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档开始了。
张哲远倒完垃圾回来一把抢过遥控，在一堆地方卫视当中精准选到本地的广播电视台。
长明本地的电视台路子野，为了收视率，经常在周末播放劲爆的港台电影，从铜锣湾扛把子到英叔的僵尸先生……就没有他们不敢放的。
张哲远是忠实观众，早就看过预告，知道今晚播头文字d的电影。
周杰伦一出来，三人立马坐正，这时候很难找到一个不爱他的人。
等到陈冠希饰演的高桥凉介出现，林青蕊握着玻璃杯，又往前坐了点，眼神都明亮了。
张哲远直摇头，“你们女生果然喜欢看脸……他有这么帅吗？”
林青蕊冷笑，“比你帅就是了。”
倒是周朝老实，默默来了句，“Edison确实帅啊，痞帅。”
张哲远，“……”
电影看一半，林青蕊手机响了，她摸出看了看，神情变得很微妙——疲倦中带着一丝厌烦，厌烦中又有一点傲娇。
女孩啪啪打两个字，合上盖。
张哲远斜着眼，“谁啊？那么晚给你发信息？”
林青蕊不作声。
张哲远急了，不停使眼色给周朝，让他问。
这个时间点，很微妙。
要么是铁闺蜜，要么是追求她的男生，据他所知，林青蕊就没两个聊得来的朋友，是女生的可能性不能说是零吧，只能说是无限趋近于零。
靠北啦。
哪个不长眼的敢挖周朝墙角！
周朝收到张哲远催促的眼神，迟疑片刻，问道：“……明早一起打球？”
“行。”
林青蕊不假思索。
周朝默了默，又说：“会不会耽搁你？”
“哦，不会啊，作业都写完了。”
张哲远和周朝对视一眼，警惕褪去，恢复原状。
不知道刚刚是哪位仁兄给林青蕊发短信，但是周日她宁愿打球都不去约会，可见，这位仁兄是没戏的。
又一个伤心人要诞生了。
嘿嘿。
看完电影，卫楚又给林青蕊和周朝一人一袋东西，有零食也有她做的家常菜。
张哲远一边骂他俩是鬼子进村，又吃又拿，一边又跑得像只找不到老巢的蜜蜂，这里逮半包酥糖，那里抓一本漫画……继续往两人的塑料袋里塞。
周朝送林青蕊回家，半道遇到林知无的车。
车喇叭长长响了两声，示意他们靠边。
林青蕊拽着周朝的衣服，压低声音，“别停。”
周朝回头，只能看到女孩紧紧依偎在腰间的头颅，漆黑的发，细细的一条缝。
又倔又可怜。
他什么也没有问。
哪怕后面汽车追到屁股后面又响了两声，他也没停。
他和他爸关系不好，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指责林青蕊无视亲爸不孝顺，周朝也不会。
周朝永远不会。
……
林青蕊到家胡乱洗把脸，脱了衣服就往被窝钻，她把所有灯都摁灭，放任自己在黑暗中发呆。
没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林知无轻轻喊了声，“蕊蕊。”
没得到回应，男人也没走，又在门前站了十几分钟才离开。
林青蕊翻转身体，手伸到床下揉图图的耳朵，小猎犬睡得很沉，怎么揉也不醒，天冷了，它最近好像总在睡。
手机又响起。
女孩甩开盖，银白色的光冷淡地撒在面门。
暗度：吃过晚饭没？
暗度：宝宝，怎么都不理我？
暗度：求求你，理我一下，哥哥空虚寂寞冷，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
暗度：林青蕊，你还活着吗？
rui：在朋友家吃饭，刚回来，很累，要睡了。
暗度：哦，还活着。
rui：睡了。
暗度：睡了就别醒了。
rui：神经。
她真的说睡就睡，黎暗等半天等不到消息，心里渐渐来了气。江慧敏刚到家，脱掉丝绸披肩，从后面抱住儿子的脖颈，问他怎么气鼓鼓的。
黎暗闷道：“没什么。”
女人笑得更厉害，“孩子大了有心事，连妈妈都不肯说了。”
黎暗沉吟片刻，似笑非笑，“要不您跟我谈谈那位叔叔的事？”
江慧敏一顿，拍拍儿子的脸，“没大没小。”
黎暗把另外半张脸伸过去讨打，半真半假地调侃，“妈，我听说有些人惯会包装自己钓有钱人结婚，等领了证，生米煮成熟饭，你想反悔也不行。兜里没两个钱就算了，怕的是一屁股账逼着你帮他还债。我瞧那个叔叔长得挺帅，老都老了还风韵犹存，说话也斯文，一看就是惹女人喜欢的那种……”
“你要说什么，小暗？”
“妈，老实说，我看他像职业吃软饭的，不像跑工程的老板，你挣钱不容易，遇到我爸就够倒霉了，别又吃男人的亏。”
哪有孩子这么跟家长说话的。
但在这个家，确实可以。
母子俩都吃了不少苦，走到现在，没什么不能说。
江慧敏坐到儿子身边，喃喃道：“知无倒不至于骗我，不过小暗你说的也有道理……”
社会险恶，识人不易。
女人不比男人，输不起的。
江慧敏依着儿子看会儿电视，话题又转到他身上，先是问在一中适应得怎么样，功课难不难，然后又问他最近在干什么，怎么都不出去玩了。
天天待在家，多闷啊。
黎暗交出手机，给亲妈观瞻。
江慧敏反复阅读聊天记录，笑开了花，“我们家小暗交男朋友了？”
黎暗，“……”
“人生短短几十年，头两年太小，后两年太老，你愿意做什么妈妈都支持，妈不是那种老古板，不会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
“江总，江老板，我嫡亲的妈，她是女的，你儿子不是死玻璃。”
“哦……哦。”江慧敏一连哦了两声，从抽屉掏出老花眼镜戴上，仔仔细细看儿子和小女朋友的聊天记录。
许久，江慧敏嗔怪道：“这个小姑娘的个性好酷啊。”
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像是大哥和小弟，一个发号施令，一个察言观色和耍赖，而耍赖的小弟是她一身反骨很不好管的好大儿。
黎暗点头，不停点头，嘴角勾着自豪的笑，也不知道自豪些什么。
江慧敏说：“人家小姑娘困了要睡觉，很正常，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就要。”
江慧敏又说：“男孩子个性太粘人，会惹女生讨厌，你不要管太紧。”
“她反正也不怎么喜欢我，还不如讨厌我……说好明天再约，结果傍晚又发信息说要跟朋友打球，哼，打球，打个屁球，我真想打她两下。”
江慧敏静静看他片刻，笑着揉黎暗脑袋，“小暗，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
黎暗第二天起床，餐桌茶杯下压了个厚厚的红包，上面爬着几个蹩脚的圆珠笔汉字，跟他丑陋的字迹不相上下，属于是遗传：拿去用，不够再讲。
哦，批经费了。
……还是第一次批经费。
果然他妈也喜欢林青蕊。
不过谁又会不喜欢她呢？
黎暗将红包插到屁包，拨通张哲远电话：“今天打球吗？”
张哲远睡得迷迷糊糊，含混道：“啊……什么……我不打球啊，暗哥，怎么啦……”
他能躺着绝不坐着，打个屁球，又不是林青蕊和周朝那种好战分子。
黎暗当然是明知故问，缓了缓，趁着他迷糊又问，“哦，那你知不知道西市区有什么球场？”
张哲远知道个屁，就记得林青蕊家附近的公园有，打着哈欠说道：“江边公园有一个……”
“我知道了，你睡吧。”
黎暗戴好头盔，屁包卡着一沓厚实的人民币出发了。
他倒要看看林青蕊说跟朋友打球，到底是跟哪个朋友。
臭不要脸的东西，跟他宝宝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