还能拿回鲸城吗,只要你一露脸,谁都能出面猎杀你。”
伊寻以身犯险得到这样看似完美的结局,无论真相是什么,玉细第一时间控制住阳治,只要阳治刺杀伊寻的消息传出鲸城,阳治未来再说出来的真相都不具任何意义。
“如果我是杨珈珈,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阳治,我留你一命是让你在这里这百年内不许下山不许接近璟,如果你违命下山靠近璟一步,格杀勿论。”玉细的话语细却强势,怒起的眉间让阳治顿时收起性子,没有说话,低头听着。
只是为了给血族多留一丝血脉,玉细把阳治收在鲸城的这座庙宇里,鲸城在解封后会成为血族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梁氏传人保欧阳璟的一天,这里就不会再引起关注,而阳治只要不下山不激怒欧阳璟,不再惹出事端,这几百年内血族都可相安无事。
而她脚下,她遥望的那点光,就是山脚下高尔夫球场边欧阳璟的亲住所。这山,这地,是阳治在两百多年前是从族系上继承下来的,与血族有着莫大的关联,现在能收在欧阳璟的名下,在她的族系下,是何等的好事。
可是没有伊寻在侧,欧阳璟自己一个人能守护鲸城吗?
山脚下欧阳璟的别墅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几个人又喝高了,手里拿着金条,幕布上还在播着杨珈珈的演唱会。孔令子找遍整个客厅也没找到是什么设备连接了头顶上的投影仪,杨珈珈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唱了整整两天。
“我看着我自己都想吐了。”杨珈珈喝红了脸盯着巨幕上的自己,越看着越恐慌,那个男孩说要代替的,所以才会在家里循环地播放着他的演唱会吗?欧阳璟没有跟他再提过关于这个男孩的任何事情,他也没问。关于伊寻和阳治,成了他们一行人中避讳的话题。
“好想换个恐怖电影看一看啊。”孔令子躺在沙发上挣扎着,他看了一天的杨珈珈,他也想吐了。
巨幕后的玻璃墙外,一辆车向他们开过来,欧阳璟早就听到声音,是他的车,那熟悉的发动机的声音。是玉细回来了。玉细把车停在幕布后的空地上,车灯的强光刺得大家伙都眯起眼睛,从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影子,在车灯前若隐若现地向前走过来,停在幕布边的玻璃墙外。
“细爷回来了,欧阳,你不去接一下?”季员力拍拍欧阳璟。
“妈的,那走路姿势我还以为是伊寻。”欧阳璟从那个人影下车时眼神就没有从灯下移开,那双大长腿,在黑暗中他看了许多次的身影,伊寻的身影无论在黑暗里还是雨里他都能一眼认得出来,而这车灯的强光下,是因为太过于想念产生的幻觉,让他以为是伊寻回来了。季员力的声音把他从幻觉中叫醒:“她又没给我金条,你怎么不去接。”
“这高尔夫球场都是你的,你还要金条搞毛啊?”季员力怼道。
玉细熄火,关闭车灯,房间里的光透到玻璃外,玉细下车向他们走过来。诶,后来下车的是玉细,那幕布后面的人是谁?玉细走到幕布后,牵着那高挑的酷似伊寻的人影穿过玻璃墙外,从门外进来。
“哇靠,我差点以为我见鬼了。”孔令子倒吸一口气,又闷下一口酒,也许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玉细和伊寻从门外走进来,伊寻身穿长款风衣,跟在玉细身后,勾起嘴角,微笑。从他走出车灯的强光,视线更清晰之后,房子里的人都已经认出那个人影,是不是伊寻?直到他站在玉细身后,憔悴的脸上勾起一丝微笑:“我回来了。”
一句“我回来了”。欧阳璟的嘴里冒着脏话窝在沙发里上下打量着伊寻,没敢靠近,杨珈珈的手紧紧的拉着欧阳璟的衣服,小声的问:“哥,我们是不是喝假酒了。”
“我好像真的有幻觉了。”顾恴柏拿着车一艺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啪啪响,这不是幻觉?这个人长得跟伊寻一模一样?
玉细打开屋里的灯,灯亮起,把大家都从幻觉中拉回来。
“人给你带回来,你若是不要,我就带走了。”玉细挑着眉问欧阳璟。
“我要。”欧阳璟从沙发里跳出来,停在伊寻面前,伊寻的脸色苍白,眼里的光还在,他抓着伊寻的手臂:“你没死。”
“寻哥!”杨珈加突然放声大哭,从沙发里爬出来,推开欧阳璟一把抱住伊寻,趴在伊寻的怀里痛哭:“寻哥,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是我把你害死了,你怎么没死啊!”
“你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是没错,我还活着。”伊寻拍拍杨珈珈的脑袋,眼里泛着泪光,无奈的看看欧阳璟。
“这真的不是幻觉吗?”季员力的强忍着泪,站在欧阳璟身后问:“我们喝的不是假酒吗?”
对于伊寻的死,杨珈珈和季员力都各自以为是自己的错,为了不让欧阳璟伤心,硬生生的把这些愧疚压在心里,试图让自己消化下去。可对于常人来说,对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说,间接害死一个疼爱自己的人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太大了,大得他认出伊寻时就痛哭出来,夜里默默流着眼泪时都在想只要伊寻没死,要他怎样都可以。
伊寻没死。
同样被伊寻死了的阴影压抑了两天的顾恴柏车一艺和孔令子也忍不住哭起来。
“寻儿身上还有伤,悠着点。”玉细给欧阳璟使个眼色,把车钥匙递给欧阳璟:“人和车都还给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伊寻从袖口里滑出笛子,递给玉细:“细爷,这个你带走。”
“你能扛得住吗?”玉细接过笛子问。
“可以。”伊寻点头。
“璟,寻儿身体不好,以后可别闹他了。”
“我知道。”欧阳璟少见的顺毛捋过一般,乖巧的点头。别闹他的意思是别再让他动气?不要再不听他的话?不要再自作主张?还是什么?反正只要伊寻回来,什么都可以。
玉细跟大家告别,在黑暗中步行离开,去哪里欧阳璟和伊寻都没有过问,季员力几人也没有太在意,围在伊寻身边翻看他脖那的伤口,还贴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唇色让季员力等人才确定这是受过伤的人,一向唇色鲜红的伊寻重伤之后有苍白的唇才是正常的。
伊寻归来,大家的醉意消失,沉浸在喜悦中,看着失而复得的伊寻,眼里都闪着泪光,被大家围观得害羞,指了指杨珈珈的演唱会:“这就一直这么放了几天?”
“你之前就在这里看过?”孔令子随口问。
“嗯。”伊寻点头。
“我也不想看啊,但是找不到设备开关在哪里。”杨珈珈无奈地说:“看了两天,我把自己看吐了。”
伊寻起身,走到幕布下的下沉台阶,轻轻一推,弹出一个抽屉,遥控器和平板设备整齐的摆在抽屉里,伊寻拿着平板交到杨珈珈手上,几个人围在一起研究起平板里的电影。
伊寻艰难地跨出下沉台阶,欧阳璟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起伊寻。伊寻的身体软而无力,他扶在他手臂上时,伊寻的身体几乎靠在他的身上。这个身体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把他摁在墙上的身体。
“上楼歇会儿吗?”欧阳璟有些不习惯伊寻这样柔软无力,让他想起他在伊寻身上吸着血时的样子,这个画面让他羞耻不堪,比把他掐在墙上被伊寻调戏的样子更不堪。
“又住楼上?那你得抱我。”伊寻勾起嘴角。欧阳璟二话没说,公主抱起伊寻向二楼走去。孔令子不小心瞄到欧阳璟公主抱着伊寻上楼,拍拍大家一起抬起头吃瓜。诶,玉细不是说不让闹吗?这趁咱们不注意又给抱回房里去了?
“这……么着急?”顾恴柏说完,车一艺一巴掌打在他的胸肌上。
“寻哥身上有伤,身体虚弱是正常的吧。”杨珈珈向季员力投去求认可的目光。
“话说,我们寻哥是哪里受伤了?”孔令子小声的问。
“那个男孩,把箭从寻哥的脖子中间插进去。”杨珈珈说:“我原本在那个男孩的车里,他说他不会让他们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下那么重的手。”
“刚才脖子前的纱布包的就是箭伤?”顾恴柏不可思议的问。
季员力点点头。他知道那支箭为何突然就插在伊寻的脖子里,他看到的跟杨珈珈看到的不一样,虽然他也不理解伊寻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当伊寻再回来的时候,季员力心里更多的是害怕,伊寻这么做的背后肯定有很深的阴谋是他们所不知的。
伊寻站在二楼门前,看着季员力落寞的身影随在欧阳璟身后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