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走的潇洒利落,偌大的别墅里再次陷入寂静无声的状态。
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唯独贺清让的脑海中有无数的声音回荡。
他在一帧一帧地回忆夏玉所说的话,直至他突然想到他曾收到一个未知的包裹,里面装着的黑色芯片。
似乎有骤风吹过,他以最快的速度上楼,推开书房的棕色木制大门,从保险柜里翻找记忆深处的东西。
亓祁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已然忘记何时将这枚东西带到英国。
但在他整理保险柜东西时,这枚薄薄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Anderson拼命要找的东西,贺清让的手指在上面摩挲许久。
时隔多年,他心底所有的不甘与怀疑,都在此刻分崩离析,瓦解成一张张碎片。
他的爱意,亓祁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回应过了。
她将于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他,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又是什么呢。
贺清让嘴角的一抹苦笑将他的心事出卖,向来挺得笔直的肩膀在此刻垮了下去。
这张黑色的铭牌犹如一把冰剑,将他的防线彻底打败。
然而此时谈爱与不爱,却都了无意义。
他与亓祁之间爱恨纠葛,从她跳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斩断。
而他,要抱着回忆,度此一生。
……
贺清让找到Anderson的藏身之所毫不费力,实验所外被警车层层包围,带出来的男人早已失去往日的胜券在握的意气,浑浊的眼珠死气沉沉。
可Anderson并不想死,他告诉贺清让,早在一年前,他就将亓祁转移去了瑞士,疗养院里有人专门照顾她。
Anderson还向他忏悔,不是故意想要带走亓祁,也并非是要阻止自己去见她,那只是他想给亓祁一个无人打扰的另一种人生。
贺清让并不想听到这些,他只知道,这个老家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果真如他所想,在他亲自抵达Anderson口中的疗养院时,负责人告知他这里早已经没有了亓祁这一号病人。
但这一趟并非没有收获,他还是找到了亓祁,在另一家疗养院里,而办理转院手续费的人,是谢斐然。
贺清让抵达时刻已是晚上九点,助理将从医院管理处获取的房号告知后,他便独自一人上了电梯。
银色的电梯跟镜子没有任何区别,他盯着电梯里的自己,手心微微冒汗,一颗心紧张万分。
可他还是静静地来到了亓祁的病床前,贺清让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站在病床边上静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儿,却不敢触碰分毫。
两年未见,他他的眼神眷恋,在心里一分一分地描摹此刻亓祁的面容。
她已变成一头黑发,长发已经长到她的胸前,她的嘴唇红润,鼻梁上长了一颗小小的黑痣,此刻的她如果能睁开眼睛,定是温柔万分。
“亓亓。“
时隔两年,短短的两个字在他的心中曾叫了无数遍,此时再次真正叫她,带着丝丝哽咽。
她不会再睁开眼睛,满眼欢笑地扑向他的怀抱,撒着娇地问他怎么现在才来。
贺清让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门口陡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想做什么?”
来人是熟人,却也是陌生人。
谢斐然带着冷眼,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贺清让没有收回手来,抚上了亓祁的脸颊,
“我来看看亓亓,难道还需要给你报备?”
谢斐然听来觉得好笑,讽刺地笑出了声,
“怎么,是伦敦的女人玩腻了,突然想起初恋,就来大发善心了?”
贺清让听此,顿时冷下了脸来,他并不想跟她起冲突,更不想让他在亓祁面前这样诋毁自己。
“我没有那习惯,你是知道的。斐然,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谢斐然:“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两年都没见你来过一次,今天是怎么了?”
贺清让的眸子更冷了,他收回自己的手,一拳挥向了谢斐然的左脸,
“你早就知道亓祁的地方,你他妈不也从未告知过我!”
他的拳头出其不意,更是下了重手,他还是太高看谢斐然.
谢斐然的这一拳头挨地并不冤枉,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怒气冲天的贺清让。
“告诉你?贺清让,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已经分手了。亓祁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你?你就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行吗?”
贺清让情绪冷静了下来,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男人,仿佛从未认识一般。
他曾是自己的朋友,但现在却已面目全非。
“斐然,你没有任何立场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这是我跟亓祁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会给亓祁最好的医疗资源,这段时间你支付的所有医疗费用,我的助理会打到你的卡上。”
谢斐然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是要带走她?”
“是。”
贺清让想带走人,真是简单极了。
从前有Anderson在中间插手,但现在Anderson已然是个手下败将。
……
亓祁醒来的那天,是六月的深夜,医院里的电话让本就未深睡的贺清让立刻提起心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亓祁出了什么事,可当电话里护士的声音不间断地传入他的耳蜗,铺天盖地的惊喜从在他的脑海里爆发,他怀疑这是一个梦。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已经凌晨五点。
亓祁所在的房间灯光昏黄到底,她的眼睛上被蒙上了白色纱布,及腰的长发铺满整个枕头,犹如神女般静静地躺着。
如果不是她伸出的两只手在左右晃动,贺清让一定会认为这是个恶作剧,或者是他出现的幻觉,是他的梦。
他不止一次地做过这个梦。
“你是谁?”
当他站在亓祁的身边,亓祁已经感应到有人的靠近,率先问出了口。
她的声音柔软,呆呆地,耳朵却早已竖了起来,本能让她依靠自己的听觉。
“我…”
“你是在梦里跟我讲小兔子故事的哥哥吧。”
亓祁的手握住了他,她的头发落在他的掌心,丝丝缠绕,慢慢地将她的脸颊贴了过来。
他从未给她讲过故事,显然,亓祁口中的哥哥另有其人……
“哥哥,我是小兔子吗,我到底是谁呀?”
贺清让听此,手臂僵住了,甚至整个后背都在发麻。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轻声问她,
“认识亓祁吗?”
她的脸颊还在他的掌心轻蹭,仿佛天生对他有好感度,
“不认识,哥哥,我好困,还想听小兔子的故事……”
贺清让陷入了无穷尽的迷惘,他不是没有心理准备面对亓祁失忆,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无疑是更为糟糕的事情。
可这些都无所谓了,至少她还活着,甚至已经醒来,那就够了。
“我再给你讲一个小狐狸的故事,好不好?”
亓祁没有回应,已然再次陷入深睡,他就坐在病床边上,看着她的面容等到了天亮。
刚醒过来的亓祁眼上蒙上的纱布至少在一个星期后才会取下,陡然瞧见强烈的光线会让眼睛收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这个期间,贺清让将手头的工作放了放,待在医院里陪着她。
哪怕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亓祁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发的她是一个小仙女,喜欢躺在他的怀里听他念书上各种各样的故事,听着听着,又会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她依赖他,不谙世事,小孩儿一般。
在她即将取下纱布的前一天晚上,央求他再讲最后一个故事,贺清让没有拒绝。
读完之后,亓祁破天荒地没有睡过去,倒是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齐祁,你的名字叫齐祁。”
这是她的新名字,今夜之后,她会有她的新身份,以及一个不会有过去有关所有人参与的新人生。
包括他。
她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良久,亓祁已经睡去,贺清让侧头在她的额上留下最后一吻,抱紧了她才轻声道,
“清风明月,廉泉让水,我叫贺清让。”
……
此后,贺清让将工作重心从英国转移回国内,英国发生的种种,皆为序章。
除了每月会有一份私人报告准时准点地进入他的私人邮箱,里面有诸多的视频与照片,还有各类的学习成绩单。
亓祁生活的很好,他让事情变成了本该的模样。
第二年年末,一辆低调的宾利停在了曼切斯特大学门口的一侧。
耿璇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大学附近,还是在行程这样紧凑的前提下。
可后座的领导并未开门出去,他像是在等什么人,独独目视前方。
耿璇也看了过去,是一对情侣。
女孩儿看起来像是亚洲人,长得那叫一个标志,与留着长发极具艺术感的少年手牵着手站在路边道别。
离别时刻,少年在女孩儿脸颊上留下一吻便离开了,女孩儿也背上书包往学校里走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后座传来的命令,开车离开。
耿璇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来这里的意义,但他明显感受到他这位年轻的领导心情阴郁至极。
从此之后,贺清让收到的报告中,多了一项爱情进度的关键词。
但很快这段感情无疾而终,齐祁说她不喜欢抽烟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