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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城建城的第三十年,统计人数,有足足一个亿。之所以短时间增加那么多,是因为水月城在天庭小有名气,惊动了一位玄仙大能。这位大能这些年庇护了不少平民,但又不知拿他们怎么办,听说了这么一座城,就把他庇护的平民,一批一批送了过来。但他没有显露身份,默默来,默默走,连那些平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个大能,救了他们。

地仙界卧虎藏龙。什么样的都有。

不辜负大能信任,桑天子对,新来的人做了很好的安排。也没有特殊照顾,任何事都一视同仁。有功则赏,有过照样罚。

人只要足够多,就一定有贤才出现。

水月城有了新的使者将军!

他们十四位,有三个真仙境,十个天仙境,和一个地仙,又一次发育起来。

一亿人,无数灵兽,单单天庭薅几把,已经撼动不了水月城的结构。西海三城更不用提,除了受西海补贴的三十万天兵,其余的可不好过,不光无法撼动水月城,他们那里的百姓,反而削尖的脑袋往水月城钻。

连普通人都看出来,谁胜谁负?

那日,摩昂驾临三城,挨个的看了看。看到三城里处处惨淡,脸色不好,但他没有责骂他的手下,反而劝慰道:“桑天子善战,更善于治民。他的那座城地仙界少有,你们比不过,并不是罪过。能练三十万精兵,已经难得。”

听他这么劝慰,三位城主心情好了些,但又很羞愧。龟城主说,“大人,水月城的精气神,皆在于一人。若能将他引向别处,则城可破。到时候,水月城可为我等分割。”

摩昂认可此言,思忖道:“地仙界之城,乃是因天庭之命而成,要对天庭负责。若天庭有人召他做个述职,合情合理。”

西海是地仙界一大势力。

虽已是瘦死的骆驼,势力依旧可观。

摩昂在天庭有人,就连在金光圣母面前,他也说得上话。定下了主意,他往天庭一游。三五朋友知己,三五杯黄汤下肚,这事成了。一个月之后,天庭召见桑天子述职。

就在三城磨刀霍霍之际,他们意外地发现,桑天子没去述职,只派了手下使者上天汇报。如此大胆,简直不可思议。

若是正儿八经的述职,定能治他个怠慢之罪,可关键是,这述职不正规。

最后只有把去述职的,骂一顿了事。

“怎么说?”桑天子淡然问。

“上头说,我们要数量不要质量,走偏了。”

“呵呵,哪个专家这么秀智商?”

“是蛇将军座下的杨昭杨参谋召见。”

“是吗?这么感人,他当参谋的经历一定很励志。”桑天子没破口大骂,这阴恻恻的话,却很不好听,继而吩咐道,“这种没营养的会,开完了就要忘掉,该干嘛继续干嘛。”

这么不把上面当回事儿。

使者既无语,又一阵畅快。

这招也不行啊,挪不动桑天子。

王虎说:“快汇报太子知道。”

“不可。”蛟城主说,“太子此计,并无任何问题,是贼子不按常理处事。吾等若这么去了,跟太子说他的计策不灵,太子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我们在推诿职责。”

“不错。”龟城主说,“对付此贼子,本该是吾等职责,应该另想主意。”

“可此贼这些年就没出去过。”

王虎颇郁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似的。

蛟城主说:“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去。一定有个理由让他必须出去。”

王虎灵机一动,说:“不如吾等以利诱之!这贼子身价丰厚,普通利益诱惑不了他,但有一件事他一定抗拒不了。”停顿片刻,他在期待的目光中说,“那就是嫦娥仙子。吾等只需广散流言,就说嫦娥仙子下凡,在某地出现。只要他听见,我不信他能装作听不见……”

“好计,好计。”蛟城主连连称赞。

“这话一说出来,都让我心动。”龟城主眉飞色舞,“没有人能够抗拒仙子的魅力。”

王虎说:“吾等可着手准备下一步了。”

三位城主一扫眉间紧促。

饮一杯仙酿,相约如何行事。

散场后二十余日,即有流言四散。

嫦娥下凡了,就在水月城北边某地……有人见到了,天下第一美,名不虚传……有人在湖边,听见嫦娥仙子抚琴,琴声绝美……

流言传来后,越传越离谱——

有人说,“我在凉亭与一仙子偶遇,戴着面纱,已然绝美。我欲揭开面纱,仙子说,‘你与我对弈,若赢,则可揭此面纱。’可惜我棋道不精,没能揭面,但仙子留诗一首。曰:‘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诸位且听,那能不是嫦娥仙子。我真后悔,听她念诗时只顾着看她,等她走远之后,才想起诗中真意,唉,悔之晚矣……”

故事一开始是这样。

后来传着传着,嫦娥的那局棋就败了。

那面纱一揭,无需细说,便是一桩传奇。

水月城的门上,家家户户写嫦娥。

每个人都恨不得见上几回。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桑天子天天见到嫦娥,还真会被他们所迷惑。

“你又下凡了?”他嘻嘻哈哈问。

“现在你知道流言可畏了?”

嫦娥漫不经心地回答,继续抚琴。

如果不是天天见嫦娥,如果不是知道嫦娥就在太阴星,一直没出去过,桑天子或许真的会被迷惑。但现在,他一笑置之。

他这些年把主要精力用于研究阵法。

他用雷灵珠和金光镜,建立起八条灵宝金钱生产线,精益求精之后,每年能产出98亿枚灵宝金钱,这些年,已积攒甚多。

他用其布置起周天星斗大阵。

由小及大,层层叠叠,催动时一片萤火。

这是一件既需要天分,又得下苦功夫的大事,他乐此不疲,时时惦记。

一来布阵,并且时时进行补充;

二来寻索催动此阵的法门;

三来研究十绝阵,增补对阵法理解。

他研究十绝阵,仍旧以十绝阵之外的周天星斗大阵为中心,主次分明。

有一个行路的仙法,名为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桑天子催动周天星斗大阵赶路,瞬息之间,可行九万余里,法不弱人。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的三年,桑天子在阵法中渡过。让刘虎一等颇为郁闷,以至于怀疑,桑天子是不是一个正常人?莫非天阉?不然嫦娥都来到水月城里了,他都不动?

“有没有可能是,他见过嫦娥的传言是真的。已经见过,自然不会着迷。”

“不可能。”蛟城主反驳王虎说,“天庭见过嫦娥的不少,越是靠近,反而越是着迷。一定是因为这些传言不够真实,骗不了他。”

“那究竟如何才能引走他?”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被验证过的流言传到水月城。

流言的始作俑者是一个老瞎子。

他说他从北向南,去过很多很多地方。

听说这里的人讲述与嫦娥的往事,他也不知道是现编,还是早就编好,他说,他眼睛没瞎的时候,曾经在无尽火域见过嫦娥。

“我年轻时,曾去无尽火域寻找传说中的金银池。那片火域狂暴而混乱,以至于天生地养了一些须弥空间。火海中的须弥空间,可以融化一切。其中金银因为沉重,而总是聚于一处,形成了金银池。所以即使很危险,仍有无数人前去探寻,其中不乏玄仙大能。我去的那次,就有三个玄仙。他们仗着法力高强,试图用法宝收了那片火域,结果惊动了无尽火域中的火精。那火精也是天生地养,脾气火爆,法力高强。我不是过于狂暴,以至于无法化形,他不弱于金仙大能。他御使火海烧那玄仙,玄仙用法宝苦苦支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我等这些弱小修士受到殃及,更是苦不堪言。就在我以为我要被火烧死,我看到人间天上最美的身影,披着一身月色而来,她一落下,无尽火域的火就熄了。她衣袖一挥,把我等都救了下来。我的眼睛被火烧坏了,但我已看过世间最美好的面孔……”

这话说的很像真的,但很快就被戳穿,“胡说八道,无尽火域并未熄灭。”

老瞎子说,“大概又复燃了。”

“不对,无尽火域是禁地……”

“年轻人。”老瞎子说,“以前并不是禁地,后来死伤过于惨重,才化为禁地。而世间的的一切禁地,都源于实力不够。如今,无尽火域对于我等是禁地,可对于金仙,却可以来去自由。只是到了金仙的境界,又早已看淡金银,路过无尽火域,也不会多看一眼。唉!”

好凄凉的叹息,里面有诸多向往。

到了这会儿他已说服了一些人。

但是一个女子说,“不对,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瞎的。”连瞎子都不是,这故事也是编的喽。过了几天又有人再加一把火,“不对,你个龟儿子一身骚气,原来是一只狐狸精。也不是老狐狸,是一只骗吃骗喝的小狐狸精。”这一下子把她的面具烧的干干净净,她一转身化为一个老太太,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逃走了。但在估摸着她肯定还会出来,却不知她又化成什么模样。

桑天子也听见这流言,他自然不会相信嫦娥的部分,但是对那无尽火域,他却很感兴趣。他化成别的模样,找人询问和查阅这方面消息,还弄到了一张地图。得知那无尽火域就在北边七亿多里的地方,他已然心有所动。

嫦娥提醒他,“我没去过那里。”

“我知道。但那片火域很不一般。”

他不是为流言去的,是为火域。

他交代手下看好水月城,出城一路向北。

“终于被骗走了。”王虎大笑。

水月城那个地方,什么人都能进去,安排一些探子再容易不过。况且,桑天子根本不知道有人想这么算计他,没有设防。有的时候虽然有所掩饰,毕竟没做到万无一失。

“道他是什么好货色呢,也要上当。”

“废话少说。吾等速速行动。”

西海三城终于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派遣得力干将,入水月城办事,通过造谣生事,哄骗吸引,抢劫掳夺,搅乱水月城,而后趁机取利,把好东西倒腾进三城之中。

先不说这计策如何实施。

先说桑天子的去向——众人只知道他出去,并不知道他去往何处。也不会知道,他用周天星斗大阵演化的术法赶路,七亿多里的路,一个多时辰便已抵达。在那附近,打听无尽火域的具体地址,都比赶路花的时间多。

那已是另外的一片日月。

天空并非只有一轮太阳星,和一轮太阴星,在地仙界的上空,还有很多炙热的星,沿着奇妙的轨迹,日复一日的燃烧,运转。

无尽火域位于星与星的交接处。

那里通常只有一片荒芜,被火占据,被冰山占据,又或者被无尽荒凉充填。人们通常不会去那里,也不会在意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样的地方其实和别处一样,也有资源,也要古往今来掩埋的法宝和秘密。

无尽火域是一片透亮的地方。

离很远就能看见那片亮光。

他近乎莽撞,直接冲进那亮光里。

火焰无情地燃烧,并非寻常凡火,而且一种寻不到根源的浊火。

在这个地方,一旦法力断绝需要补充,被浊火侵蚀过的灵气便会进入修士的身体,积累成一种火毒,损伤经脉与血肉。不过若肯承受痛苦,把这火焰精炼一下引入经脉,也能烧去经脉和血肉里的杂质,包括火毒。

这是一种毒药,也是解药。

对桑天子,这没什么侵害。他以本体在此行动,感觉很舒适。唯一不太妙的是,焚魂灯不喜欢这个环境,微微颤动。

焚魂灯里的珠子是先天火阴珠。

阴火碰到阳火,简直是克星。

但水火葫芦喜欢这火,跃跃欲试。

有了海底的那笔收入,他并不缺金银,他虽然想见识传说中的金银池,但他来此地的根本目的却是这些火和神秘的火精。

这还有别人吗?不知道,也很难知道。

他没有取出水火葫芦。

隔着一层肉身,他随意地收取那火,他漫步似的往火焰中心走去。

如果这里有人,他们作何反应,他不知晓。但据他所知,只要在这里弄出很大的动静,火精便会被惊动。那是他的终极目标,与其漫无目的的找,不想法子把他引出来。

他的动静不小。里面的修士察觉到动静,纷纷逃离。一只血蛙大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不知轻重,坏了老子的机缘。”骂完,还过去找茬,实力有真仙境初期境界,也算不俗,但在桑天子和水火葫芦面前,区区真仙不够看。

桑天子一把灵宝金钱撒出去,三下两下,把那血蛙送到水火葫芦口,完全没给血蛙爆发的机会,便收了进去。和那些火焰一起,血蛙也被收到离水火葫芦火之本源附近。它倒是有些本事,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想要逃走。桑天子用水火葫芦轻轻镇压,便把它顶住,念头忽至,搜刮了两把,便扔到火里去——在桑天子眼里,这是必死之蛙,没想到那血蛙那么耐烧,在火中劈里啪啦一阵,竟然还有力气飞出去。

这时,桑天子才注意到,原来这血蛙有一颗火灵珠,生死关头保了他一命。

“好东西。”桑天子伸手夺了它。

想了想,得了这么件法宝,倒是不好再夺了它性命——他说:“这是你的买命钱,老实点。”一念之间,血蛙被转到别处。

已经知道厉害,不敢再放肆了。

别人不知道桑天子的境界,只知道一个真仙妖族,被他轻易收拾了,那此人境界一定更高。如此大能,来此地意欲何为?

“退,此地或有大战。”

机灵的修士已察觉到危险,退走了。

桑天子则越走越深,到火浓处。

那火精还没出来,倒是意外碰到一片金银池,上有浮骨些许。那浮骨浴火难已烧尽,必是高手,却也落了难,可见此地凶险。

但桑天子哗哗啦啦,把那片金银池收干净,也没见有什么危险。

他觉得奇怪,这都不出来?

火精之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女娲的那滴血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稍稍探查即知究竟。不禁莞尔一笑。因为她感觉到外面有一股先天气息。那不是后天生出的火精,是一只先天而成的火精。像这种先天生物,或许没多厉害,但对先天宝物的感受一定很强。桑天子身上有焚魂灯,那正是火精的克星,既如此,它怎么会出来呢?

女娲本无意干涉此事。但她一念生时,已看到一桩机缘,念传本体,娲皇宫里,女娲掐指一算,即知究竟。于是她稍稍动了点念头。水火葫芦为之一震,威力散发,压制住焚魂灯的气息,同时,水火葫芦的气机散开。焚魂灯,火精之克星,水火葫芦的火焰,却是火精向往之物,本来就没什么脑子,一感觉到气机变化就扑了出来,呲溜一下,被桑天子收了。

无尽火域因先天火精而存。

火精有失,火域迅速崩溃……

桑天子不忍那火散去,取出法杖来,镇住百万灵宝金钱,使其不至于被火融化。而后将那火聚集起来,如龙似凤,冲进水火葫芦。里面还夹杂着一汪又一汪金银池,所得金银铜铁比早先在龙蛇海底所得多出七八倍。

这巨大的财富,等于白捡。

但女娲不会白白帮他,任何事都有代价。

在他收取那些火焰和金银池时,那只聚集了七道残魂的金乌有所动作。它从他的身体里一转眼飞出,尖鸣一声,冲进了东皇钟,路过时沾染一道气机,接着冲进了水火葫芦。

火精先到一步,已占据火之本源。

金乌后一步感到,带着东皇钟的气机,扑到火精身上。眨眼间,与那火精融为一体。在水火葫芦里,金乌化出真形,羽翅一扇,水火葫芦的空间竟被它扇得增大三分。

好一只金乌,还没出生就如此不凡。

嫦娥知金乌有变,问:“怎么了?”

“不大好说,你自己看。”

桑天子把日月宝镜送入水火葫芦,让她帮忙参谋参谋,而他抓紧时间,把水火葫芦里的工厂移位。幸好之前就有经验,察觉到葫芦里可能出现变化,大家就已躲到冰后。处理及时,损失不大。相比起这次的收获不值一提。

只不过,这金乌真是他的吗?

恐怕未必——金乌还要转世。

若转世,又会带走什么?

桑天子想,损失肯定会很大很大。

但是不要紧,他想,最重要的是现在,在他修为不高的时候,能够给他以最大的帮助。等他修为高了以后,就算有很大的损失,他也能够用实力来弥补。到时候,就算这里变成冰霜一片,就算他全部的机械都成废墟,他也能补回来。当然,若能减少一些损失就更好了。

嫦娥看了许久,说:“是先天机缘。有此精华在,金乌出生后前途无量。我记得你这法宝从前孕育了两只麒麟,被师祖点化为水火童子。金乌在此处长成,或许也会孕育成奇物。到时无需你我,即可以存在于天地间。”

“也许,我了解不多,不大清楚。”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

“嗯,的确好事。”

但他们所说的好事,不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