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第九天,凌晨,天未亮。欧阳璟把车停在门口的台阶下,两人躺在车里,打开天窗看着夜空。欧阳璟的脑海里还里还回忆着伊寻说的关于血族的事情,他是不是一百年前伊寻要找的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他已经成为他们的一员,从伊寻出现的第一天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这不过是他们认识的第九天而已,却能无比信任,欧阳璟并不相信玄学,这时却没有质疑他和伊寻的那位朋友的关系,他几乎也觉得也许他真的是他。假如暴乱结束,伊寻是不是要带他走,去找那个吹笛子的人,去过他们隐姓埋名的生活,他们是不是只有离开喧嚣,才不会把灾难带到人类的世界里。
可他的前三十二年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其中一处喧嚣,他热爱着这个世界每个爱他的人,热爱着他在暴乱前做的每一件事情,他的一切,会要在这夜空中预示着的这场雨后结束吗?离开杨珈珈,离开季员力……
一切雨并不能结束什么。伊寻抬眼注视着夜空,他依然记得他的初心,坚守了一百零五年的初心,找到他,进化他,让他回到他的身份,让他活下来,让他活下去……他做到了,他还想陪着他继续活下去,无数个一百年……
可眼前的他略有些不同,他更爱的是人类的世界,他并没有因为变得更加强大而改变他的初心,他在一百年前失去的岁月,想在这里延续下去,他要陪着他一起度过。
“璟。”伊寻唤着欧阳璟的名字。
“嗯。”欧阳璟的声音低沉而松弛,他已经习惯了伊寻这样叫他,不再觉得肉麻。
“我在你家门口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进门?”
“那时你有多恐怖啊,站在我家对面楼底的也是你吧,一会一个人影出现在对面楼上阴森森的,一会门口又站一个,换谁也不敢开门吧。”
“我又不会害你。”
“万一你馋我身子呢。”欧阳璟说完笑笑:“馋我身子的人多了去了,男孩子在家里也要保护好自己的。”
“然后,关起门来你就左手一个小妲己,右手一朵太阳花。”伊寻瞥一眼欧阳璟嫌弃着。
“什么太阳花?”欧阳璟问。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朵太阳花呢?他摸摸自己的耳上头发上,扒开车上的镜子照照,多帅气的脸呀,哪来的花呢?
伊寻宠溺的看着欧阳璟,他开心时的样子就是他们一起走在潮湿的南方小石路上跟他一起谈笑时的样子,咧着小嘴,露出的小虎牙,欧阳璟不相信一百多年前的人是他。可是,他想念了一百零五年的脸,又怎么会错呢?
月亮渐渐淡去,天空上的那片云越来越沉重,压着东边照常升起的太阳,这是个阴天,他们,终于还是迎来了阴雨天。说明,他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阴雨天的阳治也一样,不习惯在这没有阳光的天气出门,潮湿的空气会让他没有安全感。这就意味着他俩可以放松的好好睡一觉。
欧阳璟下车,在玻璃门前做着拉伸动作,他的大长胳膊大长腿窝了一晚上,血液不通麻了半边。季员力和顾恴柏一蹦一跳的从二楼下来,远远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这阴天,又没太阳的,站外面喝西北风呢?
”你们怎么不进来?“季员力话说到一半,推不开的门才发现锁在门里扣起来了,尴尬一笑:“你俩怎么把自己锁在外面了?”
“你说我俩怎么把自己锁在外面了?”
季员力从顾恴柏手里接过钥匙一边开锁一边按捺不住窃笑着,昨晚他上楼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门在里面上锁,他看着伊寻和欧阳璟璟并肩坐在台阶上聊天,还很“识趣”地没去打扰,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给两位请个早安,给你们开朵花,不要生气。”季员力站在门边,双手托在下巴上,勾起嘴角笑眯了双眼,像一朵开得灿烂的太阳花。
“看,你的小太阳花。”伊寻走进门,不忘回头提醒欧阳璟。
欧阳璟转头看着季员力,嚯,原来说的是这种花。他一把搂过季员力的肩膀,靠着他耳边问:“你这朵花倒是谁都能开啊?”
“什么意思?”
“伊寻知道你会开花,我怎么不知道?”
“我平时闲着没事给你开啥花?”
“你跟伊寻能有啥事啊?能给他开就不能给我开?”
“我也没给他开呀!”
“你没给他开他怎么知道的呀?”
“你问他啊你问我干啥?”
“你还给谁开过啊?”
车一艺和孔令子手里背着崭新的大弓,从二楼下来。大家都很习惯的把装备随身带着,或者放在顺手能拿到的地方,比如放在玻璃门后,又或者是二楼手扶梯旁,以备不时之需。
顾恴柏锁上门,跟在身后顾恴柏听着前边两个人的对话打了个冷颤,后背一阵哇凉。
“你这是?大早上的犯抽搐?”孔令子问。
“昨晚,你力哥把欧阳和伊寻关在门外了,两人在外面过了一夜。”
“那欧阳不得气死了!”车一艺同情着说。
“是吧,你们看看,欧阳都没生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今天没有太阳,阴天,看起来要下雨了。”
“阿力开门的时候给欧阳璟开了朵花,欧阳不但没生气,还缠着问他还给谁给过花,一大早的楞是把我肉麻到了。”
“他给我开过。”孔令子说。
“那你小心了。”顾恴柏摇摇头,同情的拍拍孔令子的肩膀,一起走进食堂里。
杨珈珈还在睡着,没下楼吃早饭,也许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太晚睡,大家也没吵他,吃完早餐又开始忙活着一天的工作。病房里的人纷纷下楼吃早餐,颇有些人气的样子。看着大家安逸得很平和,车一艺带着大锅到各楼层了解大家的情况,当天对医疗用品有什么需求,需不需要到库房拿东西等等后勤工作;顾恴柏到二楼监控室了解昨夜住院部周围的动静,才知道伊寻昨晚在监控室里删过一些监控。确实,昨晚的事情超过他们的理解范围,伊寻的谨慎看起来不是第一次了。
孔令子双手抱在胸前和季员力站在玻璃门后,看着阴灰灰的天,情绪低落,等着顾恴柏从二楼回来,才缓过神。
“昨天晚上停车场的监控伊寻昨天就删了,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顾恴柏说。
“删了就好。”季员力点点头。
“我们之前一直觉得奇怪,欧阳为什么不直接找到穆炎解决掉他就可以了,原来穆炎有帮手啊,那么厉害的帮手,子弹和箭都碰不到他。”
“这事情我们就别管了,让他们三个解决吧。”季员力说:“太危险了,昨天如果小珈把穆炎带进来,咱们这栋楼就完了。”
“我说呢,他就差几步就能进来了,怎么又往回跑了。”顾恴柏听出来季员力的意思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到此为止,谁也别提了。
杨珈珈顶着黑眼圈坐在食堂里毫无食欲的吃着面。几乎一夜无眠,他闷在被子里生怕孔令子能感觉到他的恐慌。欧阳璟不愿意告诉他跟那个坏人长得很像的,伊寻叫叔父的孩子跟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带走他?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很恐惧。
他害怕,会不会因为他给大家惹来麻烦。
在这个暴乱清除不干净的时候,想要带走他的人跟穆炎有关系,就肯定跟撕裂人有关,是不是跟许pd的死也有关?欧阳璟和伊寻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问题一直缠在他的脑子里,睡不着,一整个睡不着。
如伊寻说的,天下起大雨,哗啦啦的冲刷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杨珈珈站在玻璃门后,看着雨滴打在台阶上,一脸惆怅。孔令子和季员力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趁着不是饭点的时候玩着游戏机。
一辆黑色轿车开进来,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孩,副驾上下来一个黑衣女人撑着一把巨大的伞,接着男孩向他走过来。这身形,这走姿,是伊寻的叔父吗?
“力哥,快去叫寻哥。”杨珈珈不动声色的看着撑伞走近的人。
“什么?”季员力抬头,也发现有人在向他们走过来,撑着伞,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去叫伊寻。”杨珈珈小声说。
季员力和孔令子站起身,看着走过来的人,没有理会杨珈珈的话,好奇着等着要看看来的人是谁?
阳治站在伞下,踏上台阶。女人收起伞,轻轻支在脚边。阳治站在玻璃门外,与杨珈珈四目相对。
“我靠,小珈,你弟来找你了?”孔令子惊呼:“你哪里来那么大个的弟弟?”
“叫欧阳,快去叫欧阳。”季员力心一惊,这个孩子,该不会就是昨天晚上欧阳璟和伊寻打架没打过的孩子吧。
阳治勾起嘴角看着愣在原地的杨珈珈。他们不一样。杨珈珈看着阳治的笑容,他们像,却又不像,他的笑容阴森的让人害怕。
阳治伸出右手,中指上戴着一只有尖刺的戒指,在门上轻轻一碰,玻璃门碎裂,玻璃渣在杨珈珈的脚边散落一地。玻璃破碎的声音引来大家的围观,孔令子往二楼跑着听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回头看着,完蛋了完蛋了,门都没了!
“小柏,来一楼,有人闯进来了,我去找璟哥。”孔令子一边跑着一边用对讲机叫着顾恴柏。
“弟弟我是来换你的。”阳治抬抬眉毛笑着说:“你们这儿的人可真多呀!”
他想要杀这里的人?
“好啊。”杨珈珈笑着,点点头。
“小珈,你不能走。”季员力拉住杨珈珈,阳治突然冷下脸,伸手掐起季员力的脖子将他悬在半空,季员力吃力的抓着阳治的手,被掐着的脖子喘不上气,憋得满脸通红。
“昨天就是你射的我吧!璟不听话,我只好揍你了。”阳治邪魅一笑。
“哥哥。”杨珈珈拉着阳治的另一只手,撒娇道:“哥哥你别生气,你先放手,先放手。”
杨珈珈轻轻拍着阳治掐着季员力的手,阳治咧嘴一笑,松开手,季员力回到地面,捂着脖子痛苦的蹲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眼睁睁的看着杨珈珈跟在阳治的身后走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