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
华兰狐疑的看着邢泽。
“是——”
“吗?”
最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搞了太多。
流言是假的,搞事是真的。
逆贼是假的,演戏是真的。
刺杀是假的,扣锅是真的。
现在忽然冒出来计划外的一支箭,还特别巧合的是交趾,华兰越品越觉得像是冤大头。
“把吗字去掉。”邢泽肯定道,“就是!”
真的是!
虽然邢国公卑……道德灵活,但他还不屑于在这事上说假话。
打前辽都没找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区区交趾更不值当他费这个心思了!
大宋上国武德充沛,想打就打了,谁还能怎么着不成?
不服就来碰碰!
还别说,真有那不服的看不惯这种傲慢,非要把现成的理由给硬塞到手里!
按照计划,“贼人”会伪装成贩夫走卒、游人、民间艺人等,在宣德门对邢泽动手。
为什么是宣德门?
因为显眼,因为打脸,因为天子临门与民同乐,恰好守军不多。
这是计划筹备组诸般推演后确定的最优地点。
若是混在人群里动手,极容易伤及无辜,明兰、如兰或许也会受伤,这就需要一个相对开阔的下手地点避免。
而禁军守卫的宣德门前,老赵头已经撒币结束,没有大量人群聚集,就非常合适。
所以即便如兰明兰不提,邢泽也会提出登楼陛见,因为他要给“贼人”提供下手的时机。
但是如兰提出请求了,那更好,邢泽的理由会更加充分。
为了满足两个姨妹的请求,三人站在了宣德门前等待通传。
只要“贼人”动手,邢泽就可以顺势把如兰和明兰推进禁军的保护圈里,避免她们被伤及。
截止至此,一切都很顺利。
接下来,隐藏在群众里面的“贼人”会偷袭第一刀,给邢泽的手臂留下不轻不重的一道伤,为后面僵持缠斗做铺垫。
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能加入这个计划本身就代表了百分百的忠诚,邢泽实在舍不得哪个死掉,所以才做了这样的设计。
稍稍见点血也好,更能激发吃瓜群众的怜惜,也显得自己敬业。
谁成想,进行的好好儿的,突然就被荣飞燕一嗓子喊破了!
行叭~
人家也是出于关心,邢泽只能愧领。
戳穿就戳穿,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做计划的,怎么会不考虑各种意外突发情况呢?
偷袭是不可能偷袭了,但邢泽还可以使用技能“呆若木鸡”。
以“不可置信”之心,做“毫无防备”之态,然后“下意识”的举臂格挡,照样还能受伤!
可没想到的是,防住了一个,又冒出来另外两个。
如兰反应格外迅敏,用糖人做暗器,以超高的命中率,好巧不巧就砸中了“贼人”的眼睛,又以声波攻击扰乱“贼人”心神。
明兰紧随其后奉上一个兔子灯锤!
别看小丫头年龄不大,可手劲却是不小,“贼人”心神被扰,视线受阻,再被这么一砸,顿时就失了平衡!
两姊妹无需沟通,就配合的十分默契,将曾经嚯嚯国公府后花园的功力施展的淋漓尽致,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啊~
都已经这样了,邢泽只能收起自己三分惊愕三分诧异四分不可置信的绝世演技,进入临场发挥环节。
先把两个小的送进安全圈,再转身进到毒圈去跟“贼人”作战,将战场往外带一带。
不带不行,离的太近,宣德门前的禁军就能出手了!
邢泽没有受伤,战斗力就没有打折扣,但是他赤手空拳相对,难免束手束脚,如此一来,倒是又形成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平衡。
可是吧,架不住有那多事的。
禁军人手不多,要保卫宣德门,还要保护赵官家,不能轻举妄动,但眼睁睁看着一点忙不帮那也是做不到的,于是就喊邢泽快进安全圈。
孰料邢泽置若罔闻,一意要把“贼人”拿下。
开玩笑!
进去还怎么演戏?
我要惩奸除恶,我要彰显武德,谁也不能拦我!
宣德门禁军:……邢国公v587!
感念邢国公之勇,忧虑邢国公之孤,当先便有几人解下佩刀扔了过去。
一个不接还好说,几个全不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人家扔的还那么好。
邢泽一不留神,手里多了把刀。
就挺突然。
他没想接,真的,纯粹是下意识,条件反射害泽啊!
可是丢又丢不得,邢泽无奈只能拔刀。
“呔!逆贼纳命授首!”
苍朗朗~
长刀出鞘,如虎添翼,“贼人”登时就落了下风!
现场执行导演吴小六当机立断,下令第二队迅速出击。
再不加人就演崩了!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邢泽百般克制,现场形势重新恢复平衡。
刀光剑影闪烁,双方你来我往,给吃瓜群众上演了一出精彩武术大戏!
要不是场合不对,非得扔几锭银子打赏不可!
但是无妨,银子不能扔,咱还能扔人。
榜一大姐荣飞燕就是这样干的。
唯恐邢国公独木难支,当即派出了己方“不想捧钱场更不想凑人场”的家丁去帮忙打pk。
奈何实力有限,虽然拔了头筹,但在披坚执锐的大队禁军面前还是不够看,因此只能被赵官家夺了榜一头衔,屈居榜二。
此时游人尽散,军巡铺、荣家家丁、禁军等皆已赶到,形势对“贼人”极为不利。
邢泽打倒三两个,对上“贼首”罗庆,吐出四个字:
“风紧扯呼!”
“贼首”罗庆收到信号,喝令众人齐齐出手,邢泽顺势被“逼退”,“贼人”不再恋战,转身逃之夭夭。
完美~
逆贼了,刺杀了,打斗了,虽然中间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基本都唱全了,十分符合预期。
邢泽满意了。
眼见禁军搭弓张箭,立马寻了个借口给阻止了。
他踹一脚都舍不得用力,哪能让禁军给射杀?
都是他忠心的宝贝疙瘩,必须一个也不能少!
“抓活的!”
邢国公一声令下,禁军当即执行。
眼看着“贼人”按照计划分头而去,将追捕引向他想要的地方,邢泽也落定了。
自导自演太累了,邢泽决定下次捧几个新人,坚决不自己上场了。
新人多好啊!
听话、懂事、报价低,不会像耶律重元一样乱改剧本,更不会突然背刺导演。
没错,说的就是交趾贼子!
邢导最讨厌演员胡乱加戏了,根本忍不了一点,提着刀就杀了过去!
那个刺客端得是胆大,不躲不闪,又冲着邢泽连射几箭,然而无一建功,皆被邢泽躲过。
对自己人,邢泽是唯唯诺诺,生怕下手重了伤到。
但是对外人,邢泽毫不留情的重拳出击!
还敢张弓?
看刀!
眼看着距离合适,邢泽抬手就是一个投掷。
嗖~
一记百发百中的小泽飞刀,以无可匹敌的大力之势,将射来的箭矢荡开,直直插入刺客的身体里!
长刀尽没而入,仍去势未尽,刺客被冲击的连退几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然而却是再无还手之力,嗵的跪倒在地,徒留苟延残喘。
为什么邢泽知道他是交趾来的?
因为刺客说话了。
一开口,跟交趾派来问责大宋的使者,口音简直一毛一样!
逼逼叨叨,含含糊糊,一边说还一边倒血沫子,就挺让邢泽费解,深感官话推广责任之重大。
一个小小的东亚,几十种语言,几十种文字,互不相通,又互不相认,这难道不是对嬴先生的背叛吗?
“你能不能先把嘴里咽干净?听不懂啊喂!我是插了你一刀,又不是把屎捅到你嘴里,本来就有口音,还整这么黏黏糊糊……”
邢泽每句说的都是实话,可那刺客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一样,表情极其愤怒,情绪十分激动,伤口呲着血,嘴里吐血血,面色却红润有光泽。
神奇的景象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可惜……
不持久。
支棱了三秒,立马就萎了。
目光涣散的眺望远方,深情款款的吐出三个字,就嗝屁了。
郭太尉。
姓郭的太尉,跟交趾有牵扯,邢泽知道的就一个:
倒霉蛋子郭盛溢。
前交趾太尉,后来因为想趁火打劫,成了岳涣的刀下亡魂,现在估计已经彻底回归大自然了。
这个刺客的身份自不必说,应该是门客属臣一类的。
千里迢迢,处心积虑,只为报主君大仇,真可谓舍身取义也!
只可惜,彼欲为豫让,邢泽却不是赵襄子。
转头就在大殿上告了交趾一状!
让本来就妥了的南平交趾,再次妥上加妥。
赵官家一改往日仁和宽厚之风,咬牙切齿的发狠,誓要灭其国祚,为爱卿弘毅报仇雪恨,枢密使韩章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讨贼檄文。
听了邢泽的讲述,华兰不再有疑虑,随即同仇敌忾起来:“蕃南猴子也敢来我大宋兴风作浪,看来还是岳涣打的轻了,就该像官家这样严惩才是!”
管你大义不大义的,反正动她家官人就不行!
华兰都想好了,一会就让岳成给他爹岳涣去封信,好好儿把这事说一说。
“那另外两支呢?”华兰又问道,“可有什么消息?不会被禁军抓到吧?”
邢泽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
“我不是小看你们,我是不想你苦心积虑一番,还不能尽意。”华兰辩驳道,“他们跟着你,上马出生入死,下马护卫家宅,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子,若是就这么交待了属实可惜。”
邢泽道:“你也知道我苦心积虑,岂能不将后路安排妥当?放心吧,我才不舍得把人折在这种事上,今日向陛下辞行时就得知,禁军昨夜抓捕无功而返,惹得陛下发了火。”
何止是发火,还撤了殿前诸班、御龙诸直不少职呢!
老赵头一般不生气,但生起气来,才不管你禁军是不是尽忠职守!
本来坐视邢泽独战逆贼就让他很不高兴,后来又姗姗来迟,现在还一个人都没抓到,无能透顶。
朕要你们有何用?
回家种地去吧!
撵走了一批人,团结的本地势力联盟被撬开,赵官家顺势就把曾经专门要过来的五千太行军充了进去。
他早就想用了!
奈何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尤其是御前大内这种地方,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五千太行军虽然早早入了殿前司,可作为外来人员,倍受本地势力排挤,压根就轮不上号。
赵官家也是被处处掣肘,只能暂缓。
这一缓就是几年,直到今天才如意。
邢泽也觉得这步棋要废了,想着打交趾的时候要回来,谁知又给他来了这么个意外之喜。
这一下,大内里也有他的武装力量了!
赵官家给的操作还不止于此。
先有流言之祸,后有上元刺杀,处处针对邢泽,让赵官家甚是恼怒,便下令让皇城司也参与调查。
摆明了是要提拔重用皇城司!
宰执们对特务机构很有意见,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容他们多说。
刺杀的凶手虽然没抓到,但消失的地方却十分耐人寻味:
邕王府和兖王府附近。
不往那儿想吧,确实想不到还有谁。
一往那儿想吧,立马就特别通透!
哎~很灵性。
所以别看谁也不说,可每个人心里都有大差不差的猜测。
今天敢刺杀邢国公,那明天是不是就要弑君篡位?
很有可能!
官家缺乏安全感,给自己增加一分保障,过分吗?
一点不过分!
就连老包都没说什么。
他又刚又直,可他不傻。
消失在附近,只可意会不可定性,而没有确凿的证据,更不能定罪。
除非能入王府搜查。
可官家会让吗?
万一真查出来什么,那或许就是皇家丑闻了!
查不出来,皇帝难受。
查出来,皇帝更难受。
但是又想为弘毅讨个公道,怎么办呢?
赵官家的主意就很不错,关门放皇城司呗!
大不了用完了再扔嘛。
而皇城司也没辜负老赵头厚望,还没调查刺杀之事,就先奉上了一份大礼:
经过十数日深入民间走访调查,散播流言的贼人已经抓住了,经过审问,除却以讹传讹的无聊闲杂,共有两方人马,其中邕王为主谋,兖王是将计就计的从凶!
并没有想象中的君臣哗然。
相反,赵官家和诸位宰执很平静就接受了,似乎是意料之中。
但不妨碍他们心里对“附近”的揣度更深了几分。
附近……可真是附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