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情激动,但白晓薇知道,她必须保持平静。
这里这么荒凉,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要是袁意鸿反悔,轻易就能把她抓回去。
双脚落在大地的瞬间,轻飘飘如同踩在云朵上一样不真实。
白晓薇轻轻关上车门,转身四顾,向着草木茂盛的方向,一步一步,沉稳地走着。
心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催促她快跑。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跑。
就算跑,也得到对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才行。
车内。
阿锋壮着胆子问道:“少爷,不跟过去吗?”
袁意鸿横眼睨去:“你是在教我吗?”
阿锋惊出一身冷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敢......不......不敢......”
袁意鸿没有理会他,抬起手腕,看着表针一点一点转动,唇角噙着猫戏耗子的玩味。
“宝贝儿,给你十分钟,记得跑远一点儿。”
阿锋打了个冷战,刚刚惊出的冷汗骤然冷却,冻得他牙齿打颤。
他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声响。
两分钟后,远处响起马达轰鸣声。
阿锋转头,看到五六辆车子风驰电掣着驶过来。
车子驶到近前停下,当先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韩涛。
其余车上也迅速走下许多身穿黑衣的男人,纷纷朝着袁意鸿所在的车子围过来。
然后,整齐划一地鞠躬致意。
袁意鸿放下车窗,瞥了眼韩涛:“受伤了?”
韩涛的左臂,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可是他却浑不在意,似是伤的不是自己一般,语气平静又恭敬无比:“少爷放心,无碍的。”
袁意鸿的视线看向虚空:“顾文瑞确实用心了,只是他没想到,对手是你。”
韩涛——地狱训练营里走出的佼佼者,死人堆里爬出的人命收割机。
能伤得了他,足可见顾文瑞派在白晓薇身边的人,都是好手。
只是,人总不可能算无遗策。
“少爷,私人飞机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海。”
一个外形儒雅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轻声禀报着。
袁意鸿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含赞许。
能给他制造虚假身份,不动声色隐藏了这么久,确实不易。
要不是“老家”混进了奸细,差点触及到袁氏集团内部核心机密,他也不至于临时决定撤离。
不仅如此,打探消息、收买笼络人心、疏通关系,也少不了他这位智囊的经营运作。
“空嗣,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被叫做空嗣的男人,笑着回道:“不辛苦,愿为少爷肝脑涂地。”
听到“肝脑涂地”四个字,袁意鸿难得地露出温和表情。
他身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非韩涛和空嗣莫属。
——韩涛是他从地下搏击场带回来的,而空嗣,一个被仇家逼得走投无路的男人,是他帮他报了血海深仇。
所以,当年父亲出事,袁氏集团被一锅端时,面对众叛亲离的绝境,是他的左膀右臂,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重整旗鼓、韬光养晦,一路走到了现在。
袁意鸿看了眼时间,唇角勾起:“不急,先陪少爷,抓只小老鼠带上。”
空嗣睿智的眼神罕见的茫然了一瞬,抓什么老鼠?
这里虽然远离市区,但桃源民宿发生火灾,足够引人注目,不多时消防就会赶过来。
不仅如此,他已经收到消息,检察院的法警全员出动,联合治安、特巡警正在往这边赶。
更不用说,那个叫白晓薇的女人,还招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雇佣兵。
三波人马争分夺秒往这边来,万一错过最佳时机,可就走不了了啊。
少爷这会儿抓什么老鼠呢?
他刚想张嘴劝,余光瞥见韩涛朝他使了个眼色,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他虽得少爷信任,但遭遇了人生重大变故的少爷,性情不定,说翻脸就会翻脸。
到时候吃皮肉之苦的就是他了。
不过,该做的安排他都做了,该通的关系也走到位了,少爷想玩,那就玩一会儿吧,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空嗣也抬腕看了眼时间,嗯,确实还有时间。
“时间到。”
袁意鸿唇角笑意愉悦,吩咐阿锋开车,自言自语道:“晓薇,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哦。”
另一边,白晓薇气喘吁吁地在山林间奔走,草木枝丫勾乱她的发丝,划过她的脸,她丝毫不敢停留,跌跌撞撞朝着一个方向走。
刚才她已经看过导航,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往前再走一公里,就会有公交站点。
只要她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坐上了去往市区的班车,她就能彻底逃出去。
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人追过来。
也是,她特意选了草木茂盛,钻进去就找不到人影的路走,虽然艰难,但却容易隐藏身形,不好追踪。
小腹又坠又疼,白晓薇捡了一根长树枝当拐杖,一手拄拐,一手捧着小腹,嘴里不停给自己打气:“坚持住白晓薇,你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这点路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远远看到站台时,白晓薇差点喜极而泣。
她拿出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给顾文瑞发了自己的位置。
刚发完,手机屏幕一闪,关机了。
白晓薇有些懊恼,刚才一路导航浪费了太多的电,万一顾文瑞找来,找不到她可怎么办。
站台上三三两两等车的人,看到头发凌乱、气喘吁吁的白晓薇。
虽然好奇,却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转过了视线。
顾文瑞听到手机叮咚,打开一看,是白晓薇给他发的最新位置。
心里稍安,晓薇既然能给他发信息,至少代表她还安好。
看了眼这个新位置,彼此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他给白晓薇发了条信息:
【等我10分钟。】
班车缓缓驶来,白晓薇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那蒙着尘土、叮当桄榔响的车子是那么可爱。
她抬起酸痛的腿,从兜里摸出5块钱,随着人群缓缓上车。
腿像灌了铅一样,她抬了三次才抬起。
右脚迈上班车,手扶着车门,左脚刚刚离地,一道来自地狱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