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宴如今这情况,只能先在汉阳城里找个地方先处理伤口。
苏梨落忽然想起铁匠铺附近的那间没人的医馆。
那里应该算是现在最适宜的地方。
“空竹,你们几个去找几根结实的粗树枝。”
她想着给容宴做个简易的担架。
“是。阿离姑娘。”
空竹也不多问,带着那几个青衫少年就开始找粗树枝。
苏梨落接过被空竹扶着的容宴,让他的头倚靠在她的身上。
云梵站在二人身前,丹凤眸子缓动,将已经昏迷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位容公子功夫那么高,竟然会受如此重的伤。
是真的为了救他的阿离姐姐没躲开,还是另有目的呢?
空竹几人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带着不少粗树枝回来了。
他们按着苏梨落说的办法,很快就拿几个人的外衫绑在选出来的几根树枝上,做了一个简单却很结实的担架。
把容宴抬到医馆的时候,已近子时。
苏梨落折腾了一晚上,厮杀奔波,脸色有些疲惫,却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赶紧在没有人的医馆里一顿翻找。
还好,取箭头需要用的刀具和制作止痛麻沸散的几味药都找到了。
“空竹,你让人去后院的厨房去烧一锅干净的热水,另外,把这几味药用三碗水小火煎了,取出半碗药汁来,给你家公子服下。”
“是,小人这就去。”
云梵看着她这样,上前问道:“阿离姐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真有,云梵你去隔壁的铁匠铺帮我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大剪刀。”
云梵点头,“姐姐是要用来剪断这个的?”
他指着容宴胸口上那根长箭。
“对,快去吧。”
“好。”
片刻之后,云梵去而复返,白玉似的手上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铁剪刀。
“阿离姐姐,这个行吗?”
苏梨落正在给她刚刚找到的一盒银针用烈酒擦拭消毒。
转眼过来,“可以,太可以了!”
一炷香后,空竹将熬好的止痛麻药端了过来,另外开水也都准备好了。
苏梨落只让空竹和云梵留在房里帮她,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做好了手消毒,苏梨落站到容宴躺着的竹板床榻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俯身向前,她拿起剪刀,将刀口对准箭矢上十公分的距离比量了一下。
“空竹,等下我剪断这个的时候,你要帮我扶住下面的位置,千万不能让它晃动,不然会给容公子造成二次伤害。”
空竹听了苏梨落的话,点着头直接跪了下去。
他怕自己蹲着的话,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会抖。
空竹看着容宴越发没有血色的脸,不敢有半点退缩。
公子,你放心,空竹一定把它扶的稳稳当当的,不让你再遭罪。
“好,那我们开始吧。”
苏梨落算着止痛麻沸散应该开始起效了,她双手按着剪刀的柄,手腕用力剪下去。
“咔嚓!”
小指头粗细的箭身应声而断,云梵捏着上面被剪掉的部分。
空竹扶着下面的箭矢,稳当的完成任务。
接下来,就是考验苏梨落刀法和医术的时候了。
容宴这伤,没伤到内脏,这是苏梨落一开始就确定了的,所以这箭矢不动它,他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一旦动了,在这个时代,出血和感染,是最难预测的生死难关。
苏梨落拿起薄刀片,先是将容宴的衣衫划开了,而后蹲下去,仔细看了看箭头刺入的伤口周边。
回来之前,她已经让空竹捡了两根教练场里的箭。
这箭头都是特制的四棱形,和寻常的双边独头箭比起来,拔出箭头的时候,伤口更容易大量出血,且不容易止住。
这就需要止血效果极好的金疮药,和手法娴熟的缝合技术才能快速控制住出血。
苏梨落静静的看着容宴阖着的眼帘,手心莫名出了不少细汗。
比起她平时做其他事的胸有成竹,此刻,她真有点心里没底。
这四棱箭的伤口,太刁钻了。
一个处理不好,或者容宴运气不佳,都有可能直接让他出血不止。
“容宴,我现在要开始给你取箭头了,可能会很危险。
希望你能坚强的配合我,好么?”
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意识很强的。
这个时候苏梨落只能这么鼓励容宴了。
躺在那的容宴大概是听见了她的话,原本无意识的手竟然动了动指头。
苏梨落看到了,唇瓣勾起,抛开心里所有杂念,拿起用开水烫过的软布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
薄刀划过他微凉白皙的肌肤,随着刀锋的深入,翻开的血肉模糊开来。
四棱箭头的上缘慢慢露在她的眼前。
公子……
现在苏梨落身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空竹看到容宴胸前那狰狞血色的伤口,再也忍不住眼角一红,哭了出来。
他紧紧咬着嘴边,生怕哭出声,扰乱苏梨落给容宴拔箭。
云梵凝眸看着苏梨落的侧脸,只见她睫羽如扇,神情专注认真,细嫩的指尖有条不紊的握着薄刀游刃有余的在滑动着。
阿离姐姐,你会因此而对他,另眼相待吗?
稳住,苏梨落你可以的!
掌心握住箭身,她屏住气,用力。
苏梨落将剪剩下的三分之一箭身连同箭头一起从容宴身体里拔了出来。
滚烫炙热的鲜血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随着箭头喷射而出。
苏梨落拿起一块儿开水烫过,又拧干的软帕子轻按压在伤口上,止血片刻,随后将随身携带的特制金疮药粉撒在伤口上。
顾不得白皙手上染着的血,她立刻拿起数根银针飞速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
另外又在容宴的神门,涌泉,命门等几处能止血的穴位上施了针。
终于,片刻之后,容宴伤口处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血止住了,命暂时就算保住了。
剩下的就是艰难的防止伤口感染了。
“呼……”
不管怎么说,苏梨落终于能放心的喘口气了。
她垂眸看着容宴,他在箭头拔出那一瞬间不自觉蹙起的眉端,终于缓缓地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