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南庭皇宫
云梵身上的伤口基本愈合,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只是整个人比从前又瘦了一大圈。
宽大的祥云锦袍穿在他身上,不像是龙袍,倒更像是唱戏的戏服,可这衣服明明是尚衣坊前几日才按着他的尺寸,刚刚赶制出来的。
日渐消瘦的君王,几天里衣服就得换一批新的,简直都快把尚衣坊人的手指都给累细了。
阳光正好,云梵倚在软榻上,捧着书,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落下的冬樱花瓣。
金色的柔光落在他的眉眼之侧,衬得云梵一双丹凤眸子,愈发的清澈。
只是,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多了几分平和老成的感觉。
“陛下,祖一族长和苏姑娘来了。”
苏梨落和祖一在宫女的引领下,出现在正阳殿里的时候,云梵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转过眼,一时怔愣住。
这一个月,他一直在宫中养伤,有数次想要见她,却都没敢让人去传话。
一来,云梵心中有愧,他觉得若不是他,无影就不会死,龙云轩不会失踪,苏梨落更不会为了救他,而耗费了半身的修为。
二来,他从祖一那得知,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族中长老的陪同下,日日进出百毒谷,寻找龙云轩的下落,却没有任何进展。
云梵原打算,等他的伤彻底好了,再出宫去,亲自给苏梨落和龙霓裳道歉的。
想是那么想的,可是,当苏梨落这一个月真的都没有入宫时,他的心底全是怅然若失的思念。
“阿离姐姐……”
云梵没想到,她还会主动来看望他。
他还以为,她在怨他。
他还以为,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与他亲近了。
“阿离姐姐,真的是你!咳咳……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再来见我了……”
云梵将书随手放在一旁,人从软塌上下了地,连鞋子都慌得忘了穿,眼尾泛着红,脸上都是喜色。
“陛下,莫要着凉了。”
他身边的大宫女忙走过去,跪下去,为云梵穿上了鞋子。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苏梨落见状,笑望着他,出言打趣。
“还有!小云梵你不好好养病,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为何会不再来见你!
这一个月,祖一天天来,你没听他说,我都在忙着找龙云轩那个笨蛋吗?
要不是他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怎么会不来看你。“
一个月未见,她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爱笑又乐观,爽朗又自在。
可云梵还是从她的眼底看到掩饰极好的疲惫和不安的情绪。
她在担心龙云轩的生死,担心的要命。
可为了让大家都不要担心她,她这一个月都在故作轻松,笑着面对每个人。
“阿离姐姐,我……”
云梵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却词穷的竟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
“对不起……”
最后只艰涩的吐出了三个字。
这一切,他难逃罪责。
祖一自动落座,在一旁看着他为难自责的样子,心中暗自感叹,诶,天意弄人啊!
可怜的胆小鬼,真算起来,他也是个受害者呢!
从小有父皇和母后,可却和孤儿没两样,唯一疼惜他的皇太后,又走的那么早。
如今,又因为那个南宫赟,无端端的背上了那么条人命债。
无影和那么多南庭将士的命,都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大宫女每晚都能听见他的梦呓声,全是‘对不起,对不起……’
祖一真的心疼云梵,毕竟,他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一直把他当做亲人看待。
看着他这般内疚自责,他很想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应该看开点儿。
可是,一想到龙霓裳那可怜的样子,整整一个月,一双晶亮的美眸都快哭瞎了,整个人瘦的像风一吹就能带走的纸片了,到了嘴边的话,就又被祖一咽了下去。
下一刻,苏梨落却把祖一心里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云梵的肩头,正色说道:
“云梵,过去的事,说到底,是南宫赟的错,是我的错。
但,你没有错。
你也是受害者。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影的事,我们都不想。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只能接受。
欠他的,若有来生,我们再偿还吧。
你如今已经是这南庭的国君,数以万计的百姓都等着你去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之前,贵妃和九煞沆瀣一气,将这朝廷内外搅动的一团糟。
修建罗刹殿,高额的税收,还有任由黑衣族人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如祖一所说,南庭如今已是千疮百孔,满身疮痍。
你要快些将身体养好,振作起来,为南庭和百姓多做些事,好弥补南宫赟曾经犯下的错。
还有,我说过,这辈子,你都是我苏梨落的亲弟弟。
这件事,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改变。“
她的清眸中全是坚定的光,传递给云梵的不只是温暖还有心安。
云梵用力的点头,道:“好,阿离姐姐,你放心。
从今日起,朕不过在虚度时光,萎靡不振了。
朕会听你的话,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能够让南庭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明君!“
苏梨落赞赏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暖意一如往昔。
“好!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哇啊……我好感动,好想哭,怎么办!”
祖一看着眼前的一幕,特别没出息的瘪着嘴角,感动得马上就要掉眼泪了。
老天还是有眼的啊!
终于让胆小鬼,振作起来了!要做好这个皇帝了!
他这颗操了十几年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
“阿离姐姐,还是没有他的下落吗?”
云梵看着眼前同样消瘦不少的她,眼底划过心疼的光。
苏梨落点头,轻声应着:“嗯。”
“那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不了……娘昨日让人送来口信,成王谋逆失败,景王已经在十日前登基了。
我要回东陵去了。
所以今天来,我除了探望你之外,也还是要和你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