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地下,他关注着峡谷的动静。
融了碧眼妖王,和几只不听话的妖物,他从它们的记忆里寻索峡谷的秘密。
还有那些六欲中的血神子……
他将那一切画面,以紫金峡谷为中心组织成一张网,把那些记忆碎片搭建成一座塔,在冬天,他捕捉到这片大地五行的气息。
“五行?有这么简单吗?”
“君上嘀咕什么呢?”焦叶拿起一件长袍,给他披上。
“没什么,听说最近有些人抱怨。”
“君上莫怪,他们是想念亲人。”
“是啊,这么久没个信,也不好。”桑天子说,“有罪的算是活该,无罪的却不能亏待。你把他们的亲属统计一下,让他们写一封信。你收集好,过几天交给我。其实他们过得挺好的,只是那个地方是一处秘境,里面有很多秘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或许等个几十年,尘埃落定,他们还有在外面团聚之时。”
“君上仁慈。”焦叶赞美道。
“去忙吧。过段时间又要办宴会。”
“君上,您收拾了那碧眼妖王,可地下又出现几个新势力,这次宴会,我们要不要请他们,若请,又该给他们一个什么位子?”
“新的平衡。”桑天子沉吟道,“这次我与德运真人上座,其余次之。”
“还有,君上仁慈,用了许多善良的手下。可这样也使得下面上缴的财物减少。而从地下所得,多金玉而少酒食,君上,这次宴会要不要简办?”
“形势微妙,隆重为佳。至于酒食,拿这些去用吧。”
桑天子取了些酒、粮食、鱼虾给她,与往年不同,但可以做很好的安排。
“是。”焦叶等了片刻,又说,“茶凉了,奴婢给你换一壶。”
“嗯。”桑天子没想过喝茶。
把琐事抛诸脑后,他继续刚才的思路琢磨。
这片峡谷名为紫金峡谷,这峡谷从前的紫金必然不少,按五行算,这里就该属金。这片峡谷大约二十里宽,近千里长,放在三十万里的荒山中倒不显眼。不过还有那些黑玉,也属金,催发出的灵气加起来,必然不俗。有金则有水,现在这里如此荒凉,是因为这里的金脉断了,支撑不住水脉,所以,水都从地下流走了。无水则木衰,无木则土坚,于是乎五行混乱,变成现在这个荒凉的样子。
“这么算的话,这么算……”
他在思索中往天上飘飞,扶摇而上十余里。下方大地缩小。
山川脉络中,他分辨五行源头。
“金水木火土,那里的大坑,从前该有水;那水边怪相,应有森林;有木则有火,而金从土来,这一片五行俱全。如今失了金,水不见……”
寻索一会,他的身躯又飘飞数十里。高处不胜寒。
千里峡谷变得愈发渺小。
远处,有一个更大的大炕。
周围皆是山峦,只有那一带凹下去。
再往上,数万里的山峦也可以用五行来解。环环相扣,又都崩溃成荒芜。
他约么看准了,往十万里外的边境飞去。不过眨眼即至。边境那高高低低的山水之间,有着明显可以区分的界限。两边的石头,痕迹,全不一样。一定有一片是外来的,就好像一件空间法宝碎裂,里面的五行之地崩溃成这么一片大地。而这些年,有人抽取了这片五行大地的资源,使得这里荒芜了。
他暗赞不已,“这么一大片天地,这件法宝一定不俗。”
他明白为何大家说这里有法宝了。这么一大片,必是源于法宝。
可若是法宝崩溃,那如何找?
“没法找嘛,它可以落在任何地方。”
落在任何地方,就得到任何地方去挖,假若真的有,这么多年,想必已经被挖到。若别人挖不到,他没头没脑地去挖,也挖不到。“况且,也有可能根本没有法宝。比如我这水火葫芦,我若嫌它累赘,把里面的东西倒出去,法宝未必要丢下。”也就是说,这里也许只有这片荒地,“再说了,就算有,那些之前来找它的人,可能已经把它找到了。找到之后,肯定闷声发大财,不会说的……所以,很可能没有。”
找一个极可能不存在的东西,桑天子的兴趣一再削减。
就在他想把此事从清单里划掉的时候,地下忽然出了件事。
他的元婴身正在一处偏殿琢磨阵法,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来访。一脸媚态,袅袅婷婷,一头白发,基本可以断定是狐狸精。他身旁服侍的狐狸精一见那女子,化为狐狸扑了过去,哭诉道:“姥姥,您可来了。”
“受苦了,你受苦了。姥姥这就把他杀了,给你报仇。”
“你想要杀我吗?”桑天子问。
“呵呵,小娃娃这话问得新鲜。”
“那你就恩将仇报了。”桑天子说,“你问问她,是不是我把她从碧眼妖王手里救出来?是不是我让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问问就知道。”
“是吗?”华贵的女子问。
小狐狸说:“是,姥姥,他很好。”
“你说的是真话,且媚态十足。”
桑天子说:“既然误会解除,两位请离开吧,在下不送。”
“你等等。”华贵女子说,“我狐妖一族就算逆天,也不会拆散有情人。你与我这乖孙女一看就很相配,你跟我回去,择日与之成婚……”
“呵呵,你弄错了吧,我可不是狐狸精。”桑天子简直觉得可笑。
“小娃娃不识我狐妖神通。我狐妖一族有秘法,若与人族婚配,只需取八八六十四位少女精魄,既可以凝聚出人族精元,你与之相合,保准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若嫌一个不够,十个八个也不是不行……”
桑天子瞠目结舌,妈的,这骚娘们看着不是好人,实际上确实不是好人。为了给狐妖生一个孩子,要杀六十四人,真是可恶。
他说:“你狐妖一族倒行逆施,小心报应不爽。”
“报应?这世界只有强弱,哪有报应。强者就是弱者的报应。”
“那就看看手段。”桑天子先下手为强,一拳打出去。
华贵的女子单手相迎,轰隆一声,被打退数十米,在墙上印了个坑。她很惊讶,从坑里出来,抖了抖被打出原形的半个身子,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那就更不能错过了,让你看看本尊的手段。”
骚狐狸,这是要强抢民男啊。
华贵女子掌纳乾坤,撕拉抓过去。
桑天子可不会坐以待毙,一脚踢过去来反击。
轰隆隆数下,周围崩溃一片。
他们皆不在意,一味对碰拳脚——桑天子颇为惊讶,他的元婴身修炼到今日,力量强大到可以把精钢揉着玩,从来没遇到过能跟他硬碰硬的角色,没想到今天这么一只狐狸精,竟然能在拳脚上跟他打得旗鼓相当。
要知道,他本体虽然只有天仙境界,但他的元婴身可不一样,
他的八九玄功练到第七转;融合诸多血液,光是真仙的大妖就有很多位,还有那只玄龟的血,和龙门上的血,血翅黑蚊的血;另外还有诸多紫金、精金、风铜和钢铁铸造经脉骨骼;还有海量灵宝金钱布设阵法;再加上那根还没动用的法杖。
其威能绝不止于真仙境界。
玄仙,这只狐狸一定是个玄仙。
并且极有可能不是初期境界。
三五招之后,桑天子的幻境无法维持,显露出元婴身之相。
翩翩公子哥,连华贵女子都直流口水。
轰隆一声,大地崩塌一片。
两道光影从地下跃出,各退数十丈。
华贵女子低吼一声,取出了两把宝剑,欲再战。
桑天子不惧,取出他的法杖。
他们都在想,今天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双剑非近战之剑,剑身一扫,剑气如雷霆一般飞打。法杖一点即是一片风墙,挡住剑气,而后化出风锥一道,子弹似的打出去。剑再一斩,将风劈开。剑气在风里爬行,摇晃着追逐桑天子。逆风想让,冲破风,剑气从身旁扫过,法杖再点,数千里的风往华贵女子的身上压过去,无数的漩涡,无数的锋利。
华贵女子的剑挡不住风,扔开一把,在风中游走,取出一面镜子,往空中一抛。光照在镜子上,催发出一道罩子,挡住一切。
“竟然学起了乌龟的招数。”桑天子骂了一句,“看我雷霆。”
噼里啪啦的雷电打过去。
华贵女子扔出另一把剑,两剑游走,引去雷霆,说:“小辈竟有如此法宝,遇上了太阳真火,看你又如何应对?”
太阳真火,呵呵,再容易不过。
殊不知金乌在这元婴身里生活多年——虽然换了地方,但寻常太阳真火烧不得他。
只见华贵女子取出火焰一团,往天上一抛,刚才的镜子镜面一转,照向桑天子。巨大的光亮让桑天子一阵恍惚,忽然一道绳子爬到他身上。仔细一瞧,那哪里是什么太阳真火,原来是接着镜子掩盖,打出的一道枷锁。
“好一个奸诈的狐狸精。”
桑天子身躯忽然爆碎,化成亿万灵宝金钱,涨缩之间脱身而走。
灵宝金钱前后相接,被留住的仅有数百。
华贵女子说:“小辈手段不少。”
“你也不差,竟能困我片刻。”
“哼,再试试我的太阳真火。”这一次,华贵女子真的打出太阳真火。
就在此时,桑天子本体赶至,横在战斗中间,一掌接住太阳真火,吞入水火葫芦。
他说:“都不要打,以和为贵。”
“你又是哪个,敢破我的法。”华贵女子质问。
桑天子说:“我便是竹翁魔君。”
“区区一棵竹子,也来管本尊闲事?”
“我说你这狐狸精真不知好歹,我劝你住手,是念你修行一场不容易,所以给你一条活路。”桑天子哼道,“不然,不用本座亲自动手,只需令牌一面,便能请来天兵天将,将你捉拿到斩妖台上,给那青丘的狐妖作伴去。”
华贵女子眼睛骨碌碌转,问:“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说话?”
这话的语气,比刚才舒缓许多。
桑天子取出北天门的令牌,递过去。
华贵女子定睛一看,很慌乱,赶紧收了法宝,说:“原来是上仙驾临,小妖胡倩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上仙莫怪。”
这面牌子,真的很有威慑力。
桑天子满意地说:“地仙界妖物也可以生存,但前提是不能作恶。”
“小妖绝不敢作恶,请上仙明察。”
桑天子笑问:“你真让我查?”
华贵女子从腰间摸出一个储物袋,说:“上仙大人有大量,小妖愿聊表心意。”
呵呵,竟然送礼,桑天子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会一面威慑你,又收你的礼物保护你。只因你身上并无太大业力,今日不该死,我才放过你。愿你今后好好修行,莫要作孽,也约束好下属,否则必遭天谴。”
华贵女子拜谢道:“多谢大人恩德,小妖这就回去。”
多拜了两次,她一扭身走了。
临走时抓着灰头土脸的小狐狸精。
桑天子和元婴身则相视一笑,在缤纷光华中合为一体。因布置了幻境,使围观者们见到也不知道真相,只知道他的本事非等闲可以推测。
“君上。”焦叶焦急了很久了,看到他,很高兴地迎上去。
“没啥事。”桑天子淡淡说,“不过今日我露了本事,不能白露。”
焦叶激动问:“君上有何主意?”
“我听说还有贩卖妇女儿童的。”
“奴婢明白了,趁此机会,把他们都抓起来。”
“聪明。就去办吧!”
桑天子交代了此事。随即又暗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他修行至今顺风顺水,还修了不少妙法,但这地仙界的凶险很大很大,且突如其来,排山倒海,若是不小心,难免有一天身死道消。人不应该过于自信,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说不定局外突然闯进来一个……
咦?想到这他突然停住。
局外?刚才的斗法中,也有局外。
老狐狸精用镜子做掩饰,偷偷放出绳子来捆绑他。
再联系到紫金峡谷的上面……
“刚才探索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局外,局外,到底是哪里不对?紫金峡谷,镜子,火,局外,局外……”
这一想,他忘记了时间,眨眼三日过去。
焦叶已经收集了百姓的信,送过来给他,见他正思索,便小心翼翼。
桑天子注意到了她,“局外,从外面进来的,一种火……”
他忽然联系起了什么,看向天上。
“是了,天上不对劲,日月不对劲,镜子也不对劲。”他联系起来了,“其实仔细回想,那面镜子被太阳真火照着,发出那道强光时,若仔细分辨,其实能够看到有一道绳子状的东西。正如这一轮太阳,不明显,但日夜交替时,总有奇怪的光华,在云中若隐若现。呵呵,谁说法宝就一定在地下藏着呢?”
说到这,他撒出灵宝金钱,眨眼数万里,冲上天空。冲过冰冻的风,他进入火热的虚空之中,在这个地方,灵宝金钱多放出一会便要融化,只能收起来。他依靠自己的力量,向天上飞,本体受不住,就靠元婴身,扶摇而上九万里。
虚空中,一座巨大的宝塔,以融入太阳的颜色矗立着。
桑天子伸手一抓,将其拿住,法力喷涌,初步炼化,将那座塔收起。
上有名号,为日月塔。
塔的外形分五层,内有须弥。
因此塔有破碎,里面的须弥空间并不大,却也有十万里。
但此法宝却并不属于先天。
此塔中残留铸造者的痕迹,乃是龙凤大劫时期的一只应龙的杰作。
他用混沌晶核为基础,铸造日月塔的塔身,又在其中布置无量五行阵,吞取天地五行之力,增补此塔的威力。从阵法上看,只要吞噬的五行之力足够多,这座日月塔的空间便可以无限开拓。只不过他没想到,那混沌晶核也有限度,在他吞噬三十万里五行之力时,龙凤大劫开启,他以此宝对敌,竟然砸破了。
五行之力泄露,日月塔只剩本身的灵性,在日月之间吸取力量,自我修复。
至今已经隔了一个巫妖量劫。
不光法宝修补完全,比往日还有增益。
“好宝贝,好宝贝,哈哈哈……”
得此法宝,他高兴得乱蹦。
嫦娥见此情景,颇为惊奇,说:“竟然被你找到了。”
“哈哈,我也是误打误撞想到了。那只老狐狸精用镜子法术阴了我一把,却提醒了我法宝可能藏在光芒之下。”
“是啊,平常人找法宝,不会找到天上去。”
“所以啊,这事还得靠脑子。”
得意之后,他回了竹翁殿,炼化此塔,自不必说。
因为高兴,一般人提的要求他也不拒绝,把信送进妖王宫,又按妖王宫众人所请,把他们这段时间赚的工钱付给他们的亲人。多则百两金,少则一厘金。百两金的那个是思念家人,宁可亏待自己,也要回报家人;给一厘金的那个不是没拿到工钱,只是恼怒亲友卖儿卖女,所以告诉亲人他过得很好,但不与亲人同享。当然,还有用那钱的数目传递信息的,桑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有此一事,很多人放心,更多人主动来投,愿意入内做工。
桑天子择优选取,对于特别优秀的,允许带亲人入内。
妖王宫里,越来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