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出于安全考虑才带上戈尔德的……结果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这个阴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比起巨人还更加危险?但是,一个副本中同时出现那么多重大致命敌人真的合适吗……而且,为什么它到了这里那些猴子却没有一点反应……难道它就如此凶残,竟杀得那些猴子全部一点警报都没有机会报出?那,莱丽斯岂不是也……
这一切思考伴随着一种针扎般的脑髓混乱感。
而就在白无一屏气凝神,遵从着规则想着能逃过一劫之举时,他的后领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这一切更加令白无一心中警铃大作,随即在绝望般的心惊中挥出一拳……
“碰。”
“哇哇哇哇……”
当当当!
此拳正中门面。
揪着白无一衣领把他往后带的莱丽斯同学松开了手,揉了揉自己被砸中了的脑门,口中一小缕绿色的植物也差点掉了下来:
“疼哦……白先生啊,这莫非是龙国打招呼的方式吗?我记得贵国这方面礼仪应该是抱拳不是挥拳啊?”
“……我也不记得高卢的见面礼是揪人衣领子。”
白无一一边说着,一边就看见了莱丽斯身后蹲着的戈尔德和众猴。
确切说,它()们大多好像要不被打晕了,要不大抵是因为命令而一言不发,这样的景象把刚刚遇到恶敌的强烈压力瞬间驱散,于是白无一站稳身体理了理衣服,一脸无语地看着笑嘻嘻的莱丽斯,拿树枝指了指“它”。
“其他东西都安排妥当了,”
说出这句话,白无一稍扭曲了下眉毛:
“结果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你啊,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多人副本比单人表现得好了,估计每次你多人副本,除了能讨其他人喜欢以外更重要的其实是你会主动冲危险的地方表现吧。”
“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要忍耐好奇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诗人眨了一下眼,被厚实风衣包裹的手掌轻轻一转,捋到口中叼着的杂草上,将其以掐烟的手势夹起:
“特别是这种我在原本世界大概一生都看不见的风景,诡异虽然恶劣,终究还是有些好处,你看,天上这许多繁星,其中将藏着多少扣人心弦的奥秘?”
“你该不会是认为诡异降临是好事的那种人吧……”
“……嗯……就我个人来说,很难说,”
在听到这句话之际,莱丽斯双眉一耸,脸上笑意隐秘地淡了些许,随即将那夹草的手轻巧往身后一抬,竖起大拇指分明地指向一个方向:
“我在外界会吸烟,现在稍微有些麻烦呢,谈谈?”
“……也好。”
……
结果最终还是把巡逻的任务交给了猴子们,至于戈尔德,白无一倒是想让他来巡逻,但他明天还得负责指挥猴子呢……就迟点再折腾他吧。
现在,白无一和莱丽斯一起来到了一处林叶稍稀的草地,将视线投放于无边的夜空——通关的出口、难以触及的舞台、以及可能的最后的战场。
“于我一人而言,对于副本中一切,并不排斥,”
诗人又扯了一根那纤细的草叶,放在口中轻轻咀嚼,在齿间拉扯出一小截纤维丝线:
“我渴求冒险、亦寻求新奇,为此于蓝星之上亦遍游大地上下求索……如今,无数的世界向我揭下了面纱,璀璨与丑恶斑驳如群星,倒映于我眼帘,又如深林间离奇群花飘飘然诱我采撷……我既爱原先蓝星,亦岂能不爱这一切世界?”
“这样的世界你也能欣赏吗?”
白无一挑了一下眉,向着莱丽斯所窥方向亦投注去目光,此刻他们眼中,所见的必是同一片光景。
同一片天空,有人窥见黑暗,有人窥见明星。
若是一般心灵鸡汤,白无一感觉自己大抵会是被作为反面教材的那一面吧,心满顾虑、前瞻后顾……像一只阴暗的蜘蛛一样垂头丧气贴在地面思考。
“诡异世界里面,的确会有不少挺好看的风景,但实际上更多还是什么鬼啊、怪啊、乱七八糟的丑东西吧。”
“鬼怪幽灵、诡诞异形便不美么?所谓美丽是什么呢?所谓的好,又是如何呢?”
莱丽斯撑起手杖,挥舞指挥棒般将其尖端滑出些优美弧度,以此,她指过天上星辰、指过森林之影、指过无形穿梭的风与雾、亦指过那栖息的黑鸟和藏匿的怪形。
是因她瞳孔确实比常人大上些许么?在这般浑浊的它世,在一边享受心惊之余,竟亦能将一切倒映眼中欣赏。
诗人以她一贯语调轻笑,像对情人吐露娓娓动听的夸赞:
“波德莱尔以丑恶为题,写出了《恶之花》的作品,爱伦坡诗作中充满尘埃、疾病、坏德与腐败,讥讽的诗人玩弄着笔墨,嘲弄地描写着其所讽刺者的丑态……但那依然是好的、是富有可欣赏处的。”
“那并不是在欣赏这些东西本身,”
不过白无一并不完全赞同她对于诡异的赞叹:
“只是以这些东西作为衬托,加强刺激罢了,当真欣赏那些恶行也好、恶心玩意儿也好,和只是用它们为题写个故事并不一样。”
“嗯……”
他的话引起了莱丽斯的思考,于是,她收起笑容,将手杖收回、捏着下巴发出拖长的沉吟:
“说得好,但,这些世界也的确并非全然丑恶的,你们龙国不是如我一般,相信着矛盾统一的理论么?这些世界绝非全然恶劣的,那对我来说,便是多添了许多惊喜,而对于那些丑恶,亦可作为我最自傲作品一些作为点缀的修饰。”
“作品?”
“莱丽斯·卢米埃,这作品不甚是美妙乎?”
这一句时,短暂收敛的笑容便如无法压抑的火焰,从那青蓝眼眸中深处悄然渗透,熠熠生辉地摇曳于白无一眼中。
“……自恋狂。”
被那笑先是惊了一下,下一秒,白无一就被此人之自恋所惊呆,于是开口骂她……但又顿了一下后,他便添上一句:
“但是,的确很厉害就是了,”
是艺术家都是这样,还是说只有这人是这样?似乎有着一个过于庞大的自我,自恋到不加掩饰……当真让白无一感到羡慕。
他总是会紧张自己所做的一切、未做的一切、要做的一切,因无法抵达最佳结果而感到不安,于是也确乎羡慕着诗人能如此近厚颜无耻说的的自夸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