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林青蕊照例去本地最大的文具店采购。
草稿纸和笔芯是用得最多的，荧光笔、活页夹之类的也看着买点。
文具店旁边新开一家美妆店，正在做开业酬宾活动，满一百减五十，人还挺多。林青蕊把文具放到车上，让孙叔送到家里，随后便逛了进去。
她过生日那两天刚好赶上过年，人在省城。
按理说没请吃饭，就不好收生日礼物，但回来后姜月和储芳婷还是送了，林青蕊心里过意不去，想买点东西给她们。
女孩跟着人流，一排排望过去，左手戴的链子一露一藏，衬得手腕纤细，很是好看。
和田玉的平安扣，红绳是黎暗亲手编的。他倒是想追到省城亲自帮她过生日，可是林青蕊不准。编好了，黎暗拿来给她比大小，裁掉多余的绳子又用打火机烫平，说可以保她出三次车祸不死，她叫他闭嘴。
黎暗还送了片金叶子，说只要一直在他身边，年年都有。
以后能攒出一棵茂盛的金树。
林青蕊问是不是三星堆的青铜古树那样的。
黎暗说你怎么知道。
林青蕊说她家有三棵，原本放在客厅，后来挪到库房了，也就看一时新鲜，没什么意思。
黎暗的目光黯淡了又徐徐亮起。
他笑着望她，说总有一天会给出独一无二的礼物。
林青蕊觉得好笑，但是没能笑出来，她要的东西早就拿到手了，并不期望黎暗再给什么。
……
储芳婷喜欢花哨的东西，买眼影盘应该不错。
姜月不怎么打扮，护手霜或者润唇膏吧，挺实用。
林青蕊选好放进篮子，结账。
出来后，有人跟着她一条街一条街地走，再然后，一个面生的女孩拉着脸拦住她，年纪还小，市侩地上下打量人的本事却已炉火纯青。
那人摁着林青蕊肩膀，声音有些不耐烦，“林青蕊？”
“嗯。”
“跟我走一趟。”
“去哪？”
“叫你去你就去，废这么多话。”
林青蕊打掉对方的手，掸掸肩膀，“好好说，要不然你就别说了。”
女孩眼睛一轮，似乎想用瞪大的眼珠吓死她。
林青蕊挑眉，好整以暇望着对方表演牛蛙。
见她一点不怕，那人软下口气，嘟囔道：“你现在是跟黎暗在一起吧，赵清欢知道吗？她找你，有话跟你交代。”
“她精神病治好啦？”
“……”
女生凶巴巴瞪林青蕊，林青蕊笑起来，“带路吧，再瞪眼珠子掉地上了不好捡。”
……
西街，阿斌台球。
招牌已经修好了，不再是阿武口球，油腻肮脏的室外楼梯也清理得干干净净，和第一次来时大不相同。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死人一样睡在柜台后面看武侠小说。
赵清欢坐在靠窗的酒红色沙发，翘着二郎腿，叼着根烟，乍一看还以为是连诗雨，气质真的太像了，衣服也像是一家店买的，红的红绿的绿，林青蕊疑心黎暗就是喜欢这种太妹调调，前任全是这种。
不过赵清欢显然比连诗雨漂亮一些。
她脸上瞧不出丝毫精神病的痕迹，身体偏瘦，嘴角垂着，眉尾提着，像是个二手市场的洋娃娃，漂亮但疲惫。
旁边的桌子，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站着戳台球。
球技很烂，应该是和赵清欢一起的。
引路的女孩站过去，背着手汇报，“欢姐，林青蕊来了。”
赵清欢抬起眼皮，然后又垂落目光，紧接着嘴角和眉尾同步扬起，既新奇又好笑地深吸口气，徐徐叹道：“黎暗过得这么好啊，你们瞧，这个叫林青蕊的长得跟明星一样，还是个千金大小姐……啧啧……黎暗这种人的命怎么这么好啊？”
她的眼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恨，只有嘲弄和不满。
林青蕊开门见山，“有话就说。”
赵清欢收起笑，抽了支烟出来，问她要不要。
不等林青蕊说话又夹回手指。
“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抽烟……”赵清欢点着，左右手各夹一支，这边抽一口那边抽一口，不时扬起脑袋发出旁若无人的笑声。
林青蕊感觉她的病还有得治，不想浪费时间，站了站，打算走。
赵清欢歪头说道：“你见过黎暗腰上的蛇吗？”
林青蕊望向她。
赵清欢咬唇，笑得甜蜜，“哟，还真见过啊，别怪我没提醒你，林大小姐，去查查那条蛇的来历吧。”
“别这么麻烦，直接告诉我。”
“我说你会信？”
“你说了我才知道要不要信。”
赵清欢说就喜欢她这种爽快的性格，沉吟片刻，问林青蕊知不知道黎暗以前在火狐狸干过。
林青蕊说知道。
她问她，晓不晓得火狐狸是什么性质。
林青蕊说知道。
赵清欢有些惊讶，“知道？你恐怕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吧。黎暗腰上的蛇是客人留下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跟女人都是假玩，晓得？”赵清欢在烟雾里笑得起劲，“他被男人玩烂了，还纹了条蛇做标记。身体不行，所以只能跟女生假玩，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找狄锐……听说狄锐回来过，你见到了？”
赵清欢自言自语，旁边的人暧昧促狭地偷笑，不停交换眼神，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她讲黎暗的事，既笑她，也笑黎暗，现在，还笑林青蕊。
“有什么好笑的。”
赵清欢一愣，扬起头，“……啊？”
“我问你们有什么好笑的。”林青蕊双手插在短外套的兜里，红绳缠绕的和田玉平安扣在腕间若隐若现，她满不在乎，还有一点不近人情的冷酷和戏谑，“神经病啊。”
赵清欢皱眉，眸光紧盯着林青蕊。
她还要描述细节，告诉面前纯洁如白纸的千金大小姐，男人到底要如何跟男人发生关系。
林青蕊一脚踩到茶几，眸光冷冷的，声音毫无感情，“行了，闭嘴，你蹲床底下了知道这么多。”
赵清欢毫无征兆流出两行泪。
林青蕊一滞，高抬贵脚，懒得跟神经病计较。
赵清欢在后面喊：“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他就不会喜欢人，都是假玩，都是假的——”
林青蕊噔噔下楼梯。
远处是城中村绵延错落的民房，太阳能水箱到处都是，反射着夕阳的光，像是一块块碎玻璃。
她开始捋时间线，捋黎永仁入狱，黎暗在ktv打工的年纪。
十五六吧。
比现在的她还小两岁。
黎暗这么爱卖惨，饶丽绿他都拿出来讲，却独独没讲过这个。
“真不该来见这个女的。”林青蕊喃喃道，“黎暗知道，会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