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仙域处于玄道大陆偏寒端,气温本就要比其他道域低一些。
如今又是深秋萧瑟之际,晌午刚过日头渐下,空气中已有了丝丝冷意。
而这个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气息波动的少女却是短袄蔽体,有些营养不良的小脸上被冻得发青。
少女衣裳上的岁月痕迹很明显,至少有几个年头穿用。
但洗得很干净,让人生不出一点嫌弃。
反而几分可怜。
当然这些并不是最吸引何顾关注的地方,主要是他体内的天机石突然颤动了。
这还是首次发生如此异状!
仔细感应过后,他确定了引动天机石出现反应的来源是少女摊位上一块普通的火焰石。
夹杂在十几块成色偏差的火焰石之中,混为一体。
何顾很自然地逛了一圈,绕了过去。
……
空柔蹲在墙角,蜷缩着弱小身子,忍不住打冷颤。
她来回望着来往的路人,目光在可能会是好心顾客的人身上紧锁着,大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渴望与祈盼。
今日天未亮她就起床赶到了这条街,把她拥有的最值钱东西摆了出来。
本占了个街头好位置,但后面被迟来的人抢走了。
她不敢反抗,每次被人踢了摊位她最先想到的就是捡回这些在别人眼里的破烂。
只要没坏她就很开心庆幸了。
就这样一路被驱逐,最后到了这个最末端的街尾位置才没人再赶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天如此了,前三天也是。
但为了多一丝卖出的可能,她还是坚持每天早起过来。
重复被人从街头赶到街尾的过程。
昨天她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姐姐,没要东西也扔给了她一块灵石。
听隔壁的摊位老爷爷说是大宗门的弟子,以后会成为仙子的存在。
她真的很羡慕,但也不奢望,只敢在心里偷偷幻想一下。
四天了,她还没卖出一块火焰石。
爷爷的病愈发重了,她气自己不争气,气自己很没用。
连药草都买不起。
昨夜,爷爷跟她说了很多,嘱咐了她许多日后留心安全的话。
天冷了,白天也渐渐短了。
以后也许就她一个人了。
在这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她始终是不起眼的一个。
也注定这辈子也融入不进去。
想到此处,她眼泪终于涌了出来,默默哽咽。
以前日子再苦她都没哭出来,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了。
忽然,视野里的光被挡住了大半,一道人影模糊立于眼前。
对方似乎微笑着对她说了些什么。
空柔赶紧用手擦干眼泪。
何顾刚刚从隔壁摊位自然路过到这里,没想才刚到,这个摊主少女就莫明其妙哭了。
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他陷入短暂自我怀疑。
“那个,这个怎么卖?”见少女反应呆呆,不太聪明的亚子,何顾再问了一遍。
“不、不好意思,沙子吹进眼睛里头了。”空柔慌忙站了起来。
她甚是紧张地报出价格:“每个火焰石要卖……一块灵石。”
这些火焰石成色偏差,她也知道价格高了一些,但她爷爷需要的草药最低也要二十灵石。
加上她身上存的几块灵石,唯有这个价格才能凑足。
隔壁摊位的摊主是个糟蹋的老头,摆的东西里也有火焰石,而且品质更佳。
见有人竟看上了那边的破烂,忙打岔道:“小兄弟,可别上当了!需要火焰石到这边来,也是卖一块灵石,成色好几倍,多买还能便宜。”
被人当成骗子,空柔感到无比委屈,但又无力反驳。
她彷徨无助站着,小手紧紧搓着衣角,头也低了几分,不敢看人。
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就在她等着何顾移步隔壁之际,不敢置信何顾接下来的一句话。
“是偏高了些,算了,看你不容易,我都买下了。”
“真、真的吗!”空柔害怕是自己听错了。
何顾点点头,取出十六块灵石。
接过灵石,空柔喜上眉梢:“我替您包起来。”
“不用了。”何顾袖袍一挥,直接将所有火焰石收入储物袋中。
东西到手,他悬着的心落定,脸上的笑意不禁浓郁了些。
“真的谢谢您!”空柔感激至极,连连朝着何顾鞠躬拜谢。
她沉浸在得遇贵人的欢喜之中。
而隔壁的糟蹋老头却不这么想,浑浊老眼怀疑地盯着何顾袖袍。
这么占一个小姑娘的大便宜,何顾心里本就有点过意不去,哪还接得了这番真诚谢礼,找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不过他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暗中跟着这个小姑娘,打算找个没人的机会偷偷补偿她一笔灵石。
他看得出来这小姑娘生活过得不好,眼睛也挺纯净,是个可怜人。
方才人多眼杂,他顾虑直接给会害了人家。
空柔很开心,连步伐都轻快不少,像只出笼的雀儿一般欢快。
她一路到了一条颇为清静狭窄的巷子,进了一间老旧招牌的药材铺,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两包用黄纸包裹、草绳捆住的配药。
她往家里赶着,想要把这个好消息最快分享给唯一的亲人爷爷。
进了一片老房区,走着走着,忽然一包暗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
空柔蹲下身好奇打开,里面竟然都是白色晶莹的灵石。
足足有百块左右。
她一时懵了,有点被吓到。
回神连忙合上包裹,站起身察看四周房顶。
然而空空如也,并无发现一个人影。
就在她既不安又心里挣扎的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不像是正常说话,那种感觉更像有人贴着她耳边说话。
“给你的,小心收好。”何顾无奈传音给她。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多此一举。
只是他不想连最后一点良心都泯灭了。
对于欠人人情,他一向很在意。
不这样做,他总觉得心里有根刺埋留着,不拔不快。
空柔终于想到了刚才的客人,郑重跪了下来,连叩了三下头。
细嫩的额头擦破了皮,鲜血细密溢出,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空柔谢过恩人,若有来世,定做牛做马报答此恩……”
何顾放心离开了。
然而,他很快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