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日尽,天庭空荡荡一片。
水火葫芦里、太清宝珠里,众仙暂时安顿,这么两个小地方,乱七八糟的。王母和玉帝最后进去,他们进去了,场面才稍稍顺利一点。
玉帝劝说:“三界大劫,大家都忍一忍,忍一忍。”
龙吉公主跳出来,愤恨地问:“为何就这么进来,不跟他拼了?”
玉帝说:“你这孩子,杀了劫运之子,大劫就能消了吗?主动进来,朕也难受,但朕知道,反抗越多,劫气越大。忍一忍。”
桑天子用神识扫了一眼玉帝,听到玉帝的话。玉帝有所察觉,身形模糊起来。
桑天子便将神识转向别处。
到过水火葫芦,他看到很多人从里面劈砍葫芦。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复杂的目的,但他们什么都砍不动。水火葫芦里的空间,比太清宝珠小太多太多,但他们是一个等级的法宝。水火葫芦内的坚固比太清宝珠更强。何况还有东皇钟镇压,就算拿着诛仙剑阵砍,也未必能破开这法宝。
何况,砍开了也没有好处,又出不来。玉帝、王母不会允许他们那么做。
除非桑天子已经控制不住局面,到那时,打破水火葫芦对他们有好处——但就连玉帝和王母都不知道,就算桑天子控制不住局面,他们想打开,也无法打破水火葫芦。因为水火葫芦不单单是一个葫芦,上面还有先天至宝东皇钟。他们只能被释放,不能自己挣脱。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定数定好了的。
在劈砍葫芦的人旁边,有不少神仙围观,像是凡间的人,围观两个人打架。
但没看多久,又被水火葫芦里的那些混沌世界里捉来的星辰吸引,一个个飞过去,像一群老鼠瓜分宝藏似的,瓜分农户家的“粮食”。
还有那些混沌凶兽的尸体,也成了大家瓜分的对象。
只需看几眼,桑天子便知道,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不会给自己留什么好东西。
嫦娥也在这里。她取了水火葫芦里的四把剑,去九幽之水那里布阵、弹琴,不问别的事,守护着羲和复生的希望。那周边聚集了不少女仙。三霄也在那里,和玉兔一等,驱赶着想往那儿挤的男仙。不少男仙为了听琴,自发充当起护卫队,驱赶着冰火犀牛。一头小犀牛,赶过来赶过去,跟遛狗似的……
与之相对的是王母和金灵圣母,占据了九天玄火,王母将行宫立在玄火附近,金灵圣母住在旁边的七香车里,又立了一座四象塔,可供女仙们居住。
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趣味。
桑天子便不管他们,用金乌身号令群妖道:“吾已骗过玉帝、王母。如今以妖族太子太师身份,掌控天庭,尔等都要听我命令。”
那些妖精本就听他的,现在有了“正当”名头,更要听了。
桑天子说:“我已将尔等分成三百六十支队伍,今夜子时,天地变化,尔等搭乘天庭传送阵,分别去往二十四诸天、地仙界、地府、妖界,传令天下:往后天上十天,凡能升天之六道之民,皆位列仙班,为我所用。”
跟王母娘娘的谈判,当然不能明白地告诉他们,不然这些妖物办事时,说不定有别样心思,偷奸耍滑。绝没有现在这股兴奋劲。
“是。”众妖皆知晓自己的去处,摇摇摆摆,一起回答。
而后一起升天,枕戈待时。
桑天子化出诸多变化身,占据天庭上下,以待飞升之六道之民。
本体坐镇凌霄宝殿,玄龟身稳居瑶池,以迎接第一场变化。
夜沉沉,时间却就要到了——
桑天子安排好之后,只在凌霄宝殿里站了一炷香时间,天地忽然震动。
时候到了——众妖依照之前的命令,摸黑传送,去往各方。可他们还没走完,却见天上日月齐现,星斗移位,天地骤然间被光明包围。
时辰混乱,日夜颠倒,大劫来临。
桑天子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着实震惊。但很快稳住了。
这时他想,王母娘娘说的话,未必真是小觑他。
“的确,我没经验。一场大劫之间,必然有很多意料之外的变化,必须好好应对。现在,首先要稳住,看清楚敌人是谁?”
佛劫从灵山开始。和桑天子知道的一样,魔界大圣无天破开魔界,出现在灵山,逼迫如来转世,前后没有用多少时间。所以,当无天的元神黑莲,出现在凌霄宝殿时,日月齐现的盛景,才过了一小会儿。
“是你。”无天甚至有些意外。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桑天子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跟无天打招呼。心中有些忐忑。
无天说:“你是一个聪明人,我相信,你已经聪明到敢与我为敌。”
桑天子说:“不敢,我已经聪明到识时务。此乃佛劫,关键在于你能否胜利,我可以担保,三十三天之内,天庭不会干扰你。”
无天说:“你猜我信不信你?”
“大圣心情不错,定然信我。”
“与其信你,不如不信你。因为你不会让我失望。”无天认为,他若站在桑天子的位置上,必定跟自己为敌,所以他绝不相信桑天子能老老实实,“但是我希望,如果我没有让你失望,三十三天后,你还做天庭之主。做我的天庭之主。”
“好说。你能赢,三界就是你的,我当然也是你的喽。”
“哈哈哈。”无天大笑,“你说了一句没有用的实话,但我姑且信你。”
这话说完,无天一掌打出去,法力如妖雾,打得桑天子猝不及防,在凌霄宝殿翻了个跟头,落在玉帝的宝座上。下一刻,无天又化成一片乌云席卷天庭,用他的元神黑莲将桑天子的变化身通通收起,继而镇压在玄龟身头顶。玄龟身的真灵不受禁锢,仍然能吞吐法力,但它聚集的法力,一时无法挣脱那束缚。
宝座上,桑天子计较说:“无天,咱们是盟友,你就这么相信我的。”
无天说:“我相信你。信你仍然有办法与我为敌,我等着你。”
“别呀,我只是想混过三十三天。”桑天子糊弄道,“你先别走,听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真没想跟你为敌,因为那对我没有好处。”见无天的身影越来越虚,他挣扎了一下,本体也被禁锢在宝座上,挣脱不开,他喊道,“你别走,这是佛劫,我跟那帮和尚有仇,我不会帮他们的。你看清楚,我胆小的很,我根本没有跟你为敌的胆子。我只是想借着大劫,赚点钱花花,你不能这么对待一个贪财好色的人……”
但无天已经走了。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
他不禁郁闷,他预料之中的开局,可不是这个样子。自我尸被黑莲镇压,本体也被禁锢在座椅上,就差被人吊起来烤了。玉帝在水火葫芦里,还能自在地听听曲,看看歌舞,他现在算什么?木偶都做不成。
他探查现在能做的:
他还能说话,还能听和看。
他本体和自我尸的联系没有断。
他坐镇瑶池和凌霄宝殿。
“但是用说话,声音传不出去多远。只有他们来觐见时,我才能传令。天庭发生什么事,我看不到,也无法知晓各处进度和动向,太惨了。还有水火葫芦也被封,里面的人都叫不出来,能用的帮手少得可怜。这招太狠了吧。”
他已经后悔当初的草率,真不该这么轻易就答应女娲娘娘。
就在桑天子苦思对策之时,灵山,无天下令魔界的妖魔鬼怪,杀戮佛子佛孙,关押菩萨和诸佛,场面之血腥,犹如地狱。
而地狱也在颠倒是非。十八层地狱的恶鬼被释放,各路鬼王被请出来,称王称霸,为无天做事。而后土娘娘刚刚好,带着一些重要的东西,去混沌中开辟道场,还有一些人躲进了火神界,都不在。那地藏王菩萨则深陷劫中,又一次被打成重伤……
一切都是大劫进行中的模样。
如此过了许久,妖族才姗姗来迟,从妖界辗转来到天庭。
闯过无人看守的九层天,他们来到凌霄宝殿。
最早进来的是一只凶悍的妖圣,形似鸭子,通体赤红,长有九头,名曰鬼车。灵智已开,但本性却难移,依旧喜好阴晦凶煞,不服天不畏地,嗜血成性,极度凶残,和六翅天蝉一样,都是洪荒五虫之一,同为妖族的其他妖圣都对其忌惮三分。
鬼车陷入凌霄宝殿,二话不说,便往至尊之位飞去。见宝座上有人,他张开大口,便行吞噬之事。只是,他的法力不如无天,轰隆撞在宝座前的屏障上,晕晕的。
桑天子见他凶悍,差点把那屏障撞破,便说:“加油,接着撞。”
鬼车以为那屏障是桑天子发出的,心中惊颤,问:“你是何人,是玉帝吗?”
桑天子说:“本座是妖族太子太师,执掌缚妖索。你呢?”
鬼车不知道什么太子太师,但是知道缚妖索,说:“太子太师也不算什么,妖族如今分为三方势力,分别为天地鬼三妖皇,我为鬼妖皇。”
桑天子缓缓问:“另外两个是谁?”
鬼车说:“天妖皇白泽,地妖皇飞廉。白泽此劫未出,飞廉还在后面吃风呢。”
桑天子笑说:“那真是可惜了,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来了俩。”见鬼车恼怒,他继续说,“你也别生气,不如白泽没什么好羞愧的,好歹比妖师鲲鹏强。你传我命令,此一劫中无论何时,凡见到妖师鲲鹏者,便让他来凌霄宝殿听命。胆敢不来,便视为背叛妖族,以后人人得而诛之,且诛杀鲲鹏者,可继承妖师之位。”
鬼车奇怪的看着桑天子,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发号施令?”
桑天子说:“你不服?你来,来来来,咱们过两招。”
鬼车刚才吃过亏了,但确实不服。不服再打一场?他也不打,怕打起来,让别的妖圣占了便宜。迟疑片刻,他只说:“你是人族,何必管我妖族的事?既然你喜欢这里,那你就占着好了,我去别处寻一道场。”
说完,他狠甩袖子,飞走了。
速度之快,几近于道,眨眼无影踪。
桑天子暗叹,此事真不好办。
片刻之后,又有一妖圣飞入凌霄宝殿。长着鹿的身子、雀鸟的头、生有独角、尾巴如蛇一般、身上遍布豹子一般的纹理。他一进来,风就跟着来了,起初疾风,待他站定了便舒缓很多,风的温度清冷,因他先天掌控风之法则,乃天生的风之神兽。
桑天子先开口问:“你就是飞廉?”
正是飞廉,回说:“本座就是飞廉。你是何物,敢占据妖庭,坐妖皇之位?”
桑天子说:“吾乃妖族太子太师桑天子。如今天庭上下已被我拿下,可我手下妖兵太少,要重建妖庭,还需要诸位相助。鬼车那厮,简直冥顽不灵,太过凶恶,打输了也不服气,真是不知所谓。此一劫或许是其末路。哎,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风之神兽,御风而行,堪称瑞兽,你若愿意入我麾下,我不会亏待你。”
飞廉并无喜色,思忖片刻,问:“妖族何时有过太子太师?”
桑天子说:“并非是我自封!”
飞廉略感惊讶,在妖族,如今能封出这么个位置的,地位必然高绝,必然在众妖圣之上,在鲲鹏之上。那么除了陆压道君自己,就只剩下圣人了。陆压心高气傲,岂会称别人为师。飞廉问道:“有何为证?”
桑天子说:“缚妖索为证。”
只说,他并未取出来。
因为缚妖索在他的自我尸那儿。如今一股脑被无天的元神黑莲镇压,自我尸要取出来,也要耗费不小力气,他在这儿,更无法动用。
但飞廉却信了,迟疑道:“本座愿意与你结为盟友。”
桑天子心中生出一点点欢喜,想着,盟友虽然不如手下,但比一拍两散好。
他说:“阁下还不相信我。也好,那便先结成盟友。你是风之神兽,以风御水想必能顺理成章。那便请你施展一些神通,引天河之水冲入北海。”
飞廉不解,“为何行此事?”
桑天子自然不会说实话,说:“我欲请鲲鹏回来为妖师,可鲲鹏那厮忒可恶,竟躲起来不肯见我。你多放些水,冲一冲他的洞府,让他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等我站稳了脚跟他还不来投靠,我掀了他的道场。”
飞廉一听,心里犯嘀咕,宝座上坐着的是何人,连鲲鹏都不看在眼里。
看来真是某位大能,不可小觑。
他说:“鲲鹏不好惹,若惹恼了他?”
桑天子立即说:“我已传令鬼车,他未必听令,我再跟你讲一遍,此一劫中无论何时,凡见到妖师鲲鹏者,便让他来凌霄宝殿听命。胆敢不来,便视为背叛妖族,以后妖族上下,人人得而诛之,且诛杀鲲鹏者,可继承妖师之位。”
他想,鲲鹏应该不会出来。若出来也不难办,可以拿女娲娘娘压他。既然不出来,便拿其名头做点事,能有什么错?
至于让飞廉施展神通,引天河之水冲入北海,目的更简单。北海的玄龟躯壳,被后土娘娘送去混沌,那里一定遗留了一片空荡荡的深渊。天河之水连接混沌,几乎无穷,引无穷之水,入北海之深渊,不就是一件大好事么。
若不是没人用,此事他不会让给飞廉。
不过飞廉得了些功德,若能知趣地听他号令,那也不错。就怕吃里扒外。
飞廉说:“即是盟友,为你做些事也无妨。但妖师那边,我只能代为转告。”
桑天子说:“随你。但我要告诉你,做得多,得到的就多。”
活了那么久,许诺根本打动不了飞廉。飞廉说:“我记住了,告辞。”
虽然不愿意给桑天子做手下,但他下意识地信了桑天子,故而愿意听调。从凌霄宝殿出去之后,他便去引天河之水往北海里灌。
得了功德,也不以为然。
倒是桑天子更为欢喜。
这功德,有一半归他所有。
他让自我尸收了功德,炼化。对抗无天的元神黑莲。
争取早日挣脱,得回自由。
飞廉收了功德,更是乖张,并不回去复命,转而去了地仙界。他在从前巫族的地盘里,在昆仑山,占据了一片仙山为洞府。至于跟天庭的联系,他派遣他的手下金公子——那是一只金蜈蚣修炼得道,也有大罗金仙战力。
金公子是个贪婪的家伙。在飞廉之下,他时常贪图飞廉的实力。
金公子又是个阴险的家伙,他眼力超群,见微知着,跟着飞廉,只因他看出飞廉好欺负。他隐藏自己的贪念,时刻盯着飞廉,有机会定然取而代之。
飞廉之命,金公子阳奉阴违。
表面上恭顺地答应,却压根没有去凌霄宝殿。这一场劫应在西方,谁最厉害,飞廉看不出,他金公子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径直飞向灵山,拜见无天。
他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无天的品性。无天不喜欢他这样的奸猾之辈。
无天说:“妖圣让你去凌霄宝殿,你便尊我号令,去凌霄宝殿听命。凌霄宝殿里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告知于我。”
金公子欣然应道:“是,佛祖。”
这才去了凌霄宝殿——
成为第三个进入那宝殿的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