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去!”
“侯爷不要!”
香菱咚的就跪下了,邢岫烟听着都疼。
“我一定好好侍奉侯爷,侯爷别赶我回去!”
贾瑚纳闷:“你不想回去?”
“我……我不敢……不敢回去……”
香菱低声抽泣起来。
邢岫烟寄居荣国府时跟薛家是邻居,因此二人往来不少,她心疼身世不幸的香菱,也喜爱香菱安静的性子。
见香菱哭的凄惨,忙蹲下安抚她,也替她道出了不敢回去的原因。
“侯爷,薛家大爷是个急性子,动辄打骂,此番因香菱入狱,出来定不肯轻易饶恕,怕是打死才肯罢休!”
“薛家太太恐怕也容不下香菱,她在薛家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回去只有等死,侯爷就可怜可怜香菱,给她一碗饭吃吧,我愿意将我的月钱分出一半来给香菱。”
邢岫烟是真心怜爱香菱,连工资都愿意给分给她一半,是真爱没跑了!
除了心疼香菱的身世,邢岫烟也觉得忠勇侯府确实很适合呆呆憨憨的香菱。
事少,主子少,工资还高,又没有刁难人的丫鬟婆子小厮。
侯爷是个好人,不打骂不苛待也不乱发脾气,是个挺随和的主子。
关键还不好色!
邢岫烟都没进过卧房伺候,最多就是在外间守个夜,结果还没贾瑚起得早。
香菱跟邢岫烟不同的是:
邢岫烟只签了五年活契,贾瑚也没打算要赎银,到了时间就能走。
而香菱本就是死契,无法轻易赎身,所以更需要一个好的主子。
邢岫烟想的是,要是香菱留在这里,那就有一份主仆香火情在,以侯爷不亏待人的性子,以后定会照拂香菱,不至于让她跟了薛蟠那样的人受苦受难。
“行了,你家侯爷我还没穷到花你银子的份上。”贾瑚虚点二人,“起来起来。”
“多谢侯爷!”
邢岫烟高兴了,按着慢一拍的香菱也谢过贾瑚。
“你的身契在哪?”
“在我这,宝姐姐塞给了我。”
邢岫烟拿出了香菱的身契。
“十三!”
贾瑚唤了一声,齐十三进来,香菱又缩了缩。
“侯爷。”
贾瑚指了指,邢岫烟把香菱的身契给了齐十三。
“去衙门备案,再给她安排一下。”贾瑚吩咐后又特意嘱咐了一下,“这可是咱们府上第一个签死契的,多照顾点。”
“是,香菱姑娘,跟我走吧。”
香菱害怕齐十三,拉着邢岫烟不肯撒手,齐十三挠了挠后脑勺看向贾瑚。
“你也一起。”贾瑚对着邢岫烟说道,“今天不用你伺候了,你们久别重逢,好好说说话,让厨房做几个好菜。”
“是!多谢侯爷!侯爷真好!”
邢岫烟开开心心拉着香菱跟齐十三一起走了。
……
忠勇侯府添了人口,宁国府却要少了人。
秦可卿已经“油尽灯枯”了。
九月初四,月黑风高,忠勇侯府悄悄出去了两个人,随后宁国府传事云板四响。
苦熬了一个月的小蓉大奶奶,终于还是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了。
蓉大奶奶素日里对孝顺长辈,与同辈和睦,待晚辈慈爱,就连下人亦是感念她的怜贫惜贱,府中尽是痛哭者。
贾珍心虚,贾蓉有愧,只匆匆露了面,就借口养伤病,躲着去了。
尤氏又是治丧,又是照顾贾珍,忙的不可开交,实在顶不住请了王熙凤来帮忙料理丧事。
王熙凤确实得力,敲打下人,责任落实,忙碌又充实。
请钦天监,招待客人,请高僧真道,丧事办的顺顺当当,只是有一样不够妥帖——
棺木。
这次不是贾珍了,是贾母。
秦可卿嫁进贾家,本就是贾母给贾家添的筹码,如今秦可卿病亡,贾母担心皇家会怪罪,便想着丧事办的越体面越好,如此,上等杉木就不够看了。
可巧这事让薛姨妈知道了,薛姨妈感念贾家在薛蟠这事上出力,便把薛家木店里一直存着的樯木板献了出来。
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做了棺材,万年不坏。
原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贾母一想,这挺好啊,她爹没用上,她用上了,倒也不辱没,于是就同意了。
接着又有秦可卿的丫鬟瑞珠宝珠二人,请求以义女的身份为秦可卿摔丧驾灵,更是让贾母老怀甚慰。
这下再也没有不妥帖了。
瑞珠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停灵期间,大明宫戴全、乾清宫夏守忠皆来上祭,戴全更是亲切友好的指出贾蓉名头不够响亮,写上去不好看,可巧龙禁尉有缺,不如捐个前程,这样看着也风光些。
要知道龙禁尉那可是大明宫的禁内侍卫,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
贾家自然乐意之至,当即就许银子定了名额。
夏守忠知道以后也是咋舌。
老而不死是为贼,太上皇够狠,戴全也够狠,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直接以身试法把贾蓉拖下了水!
卖官鬻爵,皇上最恨这个了,明摆着就是要置贾珍父子和宁国府于死地!
可惜贾家竟无一人看破,还在那沾沾自喜,实在可悲。
及至发引之日,宁荣街尽皆缟白,命妇诰身,王孙贵族,数不胜数,浩浩荡荡绵延几里地。
在宁国府出殡队伍的平行街道上,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在同时行进,一位佳人轻纱蒙面正扒着窗口不肯撒手。
“给本侯解惑一下,自己给自己送殡是什么感受?”
“感受?嗯……”秦可卿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在,松快,宛如新生。”
贾瑚点点头:“如此……就好。”
“我也觉得不错。”秦可卿趴在窗口说道,“你说躺在棺材里是什么感觉?”
“我又没躺过我怎么知道。”
“肯定特别黑吧?”
“那必须啊,又不敞篷,盖着盖儿呢。”
“我怕黑,听说会把盖子钉上是吗?”
“嗯,怕你诈尸。”
“我又不在里面,对了,那个替身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她来自东瀛,在大夏苦练绝技好几年,龟息神功已臻化境,我不好容易才请到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她出来?”
“这么多年练武也累了,让她多休息休息吧。”
“要休息多久啊?”
“这取决于微生物的分解速度。”
“什么是微生物?”
“就是微小的生命体。”
“有多微小?”
“你有点话多。”
“有吗?”
“有。”
“哪里有!”
“哪里都有。”
“才没有……”
……
马车渐渐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