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盘古殿,外面已是另一番光景。
盘古殿周围百万里,乃是禁地。百万里到万万里之间,宫殿纵横,乃是盘古殿的卫队。十三支卫队,每一支五百万定额。
而后才是十三个祖巫殿。
祖巫殿周边,也有卫队,有多有少。
多的万族汇聚,难以计数。
少的也有上千万,杀气腾腾。
这是一股强大的战力,连天庭都不能无视它。
但若是只有这些,在天庭眼里,这也不过是一伙草头神而已。天庭想让他们活,他们才可以活;想让他们死,一个量劫的算计,便能让他们灰飞烟灭。然而,如今天庭视之为一大势力,就是因为这伙草头神有个强大的主心骨。
桑天子出来了,他是这一切的根。这一杆大旗不倒,盘古殿就是洪荒重地。
然而,如今他处于旋涡之中,他一出来,天地为之震荡。
他还活着,所有的目光看了过来,所有能伸来的手,也都伸过来。
盘古殿前,大战一触即发。
那些从前围杀冥河老祖的大能,那些围杀魔种的大能,那些曾在桑天子身上寻索过魔道的大能,如今都像乌云一样围了过来。
为证道,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唯有一战。
要战,便战。桑天子这具祖巫身立身于盘古殿前,应战一切敌。
能不能赢尚且难说,但他肯定,他一定不会输。
至少在覆灭之前,他可以逃入盘古殿中,转瞬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而有祖巫身在这里牵制,女儿国那儿,桑天子的本体因感知到祖巫身漫长时间所得的感悟,实力突飞猛进。五行也好,四象也好,阴阳也好,都有极大感悟,仿佛挖到了巨大的宝藏,得到了无与伦比的传承。
祖巫身吸引天下的目光,本体难得可以安静地悟道。
三年眨眼即过,本体轻喝,“斩!”
桑天子斩下最后的善尸。
以渔鼓为寄托,天劫因此生。
众人都停了下来。
“好大胆。”鲲鹏顿时有所感知。
“阿弥陀佛。”燃灯古佛也生出怒相。
“该死。”阐教众仙纷纷取出法宝。
都生气了?可那又如何?
桑天子照旧,该渡劫渡劫,该强大,谁也拦不住。
他笑道:“诸位,事情已经明朗,如今,贫道已经走到证道之前,只差三尸合一便可证道。尔等再要阻拦,便是自取死路。”
燃灯古佛说:“魔道不该出。”
桑天子骂道:“该不该,不是你这秃驴说的算的。”
燃灯古佛被骂到震怒,反骂道:“你这个没有师父教养的东西。”
桑天子瞪大眼,狠狠道:“你师父多得很,见一个拜一个。”
燃灯古佛被骂得七窍冒烟,拿着量天尺,朝桑天子打去。
桑天子挥舞天离火神鞭去迎击。
盘古殿前再次大战。
不过鲲鹏和阐教众仙都未参与,他们看清形势,飞向了女儿国。
盘古殿前的战斗不会有结果,女儿国那边或许能打出个结果。
然而,桑天子三尸尽斩,已经成了大气候。本体与善尸合力,再加上无当圣母在旁边帮忙,鲲鹏和阐教众仙岂能赢他们。
细数洪荒之大能,镇元子不会再出手,冥河老祖有改换阵营之意,如来模棱两可,态度不好说,剩下那些,能打出个什么样,真不好说。
两方战场,皆在大战之中。
一边,燃灯古佛催动灭世之力,在盘古殿前逞凶;
一边,无当圣母与善尸合力托住众人,桑天子闲出手来,竟有反杀阐教众仙之象。
鲲鹏见此情景,不禁大急,催动诛仙剑阵。
此阵一出,阐教众仙大恨。
被坑骗至此,他们岂能再助纣为虐?
他们就算很想杀桑天子,也得收手。
无所谓。有诛仙剑阵,鲲鹏自认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镇压所有。
正如他所想,就算他没有诛仙剑阵阵图,只靠这四把剑布置成的剑阵,他便能压着无当圣母和桑天子打。
桑天子很是狼狈,无当圣母也躲得好辛苦。
他们二人从女儿国遁逃出去。
鲲鹏施展极速,追杀过去。
桑天子心想,现在大概到了去女娲娘娘洞府的时候了。
不过就在这时,祖巫身新生的莲花中,金灵圣母传音道:“师弟,把鲲鹏引来,我助你一臂之力,把诛仙剑阵取回来。”
这主意,桑天子特别喜欢,欢喜答应。
只见他本体和善尸极速逃亡,和无当圣母一起朝盘古殿逃来。
鲲鹏岂能不追杀——
杀又杀不掉,这一路,果真追到盘古殿来。
只见四把剑闪过之处,雷电交加,山河崩毁,乾坤颠倒,沙尘满天。
盘古殿前顿时失了清净,连盘古殿都几乎被风沙遮蔽。
却有一只手从一朵幽渺莲花中探出,燃烧混沌火,一把锁住陷仙剑。正是金灵圣母捉剑,她喝道:“回来。”那陷仙剑便飞回,落入莲花中。
鲲鹏被吓了一跳,立刻驾驭另外三把剑杀了过去。
本来就不成诛仙剑阵,如今又少了一把剑,威力大减。
无当圣母也探出手,手中有玄光无限,抓住戮仙剑,喝道:“回来。”
桑天子更贪婪,本体、善尸和祖巫身各探出一只手,不光要捉剩下两把剑,还要把鲲鹏按住,他恶狠狠地想,回头若有机会,便一剑割了鲲鹏的脑袋。
贪婪要不得,这不,鲲鹏怒急发威,斩向桑天子的善尸和本体。
燃灯古佛也不是摆设,量天尺打向祖巫身。
桑天子三下虽然都未建功,但是吸引所有火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祖巫身挨了一下,化为血雾,逃入盘古殿。那诛仙剑和绝仙剑却落入金灵圣母和无当圣母手中。
金灵圣母从莲花中显化出来,喝道:“布阵,杀敌。”
“是,师姐。”无当圣母很是开心,抛出两把剑,和金灵圣母一起布阵。
虽无阵图,但诛仙剑阵一旦布成,至少圣人之下,已然无敌。
燃灯古佛和鲲鹏这两个家伙,难有破阵的可能。
待剑阵即将要成,鲲鹏见事不可为,转身就走。只剩燃灯古佛被剑阵笼罩。
桑天子的祖巫身出来,乐呵呵地给善尸行礼,而后拉着善尸、本体一起,驾驭诛仙剑阵,杀燃灯古佛。金灵圣母不便参与这些事,一转身,回了莲花之中。
形势已改,如今被困的是燃灯古佛。诛仙剑阵直往他秃头上招呼。
西方二圣岂能容忍?
一颗菩提子从西方飞出,直愣愣地砸到桑天子善尸的后背上,把他砸得趴在地上。继而一朵功德金莲也飞出,打在本体的头顶,金莲中显化佛陀。如同一方世界压下来,桑天子被压得身子矮了一截,不能动弹。
这时,一道虚影乘风而来,轰隆砸在桑天子的祖巫身上。
那虚影竟是盘古幡,它迎风而动,祖巫身的力量被扇得时时破碎,无法凝聚。
只靠无当圣母驾驭的诛仙剑阵,虽杀得燃灯古佛断手断脚,抱头而走,但是终究不能灭杀这一尊强敌,却让她自己心惊胆战,担心随时有圣人插手。
没办法了,桑天子只有取出女娲娘娘给的符纸,用大日金焰催发。
阴阳之气笼罩,他们飞遁进不周山下的古老洞府。
在那洞府里,连圣人都无意去结因果,隐没不见。但是桑天子身上的痕迹表明,只要出去,那些痕迹必然迎风而涨,再次将他镇压。
桑天子不禁叹道:“前路已然断绝。”
无当圣母说:“坚持不懈,或有转机。毕竟这与道祖有关。”
桑天子说:“三个圣人出手,多大力量才能破局?除非道祖现身,把魔道和鸿蒙紫气都扔我头上,否则我很难证道。若道祖会这么做,一开始就这么做了。不用多说,我对今日早有准备,师姐,接下来该我护你证道了。”
“什么?”无当圣母惊愕。
“我的路只能走到这,接下来,我护持你来证道。他们已经阻拦我,不能再阻拦你了吧。而只要证道的是咱们截教之人,我的路就没有彻底断绝,将来自有机缘。”
“这可是证道机缘,你要给我?”
“怎么着,你还不喜欢!”
“不是,只是你当真要如此?”
“当然如此。我已经走不下去了,难道还要霸占着这条路?若不能消了这执念,只怕走到后面,会落得无天一样的下场。师姐也不要推辞。接下来我会全力助你,你也应该全力证道,唯有如此,咱们截教才有明天。”
“你的选择,真是出乎意料。”无当圣母见桑天子坚决,也下定决心,“既如此,那我便疯一回,在这条路上闯一闯。”
“正该如此。”桑天子笑说,“师姐,你学得法门虽然多,但我所领悟的法门也有可取之处,从今天起,我身上所有,但有所需,你尽管拿去。”
无当圣母盘坐于阴阳之气间,身上燃起幽幽紫火,说道:“我以自我为炉,燃起大道之火,你将你的领悟打入这火焰,即可助我。”
“是。”桑天子欣然答应。
这时,金灵圣母驾驭那朵莲花,飞到无当圣母头顶。
她欣然道:“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莲华之中垂落道境,桑天子也演化自身道境,在这阴阳交织之地,一起加持在无当圣母身上,无当圣母沉浸于修行之中。
三万七年年后,她悠然醒来,说道:“我已有所明悟。请助我进入黑暗之渊。”
桑天子问说:“怎么进入?”
无当圣母回道:“本体进入。”
桑天子不甚理解,却只问,“你决定了。”
无当圣母说:“是,必须如此。”
“好。”桑天子说,“那你便护送我一程,去往黑暗之渊。这样一来,他们会以为我要进去,便不会注意你,到了那里,你进去便是。”
定下此计,他们行动起来。
桑天子先出去。
才刚出这洞府,几个圣人所下的禁制立刻浮现。
他也不管,只顾着往黑暗之渊冲。
无当圣母在旁策应,同时,桑天子的自我尸和诸多变化身也飞来相助。
这支队伍,细数起来只是两人,但是看着浩浩荡荡。
目的也颇为明确,魔界,黑暗之渊。
洪荒大能看着,皆知将有大变化。
可是,那诛仙剑阵在侧护佑,当真让人头痛,这要是去拦,只怕先得去诛仙剑阵走一遭。谁的头那么铁,敢挨这四把剑的削?
燃灯古佛和鲲鹏都在旁追着,但是不敢拦路。
冥河老祖也跟着,没有动作。
如来法眼观看,玉帝用昊天镜窥探——但终究都没有出现。
直到这一行人来到魔界。
竟有一群魔物,在魔种带领下,率先发起进攻。如同细雨霏霏,落在那浩荡的队伍中。无需诛仙剑阵出手,桑天子的变化身便灭尽他们。
随即,鲲鹏喝道:“不能再让他走了。杀!”
他只喊杀,自己却不动手。
他驱使亿万妖族,前来送死。
这些妖物,纵有强者,也不是桑天子的随后。仍是变化身迎敌,且战且退,打得魔界混沌一片,烟尘乱飞,伸手不见五指。
但这点手段,当真不够看。
鲲鹏见状,喝道:“燃灯,你为何不动手?”
燃灯古佛对鲲鹏爱答不理,因为鲲鹏显然没动真本事,就拿这点妖族糊弄事,想让他当这个出头鸟,当真好算计。不过,已经临近黑暗之渊,也改动了。
燃灯古佛催动量天尺——
正此时,一道佛光飞来,迎向量天尺。
“阿弥陀佛。”正是大日如来。
燃灯古佛打下去,大日如来全力支挡。
等量天尺落在桑天子身上,力道不足一半,已经伤不得人。
燃灯古佛喝问:“你要如何?”
大日如来说:“阻你入魔。”
燃灯古佛知道说话没用,催促鲲鹏,“鲲鹏道友,你该动手了。”
鲲鹏正要动手,冥河老祖拦在他面前。
鲲鹏大怒,“你要拦我?”
冥河老祖笑道:“我要杀你。”
剑舞如星盘,他杀了过去。
鲲鹏不解,又愤怒,全力迎击,不敢含糊。
强敌已被拦住,前面再无阻隔,大队人满直冲黑暗之渊。
然而就在此时,桑天子祖巫身头顶的盘古幡震动,将整个天地打散。桑天子的那些变化身,如同秋天的花朵,纷纷飘落,落回水火葫芦。片刻之间,只剩下几个最强的。桑天子不管不顾,往黑暗之渊里冲。盘古幡震动更狠,连人蛇身都被打碎,凤凰身、金乌身,乃至于混沌荒女,混沌不死虫等等,皆随时而碎……最后,连玄龟身,祖巫身,乃至于自我尸,都要被盘古幡磨灭了。
这时,一道阴阳玄光飞来,正是太极图的虚影。
这虚影也落在祖巫身上,阻挡盘古幡的胡作非为。
只是,桑天子彻底动不了了。
就连无当圣母,也扯不动他。
前路已绝,并非一句虚言。
无当圣母见此情景,不禁一叹,将诛仙剑阵收起,头也不回地冲入黑暗之渊。
这一切与桑天子预料的几乎一致。
圣人,被他算计得彻彻底底。
不多时,无当圣母在黑暗之渊的封印之地里,斩自我尸,寄托于黑莲。劫气缥缈,证明了她所图不小,也揭示了桑天子的算计。
盘古幡没什么反应,那朵功德金莲也没有变化,唯独菩提子,发出巨大佛光。
善尸盘坐,身后萦绕佛光,竟如同成佛一般。
不过,桑天子无意走入佛门。
他苦撑着后背施加的巨大压力,在压力中竭尽全力悟道。
此地位于黑暗之渊,毗邻封印之地。
桑天子的本体和三尸身皆在一处,且恶尸在那处惊奇之地修炼,对道的领悟颇为深邃。在这里,他虽被镇压,难以动弹,仍能悟道。如同在女娲洞府一般。既然已被困在这里,他索性待在这,感悟阴阳造化,继续他之前的路。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他的恶尸不断增强,又在化道棺中迅速化道。
他悟道的速度随之加快。
在这期间,他的法传遍天下。
盘古殿前,十三座祖巫殿日益兴隆。
无数虔诚的念力,从洪荒游荡而来,无数功德演化。
桑天子用尽念力、功德,汇聚阴阳——万年后,菩提子的佛光被一股阴阳之力遮蔽,功德金莲的佛陀,也被阴阳之力笼罩。还有那太极图的虚影,被他领悟的阴阳之力渗透,隐约间,竟有助他达成这一步的意思。
冥河老祖曾经说过,四象化阴阳,必须要凝聚天地人三才。
如今他天道之力傍身,三尸尽斩,天与人算是有了。但地之力,还有所欠缺。
他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东皇钟,那是他的根基,是他的地。
不过,他一直没有动用。
如今圣人之力压在身上,一旦动用,哪怕只是多看两眼,也会被发现。如今诸圣的力量加持在他的身上,已有要杀他的势头。若发现东皇钟,难保他们不会顺势将他撕成碎片,碾成粉末,已图谋和争抢东皇钟。
“还没到时候。”桑天子沉心思索,“若能再往前走一步,再动用它;若有变化,再动用它。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至于修行,先以三尸身为根基,再冲冲。”
魔界的烟尘沉静了下去,风依旧鼓荡,火依旧燃烧。
洪荒之中,还有人在追寻他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