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在车里，欧阳璟打开天窗，阳光射在他的大腿上，温暖舒服。这种舒适的温度似乎许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伊寻说要杀了穆炎。”欧阳璟抬眼看着天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在这一束光里漂浮着不知哪里来的尘絮，毫无挣扎的意思。
“杀？你在撕裂人里看到他了？”欧阳璟意外。
“他没死。”
“别吓人了，动手打撕裂人时我们都已经被吓个半死了，穆炎没死，他活着，杀活人？给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啊，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糊话呢？”季员力伸手到欧阳璟额头，却发现他的额头也是凉的：“你是不是冷啊？”
“别老趁我不注意乱摸我。”欧阳璟躲开季员力的手：“我在体育场见到新的感染者，是活人，就像你说的那样，梁队长也不敢杀活人，只有等他们发作了才能动手，就像无数颗定时炸弹，等着他爆了，我们才能去收搭残局。”
“欧阳，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咱们别管了，听梁队长的，我们替他守好这个住院部就行，我们就这几个人，干不了军队干的事情，更何况是这种杀人什么的。”
“嗯。”欧阳璟闭上眼睛。也只有伊寻才能懂他，毕竟他们才是同一种人类。欧阳璟笑笑，他怎么会期望季员力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呢？伊寻对他来说是充满着隐晦而黑暗的，如今的他对于季员力和杨珈珈他们也一样，不可告人的事情积压在心里，湿湿的，沉沉的，浸得他喘不上气。
季员力转头看着欧阳璟紧闭的双眼，越来越白皙的脸上长出胡渣，发丝里还带有几滴血丝。可欧阳璟闭上眼后的那一抹笑却让他心疼起来。他是不是在向他求助呢？他不想再孤军奋战了？他想让他跟他站在一起抵挡这些突如其来的灾难？
他说的新的感染者，是真的吧。如果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不再是撕裂人，而是像穆炎一样的“正常人”，欧阳璟是杀了人了吗？他是想说服他们跟他一起对抗穆炎吗？他想要带着大家安全走出这个暴乱的初心，变了吗？
如果他已被他在这场暴乱中得到的强大洗化了初心，想要做一些超过一个普通人该做的，比如杀人之类的。谁在强大也不过是肉体一副，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在纠结杀与不杀呢？
欧阳璟向他伸出的手，他没有理由不抓紧的。
季员力哼起歌，小声吟唱：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你没有舍不得……
熟悉的旋律像是许久没有听起，有那么一些陌生，有些情绪会留在记忆里，比如季员力哼起的这首歌，在欧阳璟还是少年的时候，怀着的梦想，肯定与这些厮杀无关，与现在的纠结无关，与伊寻无关……而今天的一切却与他息息相关……
假如那天阳治没来带走穆炎，他不也会杀了他吗？
关于活人与死人的问题，季员力对他说的，和他对伊寻说的是一样的。他问季员力的话，其实在他心里他已经有了答案，他只不过是想在季员力身上找到一个支撑点，一个有着正常人的思维并情绪稳定的男人可以在他成为伊寻的路上多一些牵绊，这个人不再是杨珈珈，不是伊寻，只有季员力。
他又何必在这个问题上再去钻牛角尖？
歌声突然停下，欧阳璟睁开双眼：“怎么停了？唱得挺好听的，还要我给你充个会员？”
“不记得词了。”季员力尴尬地说：“你充会员我也记不得。”
“这歌的歌词你应该印在你的脑子里，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这首歌的词儿啊！”欧阳璟嫌弃道。
“是吧，有些东西在脑子里忘记什么也不应该忘记的吧。”那些关于初心什么的，他该没有忘记吧。
“什么玩意儿？”欧阳璟皱起眉问。
“如果你已经考虑好了，已经有计划了，我想我们应该会站在你这边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季员力的话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眼睛，涩涩的疼，那又沉又坠的心突然又阔然开朗起来。
“你就不怕我会想要杀人吗？”
“梁队长都能把你从体育场放出来了，他都同意了，我们还有会好怕的。”季员力勾起嘴角笑起来。他当然怕了，他怎么可能不怕？欧阳璟不愿意回去睡觉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事情压在他这不知道该怎么办吧，这事说出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欧阳璟不会不知道，才选择自己一个人躲在这时独自承受。
梁队长是支持他的吗？欧阳璟一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梁队长是在默认他说的话吗？他怎么还生起梁队长的气觉得他并不信任他呢？季员力的话惊醒欧阳璟，他坐起身，捞起季员力的脑袋狠狠的亲了一口。
“腰腰腰，我滴老腰。”正躺着的季员力被欧阳璟拔头而起，闪到了腰，一手推开抱着他头的欧阳璟一手扶着腰，痛苦的呻吟着。
“下车，回去弄点吃的给我，我跟伊寻商量一下。”欧阳璟打开门跳下车，打开季员力的车门：“公主请下车。”
“滚。”季员力扶着腰下车，嘴里嫌弃着：“你这一惊一乍的，把我头给拔断喽。”
“我怎么舍得拔断你呢！伊寻人呢？”
“在二楼宿舍里，说让你回来找他去。”
“我去找他，你帮我搞点吃的，肉，我只要肉。”欧阳璟歪着嘴笑着看着季员力扶着腰慢腾腾的走着，嫌弃道：“你还能不能走了？”
“你刚才把我腰闪着了。”季员力说完，心情大好的欧阳璟走到他身边一把公主抱起，向楼方向走去。
“哇噢！哇噢！”站在门口的顾恴柏和孔令子远远的看着车里两人躺下“消失”在车里，许久之后欧阳璟才坐起抱着季员力的头吻着，接着还给季员力开了门，下了车，还公主抱着回来了。两人默契的抽出卡在门上的大锁头，八卦地对视一下，坏笑起来。
“璟哥辛苦了，嫂子辛苦了。”孔令子打开门让两人进来后，把锁扣在门把上。
“嫂你妹！”季员力拍拍欧阳璟，从欧阳璟怀里下来，扶着腰说：“我去叫师傅准备点吃的，然后要找刘医生帮我弄一下。”
“我会弄，等会我帮你揉揉。”
“我谢谢您了嘞，你一个不高兴就十字固锁死我，五秒我就英年早逝了。”季员力没听欧阳璟的话，扶着腰向食堂里走去。
“现在开始，外面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不管是谁，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开门。”欧阳璟收起笑脸对顾恴柏和孔令子说：“统计一下箭和子弹的数量，等我吃点东西，我带你们去进点货。”
“进什么货？”
“小珈说你想要个更帅的弓，我们去淘几把备用，如果没有梁队长的支持，子弹剩得不多就不用了，枪要找个地方收好，以备不时之需，别弄丢了到时还得还给梁队长。”
“梁队长不支持我们了？”
“他自己还一堆事情搞不定的，他说清除计划已经开始，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囤些东西，这几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你可别按捺不住自己就行，就你每天跟上班一样往外跑。”孔令子调侃道。
“谁说不是呢？”欧阳璟自嘲道。这三班倒得他连上两个班，第三个班还得继续上的样子：“我上二楼找伊寻咪一会，吃的好了叫我。”
欧阳璟连蹦带跳的跑上二楼，顾恴柏点点头：“你看看，你看看，通个宵约个会，还能生龙活虎的。”
“谁说不是呢？”孔令子学着欧阳璟的样子说。
两人检查好门锁，用对讲机向车一艺杨珈珈传达欧阳璟的情况和统计装备的事情。梁队长的清除计划开启，是不是就说明暴乱的结束近在咫尺，这可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这也许也是欧阳璟生龙活虎的原因吧。
关于几个人的说话内容早在打下这栋楼时就约定好，他们之间无论是谈话还是聊天，所有的内容不能在跟他们几个人以外的人说起，任何能透露出来的信息都是以广播的形式统一途径广而告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安众心的好办法，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大家对外界的信息是一致的，有稳定的医疗和伙食，在大家合作将撕裂人运到顶楼之后，关闭顶楼完全实行闭环，大家的心也安定下来。
眼见周边的撕裂人变少，不少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动身回家。车一艺统一口径：等梁队长的消息。可是这个等字也需要一个大概的时间，让想要走的人有个盼头。
欧阳璟回到上下铺的宿舍，伊寻不在。他洗漱好，疲惫的爬到上铺，抱着被子绻起身子，这床可真小。
闭上双眼，脑海里满是他和伊寻的笑声和笛声，时而闪过杨珈珈的脸。是杨珈珈，还是阳治？他想再仔细看清楚一些，越用力越模糊，向他走过来的是杨珈珈还是阳治？越是走得近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