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梵的声音颤抖着,眼角泛起红,他望着那蒲团上坐着的男人,清澈的眸子里充满激动的光,双拳紧握,却不敢朝前再多走一步。
生怕,他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幻影。
“赟儿?……!”
南庭皇帝闻声睁开眼,看向来人,一时有些语塞,一双老态的眼眸里皆是不可置信的微光。
“赟儿!!真的是你!”
“父皇!”
云梵听见了南庭皇帝叫他名字,终于忍不住往前大步跑了过去,双膝齐弯,直接跪在了蒲团前面的白玉方砖上。
南庭皇帝抬起颤颤巍巍又瘦骨嶙峋的手,轻轻触碰到云梵的脸颊一侧,真实的触感瞬间令他老泪纵横。
“赟儿!……你真的是朕的皇儿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朕终于在死之前,又见到朕的皇儿了……“
“父皇……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昔日云梵记忆中高大挺拔的父皇,此刻瘦了皮包骨,双颊都已经凹陷下去,眼窝深陷,除了皇族之人与生俱来的高贵之姿尚存,他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帝王的伟岸身影了。
南庭皇帝昏暗的龙眸怔了怔,有些唏嘘的看向云梵:“都是父皇咎由自取。“
云梵的问话,就像打开了这位被囚禁在此的帝王被封印多时的回忆。
他眼中盛满慈爱悔恨的笑意,将心中攒存的一切忏悔之词全都向云梵倾吐而出。
他后悔当年因为沉溺于对东陵长公主执着的爱慕之情而忽略了南宫赟这个皇儿,缺席了他的人生;后悔一意孤行的放下身为一个帝王应该肩负的责任躲到这云顶宫求仙问道,却让早已心存歹意的贵妃趁机夺得皇权。
“赟儿,千错万错,都是朕这个做父皇的错!朕不该听信那巫师的妖言,疏远了你,更不该因为对你母后的思念,而忽略了你。”
【皇上,太子是血煞星投胎转世,会弑父杀母,嗜血残暴,还会屠尽我南庭和南疆的百姓啊!】
“如今想来,定是贵妃和黑衣族的大巫师早就串通好的。根本没有什么血煞星!
更加没有什么修道成仙的美事!
是朕,太愚钝,太无知了!……”
南庭皇帝气若游丝。
声音越来越虚弱。
苏梨落走上前,冲着云梵道:“让我给他看看?”
“好。”
苏梨落蹲在南庭皇帝身侧,让他伸出手,然后将三根手指按在了他的手腕处。
片刻之后,她的面色凝重,南庭皇帝倒是轻松的笑了。
他,早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在这无门之罗刹殿挺着,就是心怀期盼,希望有一日,能再见到自己的皇儿一面。
今日,他得偿所愿,终是能安心的走了。
“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
“父皇,她是阿离姐姐,是我的恩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云梵望着苏梨落时,丹凤眸中毫不掩饰的暖意,让老皇帝一度恍惚,他从自己皇儿的眼中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就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龙芸的。
“好……好啊……”
南庭皇帝看着苏梨落的脸,欣慰至极。
有这样一个女子陪着自己皇儿的身边,他便能放心了。
“阿离姐姐,父皇,怎么样?”
苏梨落凝眸看向老皇帝:“皇上,您身上被人中了蛊,您可知道?”
“蛊?”
“没错,你的身体如今内里亏空,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那邪毒的蛊。
我虽然不知道那蛊具体是什么蛊,但是,从你的脉象上,我能确定,非毒是蛊。
具体的,祖一应该可能知道些端倪。“
苏梨落转身看向祖一,希望他能知道一些关于南庭皇帝身上这蛊的事。
“我!?”
祖一硬着头皮走过去:“祖一参见皇上。丫头,我不是说过,我们白衣族的人,不像他们黑衣族的人,善用毒和蛊啊!“
“也没指着你能解,就是让你看看,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蛊。你不是会诊脉吗,你先看看。”
“好吧,我试试。”
祖一把权杖放在一旁,也蹲下去,给南庭皇帝诊了诊脉。
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老半天之后,他才不太确定的开口:
“我怎么觉得皇上体内这气血运行的方向,有些像是中了血煞蛊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准不准啊,就是之前听长老讲过一些这血煞蛊中蛊之人的脉象。
与皇上这脉象,十分相似。“
这血煞蛊,初入体内,蛊虫不会觉醒,可是日久被养蛊之人给唤醒之后,可吸食人的骨血灵肉,但它不会一直吸食,每半年会停止休养一阵。
所以,中蛊之人,一般会活上十年之久。
南庭皇帝点头:“祖一族长说的也许没错。朕的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了。
赟儿,不要在父皇身上再浪费精力了。
老天能让朕在死之前见到你一面,已是不易。
有一样东西,朕要交给你,有了它,你便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们南庭的百姓,从此也不用再受那贵妃的荼毒了。“
“父皇……”云梵的眼圈红透,抬手扶住南庭皇帝的手臂。
他看着云梵,笑着摇了摇头:“好孩子,朕这个父皇做的不称职。
朕这个皇帝做的更是不称职。
你,不要学父皇。
父皇告诉你,传国玉玺就在你最从小时候最爱躲起来,和父皇藏猫猫的地方。
从这出去,你找到它,戴着朕这龙纹玉佩去找粟将军,他自会祝你一臂之力的。
我南庭,日后,就靠你了。“
南庭皇帝将真正的传国玉玺存放位置告诉了云梵。
其实,贵妃这些年掌管朝堂政事,用的玉玺一直都是假的,是她找人伪造的。
她让人把皇帝关在这云顶宫下面的罗刹殿,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让他说出真玉玺的下落。
“原来,你这老东西,竟然一直把玉玺藏在宫里啊!?”
太子小时候经常和他藏猫猫的地方,不就是皇宫吗!
“九煞!”
就在老皇帝把玉玺的事和云梵刚说完,罗刹殿一侧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认识?”苏梨落转过脸,问祖一。
“当然认识!黑衣族最有权力的大巫师!也是南疆巫术最高,心肠最坏的大巫师!”
祖一看到久煞出现,顿时如临大敌,满脸怒意。
“想不到,祖一族长对本座的评价这么高呢!”
九煞扬着下巴,不但对祖一的评价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还以此为荣。
被人夸心肠最坏,他还这么开心。
苏梨落挑眉,这九煞,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