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族是个安静的种族。精灵们喜欢森林,和森林融在一起。森林是光明的,诞生的精灵就光明。森林是阴暗的,诞生的精灵就阴暗。每一种精灵,本本分分地跟环境融为一体,本本分分地按自己的品性为善或为恶,随波逐流。
怜云神女是精灵族的王,但精灵们的内心,其实不大尊敬她。
统领这么个种族,怜云神女有着可以调和的脾性和品质。但对黑暗的精灵来说,这位神女太善良,有时甚至会舍己为人。而对善良的精灵来说,她又太坏了,她竟然会去走访黑暗精灵而不害怕。温和的精灵嫌她多管闲事,贪婪的精灵嫌她给得太少,调皮的火精灵最讨厌她,因为她一来,总是灭掉他们的杰作。
摩昂已在精灵族生活一段时间。龙性有淫邪的一面,他用智慧脱俗的一面掠夺精灵的喜爱,又博爱地享受众星捧月。他的到来,引得上万精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要接纳他,另一部分要驱逐他。两部分精灵斗个不停。
而他很享受精灵们因为他战斗。
这么个博大的种族,又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怜云神女亲自带女闪进入森林深处,并介绍她,说她是来自北方的神女。
名号的高贵,并不能掩饰行程的狼狈。
那并不算长的一路,女闪的坐骑白熊,被薅了上百次毛。
女闪的灵田,第一次被蜂拥而入的精灵摘干净果子。
女闪却喜爱这些精灵,她虔诚地拜过后土庙,不在乎有没有精灵跟随。
在怜云神女组织起来的盛宴之后,她又去精灵森林各处走动。
这里有很多学习北方联盟的地方,但学得并不算标准,她便把她所知道的,毫无保留地讲给大家。跟黑暗精灵,她也有共同语言。她给黑暗精灵们讲述她如何打那些妖兽的,以及如何制造强大的武器,让黑暗精灵很敬佩。
走了大半,她来到摩昂的福地。
那片原本平静的森林,如今每一天刀光剑影,水浸火烧,简直像一个斗兽场。为女闪指路的精灵大为不满,好一阵数落,“那里的精灵都疯了。”
不过女闪走在这里却很习惯,像回家了一样。
她唯一不理解的是争斗的缘由。
一个外来的男子,竟能引起如此慌乱?
这男子究竟是何面目?
才走进那里,狐妖都还没有反应,女闪赶紧到法杖颤了一下。
西海中,桑天子同时睁开了眼。
那股遮遮掩掩的龙的气息,桑天子太熟了,捕捉到那丝契机,他一下子辨认出来。他立刻停下对海水的收取,停下修行,从西海中跃出,向南飞去。
这些年,他或快或慢,一直在吞噬西海海水。
具体收取了多少水,难以计量。
不过有人计量四海的水位,这些年整体下降二十多米,皆因为西海之变。
水火葫芦里,演化另一片勃勃生机。
至于修为,桑天子的八九玄功仍没有根本上的进步,但是他已感觉到,被女闪带去安定天下的元婴身,已经触碰到第七转的门槛,而他本体在第七转进步极多。并且他改进并铸成十多亿灵宝金钱,还把五行大遁的法术进一步修持。
在成仙劫的压力下,他想,只有用一些额外的办法,否则不可能实现目标。
五行大遁,或许能改变最后结局。
就在桑天子控制着赶路时,女闪已经被摩昂注意。
摩昂曾被桑天子打得狼狈而逃,但除了桑天子之外,他不惧任何人。他只担心,这是桑天子的计谋。可是他询问精灵族人女闪从何而来,知晓女闪这一路行踪,又觉得这必然是意外。他眼睛骨碌碌一转,笑道:“送上门的人质,可以此换来那锏。”
于是他款款走出,迎道:“智者踏雪而来,可否为我解惑?”
女闪说:“这两年都没下雪了。你的疑惑先别说,我要问你,你因何事来到此地?精灵因你厮杀,你既不诚恳回报,又不离开,何意?”
摩昂说:“此为吾之惑。吾天生华贵,然来此地多年,区区弹丸之地,仍有人不能心服口服,故而有战。如何能使其信服,而不生火气哉?”
女闪不大能听到这样无耻的言语。
人族之权贵,未尝没有比这更恶的,但恶得沾沾自喜,实在少见。
女闪握紧法杖,说:“有一法可治战祸,便是将你打杀。”
说着,她先摩昂一步动了手。
摩昂本来有意找茬,没想到理还没讲完,对方先要打他。他暗自摇头,很想说,这下好了,省得我来找借口——可这想法才在脑海中一过,他忽然感觉腹中一痛,身子倒飞出去,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喷出去。
那法杖在他腹中击打一下,一击中地,打得他好狼狈。
摩昂简直懵了,嘀咕道,“何故,何故,一个巫族娘们也能欺吾?”
见他没死,狐妖与仙鹤围上去,拿着法宝,以八九分力合击。
摩昂双手迎击,啪嗒,打在那两件法宝上。接着轰轰两声,境界低的仙鹤的红羽被打落树根,受伤急退,已是大乘期境界的狐妖也被打得倒飞。
在那一击中,狐妖已经感受到对方的气势和威压,心惊胆战,道:“是龙。”
龙,是哪一条龙?是摩昂?
狐妖不确定,女闪则不在意。
女闪被法杖带着往前冲,一股幽光缠绕出去。
摩昂因刚才那一击心生警惕,取出宝剑来迎击,却见那幽光被那宝剑一绞,全绕在上面,收缩之后,那宝剑咔嚓几声,断成了上百截碎片。
接着女闪飞到他面前,法杖挥舞,带着雷电和一股暗藏起来的剪切之力打过去。
摩昂手一翻,掏出一把凤羽扇,极速挥动。却因为速度来不及,正好跟法杖对上。轰隆一声,本该施法的法杖,跟用来放火的凤羽扇硬碰硬,法杖完胜。一下打得凤羽扇散开,法杖的龙头落在摩昂的手上。
砰,摩昂的手被打成麻花。扭曲时,凤羽扇已经飞落。顺手收进法杖。
摩昂飞退,心生惊恐,“一件法宝而已,竟能让我如此难堪?”
他眨眼生出一计,取出无影图披上,瞬间消失无影无踪。他想,既然法宝厉害,他不如用这无影图隐了身形,抢了那法宝。
可他计策还没施行,忽然感觉身后一重,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他的无影图,似乎要把他也吸入其中。他瞬间有发懵之感,他想到他刚才只顾着惦记对方的法宝,却忘了披上无影图之后改换位置,以至于被追上。他暗自懊恼,挣扎着一扯,却感觉那法杖里的吸力越来越大,连他自己都快不受控制。他心中更气恼,心想,这会不会是桑天子的算计?情急时,他不得不松开了无影图,很想取出三棱金锏。可他随即又想,若是对付女闪都要暴露身份,那也太丢脸了,于是一转念,他取出神龟宝镜。
用此神龟宝镜,只要遁入镜子后面,挨打时便有一半法力反弹。
果然下一刻,女闪举着法杖打在神龟宝镜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法杖一颤,随即停住,把反弹的九成力道完全接住,只有一成被女闪承受,却也打得她连连后退。
桑天子暗自不爽,直接暗中动用金刚镯,收取法宝。
神龟宝镜很不错,但比桑天子的法杖已是不如,相对于金刚镯,就是破铜烂铁。
被金刚镯轻轻一收,流星一样坠落到法杖中去。摩昂肉眼可见的懵了。
摩昂怒道:“桑天子,你敢欺我?”
他以为必是桑天子在设计害他。
他终于不顾脸面地取出了三棱金锏,带着一点奇怪的希望,打向了法杖。法杖中又生出那股吸力,以诡谲的方式,将那三棱金锏也收了去。
这等战斗,引来了怜云神女。
见到摩昂,怜云神女心生旧恨,精灵族人再讲述摩昂在精灵族中所为,怜云神女心生新仇,取出剑来,从天上斩向摩昂头颅。
摩昂已被一个法杖欺凌到快不知所措,又碰到怜云神女。
他已不敢用法宝,翻滚着化出真身,撕拉一爪子扫向怜云神女。
怜云神女与之对战时,女闪又被法杖带着,打向摩昂头颅。
摩昂畏惧法杖,已胜过怜云神女。竟然飞退要走,再次没品地想逃进南海。
但没等他逃远,桑天子本体已经赶至。三棱锏划破天地而来,极危急时,摩昂终于支撑不住,吐出龙珠,嗷一声,法力突破成仙劫的限制。
雷云弥漫中,摩昂施展数倍法力,化出一面青盾,拦截三棱锏。
却见三棱锏去势凶猛,破盾后轰隆打在摩昂背上,摩昂血肉横飞,身上绽开深可见骨的口子,痛的“嗷”一声,在空中翻飞。
就在摩昂凌乱翻滚之际,桑天子冷笑着施展五行大遁,要从那伤口遁进去。
摩昂在桑天子近身时,只觉心肠一愣,很是不妙。他立刻毫无保留地释放灵气,而后吐出一方印台,撕拉一声打向桑天子。那印台上镶着一颗血红色的龙珠,乃是一只金仙后期境界的火龙的龙珠,作为太子的标致,镶在他的印台上。龙珠之中,暗藏法力无数,驱动起来,威势比三棱金锏要大数十倍。
桑天子被这么一砸,以五行大遁遁了过去,却出现在数百米之外。
摩昂都动真本事了,还被打成这个狼狈样,愤怒至极。
他仰天怒吼,“龙威天下。”
好可笑的名号。什么龙威天下?威胁谁?
就在桑天子暗道可笑时,却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强大压力,他下意识地想要施法对抗这压力,可又想到,若对抗,恐要渡劫——
正此时,天上又生出一道劫气。
桑天子一惊,因为那是女闪的劫气。
怜云神女用法宝抵抗,没有渡劫;而狐妖等妖兽没有抵挡,也没有渡劫。
桑天子咬牙暗恼,将女闪带离战圈,说:“阿妈,你要渡劫,这法杖会增添你渡劫难度。”他收起法杖,取出从妖王宫里找到的藏宝盒里的雷火壶,里面有许多火晶乳,递给女闪;又取出刚才收取的凤羽扇,无影图,神龟宝镜,也递给女闪,说,“你可以喝这葫芦里的火晶乳补充力量,再用这葫芦和这镜子辅助渡劫。”
女闪不知道怎么用法宝,但看了一眼火晶乳,心中大定,说:“巫族不惧雷劫。”
桑天子说:“小心为好。我会时刻关注,不会有事。”
就在此时,摩昂全力压制起怜云神女,怜云神女独木难支,依靠法宝苦撑。摩昂抖手洒出十张天劫符,打向怜云神女。
怜云神女无计可施,只有随之渡劫。
这一刻她真正明白桑天子的难处。
桑天子见怜云神女也渡劫了,心中感慨万千,眉心一闪,将法杖收入识海。在识海中复归于元婴身,元神归位,与本体久别重逢。一股奇妙的感受侵袭全身,他的八九玄功在这难言的感受中,以可见的速度进步。尤其元婴身,在第七转的门槛外蠢蠢欲动,随时要进来的样子——他离突破已经不远了。
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冷冷地举起三棱锏,朝摩昂打过去。
摩昂渡劫中,却视雷劫于无物,迎上桑天子。他已无趁手法宝,鉴于桑天子总是收走他的法宝,他轻易不敢再用印台,只催动极致的法力,用龙爪迎击。
撕拉一下,比桑天子那边大了数倍的空间裂缝蔓延。
这是针尖对麦芒,这是剑刃对刀罡,强碰强,砰的一声,桑天子被打飞数十米。而摩昂周身护身发盾破了一大半,也退了一步泄力。
摩昂终于找回了一点存在感,他终于不是狼狈而逃的那个。
可他却更懊恼,他已渡劫,他已尽力,却不能速胜。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
他不服气,他坚定认为,这是没带法宝造成的。他虽有高深法力,但桑天子有高明的法宝,所以才难以速胜。但他占据了上风,他还能赢。
他想,至少要逼桑天子渡劫。
不然他离开之后,会成为此界笑柄。
他在雷劫中游走,怒气冲冲。
桑天子忽然伸出手说:“你等等。”
等?何故?摩昂问,“又想用计?”
“非计。”桑天子侃侃说,“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地渡劫飞升,咱们就此罢手,才能相安无事。你若非要跟我打,你想想你的下场。若是引动我的劫气,我定会把你扒皮抽筋,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摩昂一下子愣住了,他想到,桑天子说的不是恐吓,而是真的。
没有渡劫,桑天子一击能打出这样的力道。若是渡劫了,肯定又像当初那样,压着他打。此时若罢战,不好看,但是没什么坏处。
摩昂哼道:“吾已渡劫,此界恩怨以后再算。他日地仙界相见,吾再斩你。”
到了地仙界,是他的地盘。
桑天子再强,能比过西海?
他不信,他想,他必有赢的时候。
然而就在他要退了的时候,一个很好看的和尚出现在空中,穿着白色长袍,迎风而来,天劫劫气已生,佛音喝道:“摩昂太子,贫僧来助你。”
他就是消失很多年的绝色和尚戒空。
还真是阴魂不散,又跳出来。
不止他一个。他出来后,女闪身上另一缕契机被引动,木妖也要渡劫。
木妖跟风冷喝道:“吾本地仙界山神,误入人间,与人间众生相安无事,然奸贼害吾,使吾为奴数十年,吾无一日不思往日自由之身。摩昂太子,今日吾助你一臂之力。那混小子失道寡助,我等合力,必能让他授首。”
摩昂一看来了帮手,三个渡劫的,对付一个,未必会输得很惨。
他立刻说:“若得两位相助,必能斩他。到了地仙界,吾必有高官厚禄相赠。”
木妖渴求高官厚禄,恭敬行礼说:“多谢大人,吾必将全力以赴。”
女闪见此情景颇为着急,喝问:“木妖,在女娲娘娘面前发誓,你不认了?”
木妖回头冷视女闪,回道:“胁迫之誓言,天都不认,岂能限制吾……”
这话话音一落,他的劫气中显出一个怪异的卷轴,上有契约之图的字样。
这吸引现场所有生灵的注意。
这个什么东西?众人都不知道。
就在众人奇怪时,那契约之图化成一道青色闪电,轰隆打在木妖身上。木妖转瞬间神魂俱消,化成一枝红木落下。
只一下就死了,太容易了。
考虑到此契约之图乃圣人所立,考虑到女娲有意立威,威力才会有那么大。
而这里不是木妖的本体,只有他的妖魂。
因为违背契约,他的妖魂被契约之书打散,本体还存在在龙蛇海的浪涛中。
女闪见木妖被契约所害,骂说:“连女娲娘娘见证的誓言都敢违背,死了活该。”
这一幕让人好惊愕。
摩昂和绝色和尚戒空都愣住了。
他们合伙邀战,还没开打呢,自己一方死了一员,这可不是好兆头。
可摩昂刚放过话,又一次退缩?
他说不出来,脸上也实在挂不住。
他一咬牙,硬着头皮说:“一会我们往南边打边退。等雷劫完了,到了地仙界,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来还是要打,桑天子先下手为强。洒出一百灵宝金钱开路,嗖地接近戒空。
戒空早就提防了,一见桑天子有动作,便放出他的宝伞和十字金刚杵。
他藏在宝伞之后,用十字金刚杵打出佛印。
在雷劫的映衬下,威势特别大。
而桑天子不管他怎么施法,一锏打至。
只听乒乓的两声,一声击破了那古朴的宝伞,一声打飞了十字金刚杵。
接着,桑天子呀的一声砸向戒空头顶,戒空已无防御之力,急退中双手合十,已然等死——幸好摩昂怕他死了,孤掌难鸣,一尾巴扫向桑天子。
桑天子只好变招,将手上的一锏绕过戒空的脑袋,打向摩昂的尾巴。
震破虚空的碰撞中,戒空退开百米。
摩昂和桑天子各退十步。
战斗因而一触即发。桑天子一挥手,空中的灵宝金钱闪烁,他身形变换,在半空中不断变换位置,就像一团琢磨不透的迷雾。
而他愈强,摩昂则愈发不安起来。
桑天子说:“就凭这两下子是赢不了我的。我若渡劫,你们已经殒命。”
又是这话,说得摩昂脸红心燥。
摩昂在空中乱动,苦思着主意,没多久,五九雷劫过去了,六九雷劫也过去了。
摩昂和怜云神女两边的雷劫,威势越来越大。
很奇怪,女闪的劫气却渐熄了。
渡过去了,还是渡劫出了什么问题?
女闪也很奇怪,细数了好几遍,没错啊,只有六九五十四下。
可是,成仙劫最少不应该是七九六十三下吗?
缺了至少一九,是天予还是天罚?
与她同时渡劫的摩昂和怜云神女,却看明白了,怜云神女说:“北方的神女修持真善与德行,比所谓神将巫帅,都要高明。小女子佩服之至。”
女闪还迷糊着,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给她说的。没有答话。
摩昂驳斥道:“地仙界有红云之死为鉴,可以知善恶无报,因果无关……”
桑天子驳斥道:“有些龙啊,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德性愁人。”
“你放肆,真以为吾拿你没办法?”摩昂笑道,“你等着,待我渡劫之后,随时可以飞升,届时打出你的劫气,你能如何?等到了地仙界,我西海兵将千千万万,个个都能拿你,你又能往哪里逃。到那时,我让你们知道,何为善恶无报?”
好一条龙,这主意着实不要脸。
桑天子瞥了一眼女闪。地仙界扑朔迷离,女闪自己上去,他很不放心。
现在摩昂已经在渡劫了,天下也是北方联盟主导,这些年没出什么差错,人间界可谓安稳。果果手上有焚魂灯,足以保身,反倒是地仙界不好办。
于是他想,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他眉头一紧,握紧三棱锏,说:“看来你的劫不是这些雷霆,是我。”
说着,他将灵宝金钱一个个往前传送,他自身跟着往前游走,移风换影间,他接近了摩昂,劈头盖脸地打过去。摩昂一身法力,哪里惧怕这等威胁,和刚才一样,摩昂冲上去跟他硬拼,可这次却不如意,他的护身法盾纸糊的一般,一碰即碎。那一锏打在他的脸上,砰的一声巨响,摩昂的半边脸都被打烂了。
天上另一层劫气幽生,桑天子引动了劫气,要渡劫了。
他看都不看一眼,转手打向戒空。刚才一锏,就能打烂戒空的两件法宝,现在他不管劫气,有多强已难以计量,戒空根本无法抵挡,只有双手合十,等待结局。
只见三棱锏扫过宝伞和十字金刚杵,千金大锤砸鸡蛋似的,砸个粉碎。
铛的一声巨响,落在戒空头顶。
只见血雾满天,戒空一身好皮囊成了血雾。
摩昂回头,嗷一声,愤怒地喷吐法力,修补自身,化出冰箭万千,到处乱飞。
这里是精灵森林,这些冰箭要是落下去,不知道多少精灵遭殃。
怜云神女正渡劫呢,一阵心悸。
桑天子哼了一声,大手一挥,洒出十万灵宝金钱,铺展开来。像一张大网一般,将一片天空截住,无数冰箭落在上面,像雨滴落在水里一样,尽数被拦住。然后灵宝金钱一抖,将那些冰箭抖向桑天子,在他手上化成一只如梦似幻的球。他虚托着这球,打向摩昂,摩昂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它,又喷出一片火海。
桑天子只把那球砸向火中,砰的一声巨响,球爆炸成白雾。
那正是他用幻境,将冰球换成的一只液氮球。在摩昂眼前炸开之后,虽然可能被挡住,但是一定可以干扰摩昂的视线。这时,桑天子拿出更多液氮球。在摩昂身上哗啦啦地倒一通,劫雷轰隆打下来,打在刚被冰住的龙皮上。咔嚓一声爆碎,摩昂的龙皮爆开一片。嘶,那场景,连桑天子都觉得疼。
摩昂“嗷”地一声,在浓白的雾中玩命翻滚,他的身上血花四溅。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被扒了龙皮,抽了龙筋——不,他还有一个底牌。
他来到这人间,带来了龙族的宝贝,即龙门。本是要让四海的物种跃龙门,化为龙身,他没想到自己会混的这么惨,连天下都没争到。没有天下,让那些物种跃龙门还有何用?积累再多,都是给别人准备的。所以这法宝只用了两次便停了。
龙门是好东西,虽不当法宝来用,却是一件极好的法宝。
他畏惧桑天子收宝贝的本事,把龙珠含在口中催动龙门之力。天地之间骤然变色,弥漫整个天地的劫云下,一道巨大的门矗立。
他在龙门里游荡,身上的伤飞速愈合,吼道:“小子,吾誓杀汝。”
桑天子身上有最好的宝贝,岂会怕这龙门。二话不说,一锏打过去,砰,一声巨大的碰撞,空间崩碎上百里的一片,但龙门无动于衷。
摩昂怒道:“你疯了,你是疯子。”
竟然敢对龙门动手,这可是上古传下来的龙族圣物……
桑天子见一击不成,元婴身当即跃出,接过三棱锏,全力打出去。
砰,这一声响,把精灵森林的树都震断了,好多弱小的精灵被震得吐血。空间崩碎数千里,那龙门终于被撼动。扎根于空间里的神秘力量,被打得横飞,周边空间碎裂顺着龙门蔓延,执掌龙门的摩昂被震得浑身冒血,劫云都被打散。
摩昂被吓住了,说道:“我认输了。”
桑天子笑道:“这么说,你愿意给我当坐骑,发个誓来听听。”
摩昂只是认输,可没说当坐骑,一听坐骑,又怒,说:“混账,你休想。”
桑天子说:“我看你还是不服。”一言不合,他拎起三棱锏,又要打。
摩昂受不住,转身就逃。桑天子追得极快,眨眼要至。
摩昂吼道,“劫后要你性命。”
桑天子说:“小样,我先弄死你。”
摩昂七九雷劫已过,但八九雷劫又生,又急又恼,在桑天子又一锏打过来,只能回身迎击。这一次,他不敢离龙门太近,但又不敢太远,迟疑地躲在一边。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驱散了劫云的巨响,天崩溃了似的,碎了更大一片。摩昂因为离得远,倒是躲过去了,碰撞之后,他收着龙门,转身又走。他做足了准备,跑得极快。
南海之南,冰山之外,小世界界边,灵气稀疏,一片冰天雪地。摩昂的速度极快,才拦击三下,他便逃到这荒凉之中。
摩昂吼道:“成仙劫将去,你还要战吗?”
桑天子说:“我不想战。但若想不战,就必须对敌人强加给我的战斗,予以强烈反击。摩昂,你当初来这小世界,目的不单纯吧?”
摩昂想做的,就是桑天子做到的。
他说:“吾之欲,尔之行。你做都做了,何必装作善良。”
桑天子扬起三棱锏说:“看来,咱们又没谈拢。”又一锏狠狠打过去。
摩昂暗自哀嚎,故技重施——
同一招想用两次,桑天子暗暗冷笑。
狠砸了一下之后,立刻动用金刚镯。龙门厉害?就收了它。
可就在桑天子施法时,摩昂已迅速收了龙门,又要远遁了——那金刚镯是后天功德至宝不假,可以收缴兵器法宝,但他将这金刚镯藏在身体里驱使,要花费的时间可就多了。摩昂则准备着,一触之后,即收起法宝,速度更快。
收到身体里,还藏在龙珠里,想要收取就更不容易了。
桑天子眼睛一眯,本体拿着法杖跃出,拦住摩昂。摩昂一惊,往下面的冰山里遁。桑天子用灵宝金钱阻拦片刻,三棱锏再次打出。
摩昂看了一眼法杖,心生畏惧,不敢将法宝取出御敌,硬挨一下。
血色之中,他冲破灵宝金钱障碍,撕拉逃进冰山。而在此时,桑天子用法杖施法,千万冰锥从冰山里嗖嗖往上飞,从下往上打得摩昂措手不及。摩昂化出龙门拦截,眼见那三棱锏又要打他身上,他迎着冰锥冲,却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庞大的吸力。
咔嚓咔嚓中,桑天子更先坠落,自下往上猛打。摩昂又硬接一下。
这接连几下,把这片天打得不成样子。空间一破再破。
摩昂从破碎的空间里,看到了地仙界的光,他一咬牙,朝着那光飞去。八九雷劫的雷电,和界壁撕裂的雷霆一起打过来,让他欲仙欲死。
但摩昂觉得,这比他在人间挨揍强。
想走?桑天子紧随其上,又一锏,汇聚无量法力打出。
这一刻,桑天子感觉手上一轻,不用细查他便知晓,在刚才沉浸式的战斗中,他的八九玄功始终在进步。元婴身终于突破第七转的门槛,进入到第七转中。他浑身顺畅,无穷的力量涌到手上,撞击着那道龙门。龙门再次倾倒,把整个界壁扯开千里,又向更远处蔓延,小世界的天,一下子变得好空旷。
外面,外面就是地仙界。摩昂要收起龙门,跃到地仙界去。
就在这时,桑天子催动金刚镯。
收——那龙门转瞬间收拢光辉,落入桑天子手里。
摩昂一阵犯晕,他又丢了一宝?太屈辱了,这样他还怎么回去?
发愣时,桑天子又打过去。
摩昂泪眼朦胧,感觉到死期将至。
丢了法宝没了脸面,现在连命也要丢了。
他后悔了,他真不该死磕的。
正此时,地仙界一道闪电降下,从天上打入人间,咔嚓一声,打在桑天子的三棱锏上。打得桑天子浑身冒烟,坠入人间,而那界壁在这撞击下,彻底撕开了。地仙界泛起一片玄黄色,三成落到摩昂身上,半成落到天上劈打闪电的那女子身上,剩下的都落到桑天子头上。仔细一体会,原来这竟是劈开小世界的功德。
劈开小世界?这功德来的着实离奇。
但这笔功德,又多得离奇。
简直可以再制另一个法杖了。
摩昂收了功德,立刻炼化,一身伤片刻恢复。其修为一升再升,只见地仙界乌云密布,他竟然突破了地仙境界,似乎要渡地仙界的三九仙劫。
人间有雷劫,地仙界有仙劫,还有天阶,修行的路,还远着呢。
桑天子不再关注摩昂,也没有炼化那些功德,收起来后,赶紧往北方赶。
这功德来历不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他来不及关心天上有谁,比起地仙界,他现在更关心人间。全力施法,只片刻即至精灵森林,劫云弥漫中,他找到了女闪和渡过成仙劫的怜云神女,落了下去,问:“这片世界好像被劈开了。”
怜云神女说:“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女闪却有另一个问题,“摩昂呢?”
桑天子说:“被地仙界的神仙救走了。阿妈,我们先回家看看,这小世界竟然能够劈开,真奇怪,也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女闪惊讶说:“可你还要渡劫。”
“无妨,渡劫而已。”劫云跟着桑天子跑了大半个世界,现在还稀薄着呢,他朝怜云神女一拱手,说,“就此别过,咱们地仙界再见。”
怜云神女说:“等等,这片小世界,是不是你们劈开的?”
“大概是,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噢。”怜云神女点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下。她不怕桑天子,却担心这是地仙界某位大神通者动手。若是因为他们跟摩昂打斗恼羞成怒,一直回到了劈开小世界的地步,那接下来她就得做好逃命准备了。现在无妨,“就此别过。”
桑天子转身虚托女闪,灵宝金钱洒出,哗啦啦走向北方。
他的法力汹涌,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来到圣殿。果果就在那里。
此时的圣殿,着实有些混乱。所有人都在吵,都在喧哗——桑天子不管他们,感知焚魂灯的位置,直奔果果面前——她在沉思。
“喂。”桑天子拍了拍果果的肩膀。
“噢。哥,阿妈。”果果回了神。
“想什么呢?”桑天子问。
“我在想是去天庭,还是地府?”果果说,“你们看我面前有两座梯子,一座可以去天庭当值,一座可以入地府当值。我正在犹豫该去哪一个。”
“两座梯子?”桑天子仔细瞅了瞅,“我什么都没看到。”
女闪也瞪大眼睛,“我也没看到。”
果果说:“不是吧,你们不知道?这小世界被劈开了,天庭地府都降下梯子,这个世界的每个人,乃至每个妖物面前都有梯子,但天庭地府,只能选一座走……哥,你看那天上,天上是你的劫云吗,你要渡劫了吗?”
“是,我正渡着呢。”桑天子挠挠头,“别管劫云,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能进天庭或地府当值?那岂不是太多了。”
“也不是。只有登上去才行。”果果沉吟片刻,终于决心道,“哥,阿妈,我决定了,我去地府。以我的血脉,若是去天庭他们肯定看不起我,若是去地府,大家至少不会为难我。哥,这是你的灯,你肯定不会去地府,先给你。”
焚魂灯,桑天子找到了另一部分,还没合拢呢,便接了过去。
他想起果果之前说的,喜欢幻眼。
于是取了出来,塞道果果手里,他说:“好。这个给你。”又查看了一番收藏,他取出从灵龟贤者那得来的凤王枪,和一盏琉璃灯,递给果果,“这个也给你。”最后想了想,又把三棱锏递了出去,“还有这个。”
果果可不客气,很高兴地接过去,说:“这锏好厉害的。”
桑天子笑笑,又取出刚刚收缴来的三棱金锏,和另一盏琉璃灯递给女闪,说:“阿妈,这两个法宝你拿着。这会的局势太扑朔,万一你也去地府,这玩意还挺好用的。”
女闪却没接,问:“那你呢?”
桑天子说:“我有法杖,还有这盏灯,足够用。”
他不缺法宝,只求大家都能平安。
女闪想到那法杖威力,稍稍放下心来,郑重接过三棱金锏,说,“那葫芦?”
桑天子说:“您留着,地府或许贫瘠。对了,再给你们装点玉石。”
果果欢喜说:“好啊,我放了好多贷都没收回来,现在亏死了。哥,你还有没有玻璃和钢铁,也给我装点,可能用得着。”
“好。”桑天子取了几颗蛟龙珠和空间法宝,胡乱装一通。
里面有万亿的玉石,两万灵宝金钱,全部的风铜币,炼好的精钢,还有全部的玻璃块,大半的粮食。给果果和女闪分了,他扫过水火葫芦,看到那堆闪闪晶晶的宝石,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弄了两颗蛟珠,装满后也分给她们,“收好了就快走吧,走得快一点,说不定会被地府的阴差高看一眼,给你的官职也高一点。”
果果忍着眼泪,说:“我知道了,哥,若可能,你要来看我。”
桑天子说:“你放心啦,我安顿好就去看你,很快。”
果果感觉到一点安慰,但对前途一无所知,咬咬牙,一脚踏在去地府的梯子上。也不知怎的,她才踏上去,便被一缕风卷走。
片刻之后,酆都大帝之下北方鬼帝张衡带着果果一起原路回来,见了桑天子,不吝夸赞说:“桑天子,我们又见面了。”
桑天子恭敬道:“臣见过北方鬼帝。”
张衡说:“当初我看你,就知道你是个人物,果不其然。”
桑天子不知什么意思,谦虚道:“鬼帝谬赞,臣愧不敢当。”
“你太拘谨了。”张衡说,“跟你说一声,果果我很喜欢,以后她在我手下,先当一名副使,替吾传信。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去不去地府?”
桑天子没想去地府,说:“回鬼帝,不是我不想,我答应嫦娥仙子寻找后羿箭矢,料想还有一些落在地仙界,必须前去寻找。”
张衡笑说:“也好。我这儿有一道城主令,便赐给你,你可以凭此令在地仙界建一座城池。另外你九天巫帅的名号在地仙界过于露骨,酆都大帝有言,封你为巫族先知,你可以统领的巫兵巫将,增至十万万亿,是如今百倍之数。”
早就准备好了呢,去不去都有对策。
桑天子接过那城主令,立刻取出九天巫帅的印鉴和官服、宝剑、铠甲递上。
张衡将其收了,转而对女闪说:“女闪,你可愿入地府为官?”
女闪刚才还因为没有看到梯子郁闷呢,说:“求之不得。”
张衡取出刚才的印鉴,顺手一抹,该换了名头说:“那最好。这印、衣服和铠甲就转给你。你既已渡劫,以后就是我座下的正使,负责传信,统领十万阴兵。”
女闪颤抖接过,说:“是。鬼帝,我们现在就走吗?”
张衡反问:“你还有事吗?”
女闪说:“我还想拜一拜娘娘。”
张衡恍然一喜,随即赞赏道:“很好,我们一起去。”
他带着女闪和果果走向那高大的后土娘娘像,桑天子也跟在后面。
这一天真乱,桑天子想,数不清的事儿都一起来了,其中有很多在意料之外。但女闪和果果跟着张衡做了正副使者,他得了海量功德,也将渡劫成仙,一切都很好。只是他不知道也掌控不了,他生活多年的人间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在北方联盟的投入,还没收回本钱呢——真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