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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迷踪岭,翻过三百里寿化峰,眼前的景色越来越陌生。扫视两方宝印,星星点点的亮光离他太远——那是他的家乡!

他乡之客,每走一步都越来越远,心中苦楚难以言说。

他沉浸于修行中,以忘乡愁。

他出来说是为了替嫦娥办事,实际上无事可办,到处走走,迷茫居多。

于是他干脆不走了,在龙溪国与玉风国的交界处停下,布置一处迷幻阵,闭关修那诸多法门。修元神,修雷法,剑法,拳法,修五行遁法,土遁,若是仍有余力,便修音功,望气术,炼一炼法宝——全当玩乐。

眨眼三年,他极少离开阵中。

三年后的春天,龙溪国与玉风国在边境起了兵戈,刀兵之声若隐若现。

不久之后,打到了家门口。

桑天子不喜欢龙溪国的国风。

可是比起玉风国,龙溪国好多了——那玉风国好出美男子,美男子好出入后宫,国中有一门派名为玉风门,淫邪多财色。

玉风国到了龙溪国,烧杀抢掠。

数日后,有溃散之兵,捉了女子或男子到桑天子的幻境中,做不堪入目之事。

桑天子实在受不了,杀了几个,而后去了玉风国。

玉风国中,腌臜的事就更多了。

不说别的,桑天子打开折扇时,好多猥琐的目光就让他恶心。而在那玉风国,那样的目光不是个别的,而是百姓平常之事。

如此之国与民,真让人腻歪。

桑天子去青楼边买了宅院,招募数十名贫苦青年,有男有女,开了一家店,业务只有两个:其一黄铜换风铜,其二高利存储。

黄铜换风铜,顾名思义,五百斤黄铜换一斤风铜。

若按平时价格,五千斤才勉强能换一斤风铜呢。这简直就是在送福利。

而高利存储,顾名思义,每周1.2%的高利,只要存了,就有源源不断的利益。存得多了,利率还能谈,最高可以高到3%。

宅院中有一仓库,仓库中有高台,别人都不能用。看起来像是传送之阵。其实就是个摆设,操作黄铜风铜的,一直只有桑天子。

黄铜换风铜,只是为了扬名和取信于人。

此行真正的业务,却是后者!

而为了进一步取信于人,他还顺手开了一家卖盐的商铺。

一个巨大的骗局就此形成。

不像龙溪国,玉风国虽然也缺盐,但有别的渠道弄盐。卖盐只是小买卖。这几家店开了一个月,火爆的只有黄铜换风铜。高利存储之类的东西,没有点声望和信誉,人家根本不来。不过倒有一些小打小闹的。

每月1.2%的利率,其实不少了。

按这个利率算,1万玉石,每月就能收近500玉石利润。

这比开家饭馆的利润还大。

若是大户,存5万玉石、10万玉石,还能接着涨,涨到1.5%,1.8%。一直到存200万玉石,利率涨到最顶上的3%。

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大量风铜每日运到店里,被换出去。巨量黄铜消失在仓库。

两个月,没有丝毫克扣。

还能是假的吗?还能骗人吗?

于是,他等来了第一个100万存款——不过一周后就取回去了。103万,亦是分毫不差。过了两天,那100万带了小弟回来。

短短半个月,存款总额突破1500万。

每周利息,他就需付36万多。

一天5万啊,这生意赔得厉害!

为了安人心,他取出大宗罐头售卖。

那罐头放在水火葫芦中有些年头,没有微生物,没有过期——况且本来也没有表明日期。吃起来跟新鲜的口感不太一样,但是绝对能吃。

这批罐头,溢出来就被疯抢。

后来还被军方采购,做为军粮。

桑天子短短数日赚了720万。

他一副有渠道能赚钱的样子。

把玉风国的土豪刺激得心痒痒,连夜带着玉石存进他这儿。又过五天,他收到的玉石已经超过一亿。一亿啊,每周利息262万。

桑天子并未就此收手。

一周后,他弄了86万神兵牌,46万巫兵牌,有零有整地开卖。其中神兵牌30玉石一枚,巫兵牌35玉石一枚,无论买多少都一个价。

他收钱收得有理,因为他这牌子是通过“贿赂”弄来的。

人家也不怎么细问。有货就买。

这下子又赚了一笔——他有渠道,能赚大钱——牌子才卖不到20万,他吸引了3亿多存储——可是,他仍不满足。

他每周支付人家利息800万,没有一毫克扣,没有一丝不乐意。

反而还表现得他其实赚了。

终于,真正的有钱人坐不住了。

玉风门在前头,皇室、王室跟在后头,分别谈了个3.8%和3.5%的利率,前者存了7亿,后者累计存了12亿。真的好有钱。

这时候,他们很紧张地盯着桑天子,生怕他卷钱走。

桑天子不走,每周7500万玉石的利息,发!

罐头的存量处理完,玉石前后卖了两百余万,对两国战局都有了影响。玉风国上下光利息都收到手软,再不怀疑。

玉风门回到门派,筹集财富。

王公贵族,各地富商,纷至沓来。

发出去2亿多,收了16亿8000万。

玉风国基本上被榨干了!

桑天子把所有员工叫到密室开了个会,而后下了迷药,把密室装进水火葫芦,带着38亿玉石土遁远走,把他们带去了龙溪国七公主府。

天还没亮,他闷声咳了一下。

见是他来了,卫兵们立即去通报。

七公主睡得糊里糊涂的,就跑出来迎接拜见。

桑天子说:“不必多礼。我来是告诉你一声,玉风国如今鸡犬不宁,不日亡国。希望尔等得此国祚,能改一改那儿的风气,并且少做杀戮。那箱子里的人,都是与我一同谋大事的伙计,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待。”

七公主一脸懵,想问怎么回事。

桑天子不等七公主问,身形一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是不想走这回头路。

可是一想,这些人跟他做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仍在那,他们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乱世中死点人不算什么,但对桑天子来说,走一趟就能改变别人命运,为何要那么懒惰和冷漠呢?再说,这些人在玉风国是罪人,但到了龙溪国,那就是妥妥的功臣,如此命运转折,也算一件大事。

见桑天子已经走远,七公主很快恢复过来。她唤来卫兵去探听玉风国之事。而后打开那间数十人沉睡的密室,仔细想了想,她吩咐道:“来一队人,守着他们,不准任何人靠近。等他们醒了叫我。”说完她先去洗漱。

等众人醒来,太阳已经升高。

七公主姿势优雅地问:“他们都是什么状态?”

卫兵回道:“皆诚惶诚恐。”

七公主叹说:“看来他们知道的不多。本宫让你们打听的事呢?”

卫兵回道:“回公主,各府都说没什么异常。”

七公主说:“好吧,那就去见见他们。”

因那些人是桑天子带来的,七公主没有怠慢,过去的时候,礼节上都是高规格的。自我介绍之后,那些员工已经快被吓死了——这是敌国公主,他们落在此人的手中。哪还有小命?本来就不怎么忠君爱国,这么一吓,把知道的全说了。

这时候七公主才知道,一直以来被他们视作威胁的那加走私店,竟然是桑天子开的。开得那么成功,那么不可思议。

七公主问:“先知带走多少玉石?”

众人不知具体数目,但一位女子说:“回,回公主,小女子只知道,我们这周本该给大家分发一亿利息,算来那总数该是三十多亿。”

七公主噗哧笑喷,“三十多亿?来人,问问我们国库还有多少玉石?”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不到五亿。

龙溪国不像玉风国,对百姓那么苛刻,故而收的税少。

所以三十多亿,好大的数字。

七公主知道,玉风国离亡国不远了。

她交代卫兵,把桑天子带来的人当功臣伺候着,扯了匹马,一路奔向皇宫。皇宫里已经接到她府上有事,等着了,听她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虽不详细,但绝对称得上惊心动魄,尤其听在那些聪明人耳中。

玉风国已经是待宰羔羊啦!

而此时的玉风国,还懵懵懂懂的呢。

他们见桑天子的店没开门,还以为今天日子不对。

等到太阳高照,有人装着胆子去店里敲门,始终没人答应,他们才疑惑起来。请告王室,由王爷和玉风门修士带队,打开那门,见里面空无一物,他们才紧张起来。上下搜索,不见一块玉石,他们才开始害怕。

不会吧?不可能吧?假的吧?

直到午后,他们才确认被骗了!

这效率,够桑天子跑到天涯海角去。

玉风国一片哀嚎,想找人报复, 可是一个人都找不到,到这时,他们甚至不知道桑天子姓甚名谁?像蒙眼睛的瞎子。

最后只能拿房子出气——

连累了旁边的青楼,倒塌一片。

之前大家赚了点钱,都想去青楼转转,可现在,连青楼都开不下去了,也无心去开。因为青楼姑娘和老鸨的皮肉钱,也打水漂了。

完了,全完了,全打水漂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一穷二白。

而这时,边境还来告急——

人们的心已不在边境上,而在自己的身家上。战争能不能赢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要是不能把钱找回来,他们全完了。

内忧外患,问题春笋似的出现。

连玉风门都急了,急眼了。

弄死几个不长眼的“穷光蛋”。查——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惶惶的人心传到军队,将军先于士兵乱了。有的因为粮食遥遥无期,索性投降;有的据城而守,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的还不相信,差人去打听;有的心灰而意冷,又不想投降,带人去做山大王……

龙溪国一路打到国都去。

接着,火霞山围攻玉风门,将其逼走,玉风国亡了一半。

玉风国国君先是挂了免战旗,而后把最后的财富送到火霞山,甚至挨家挨户摊派美色,送了千余男女过去。以换取三宫庇护。

委屈至此,再割让一半城池,又向龙溪国称臣,这才保留了国祚。

这时他们才确认桑天子所为。

好呀,一个人,几个月,一个骗局,便把一国害得如此之惨,太狠毒了——可是事情到这一步,他们连骂都不能骂。

桑天子对龙溪国有大功劳。

如今玉风国已称臣,再骂桑天子,无异于谋反之举。

恨得牙根痒痒,还得憋住——

那份惨状,已非言语能够表述。

不过私下里难免有诸多悱恻。包括火霞山内部,一再复盘桑天子所为,将此中人心险恶出一一点破。光复盘资料就写了上千玉简。

传到周边国度或门派,无不紧张万分。

他们生怕桑天子或别人给他们也来那么一次——于是纷纷追查桑天子的消息,研究其所为,把他以往在先知城的举措也拎了出来。才知道那先知名号真不是白叫的,才知道天庭、地府都关注的巫人,究竟多厉害。

巫师们也心有余悸,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桑天子对他们留了多少情面。

当初他们还以为自己赢了,现在再没那些心思——什么赢啊输啊,就凭桑天子几个月弄38亿的能耐,真用上手段,他们能挡吗?

都是看在自己人的面子上……

而拿到那些消息,火城一家眼睛都直了。

1亿5000万对他们已是天文数字,38亿?怎么才能花光那么多玉石?

火城不禁感慨,“难怪那小子看不上火蛇部落,他是大贤转世,是大先知,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以为他只是个混小子。”

他夫人王竹说:“相公慎言,不能再叫他混小子了。”

“我怎么说也是他生父,无妨吧?”

“他计策阴毒,万一不高兴,无需表露。稍微使点手段,你我都要遭殃。”

“说得也是,那我也叫他先知?”

“相公还是恭敬一点更好!”

火城无限感慨,“好,该如此。”

女闪和果果好高兴,倒不是为了那些玉石,而是为了得到那平安的消息。事隔经年,又有消息传来,还不是坏消息。太好了!

她们想办一个家庭小宴会。

不过消息传出去。宴会当天,满城随之庆贺。

张灯结彩,载歌载舞,把那么一个小宴会,变成了先知城的节日……

此城,此宴,此日,数十万人同贺,载于周边诸国之史册。

桑天子的画像也流传开来。

这次不是为了瞻仰,是为提防……

话说回去,桑天子刚干了一票大的,正想着换个地方消停几年,继续闭关修行。不曾想,他却碰到一个不能回避的人。

嫦娥——她又下来了。因为他!

桑天子心中既欢乐,又不欢乐,恭敬地迎上去,说:“仙子怎么来了。你看,我正在为您的事奔波呢,可是有什么新消息,要叫我知道?”

嫦娥冷冷地说:“一别经年,国昌国衰,你走了几步路了?”

桑天子说:“我得先找准方向。”

嫦娥说:“我看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别以为我在月宫就不知晓。”

桑天子说:“仙子让人敬畏。”

嫦娥不悦地说:“阴阳怪气。好啦,我今天不是来指责你的,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说着她取出两面契合的镜子,他将其分开,将红色的那面递给桑天子说,“此乃日月宝镜,取日月之精华所炼,这面给你。”

桑天子知道是好宝贝,内心欢喜地接了,可是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问:“敢问此物有何用。”

嫦娥指点说:“你将其炼入左眼,自然知道其用法。”

桑天子问不出来,又舍不得法宝,犹豫两三秒,赶紧往眼睛里炼。因为不知其法,好一阵儿都没炼成。略尴尬。

嫦娥观之,叹说:“你快点。”

桑天子说:“我已经用心了,可它不进去。”

嫦娥说:“哼,你又说谎。”

桑天子尴尬,这次他真没拖延。不管怎样,人不能跟宝贝过不去。

他耸了下肩膀看她,说:“仙子,我还没成仙呢,才二十来岁,弱得很……”

“你意思是说,我很老了?”

“没。我是说我实力不济。”

嫦娥略生气,说:“那你把手伸出来。”

桑天子不疑有他,伸出左手!

嫦娥抓住左手食指,微微张开嘴巴,把那食指放到嘴巴里,贝齿之间,轻轻咬破它,说:“你把血涂在镜子上。”

她把他的手递回去,好像刚才那一咬是惩罚。

但她可能不知道,那其实是奖励!

桑天子心颤了一下,滴血炼镜。

镜子中氤氲一缕烟火,看不清楚里面的图景。他法力尽出,又花费一刻钟,才将其炼入左眼。对面,嫦娥只是松开手,另一面镜子便去了她右眼。

日月相对……阴阳转换……

镜中的景象忽然清晰起来。

桑天子感觉很奇怪,因为他透过那镜子看到他自己。什么意思?

嫦娥解释道:“看到了吧?这日月宝镜可以让你见闻我所见闻,让我见闻你所见闻,你以后做什么,别想再瞒过我。”

“仙子,这个,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找?”

桑天子听到这气话般的建议,心里一颤,总有一种答应的冲动。“这个……”

“我若跟着你,帮忙我倒不会,闯起祸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嫦娥冷冷地一叹,“你最好别一直锁闭它,别逼着我再下来一次,不然我保证,你今后会麻烦不断。不过你别担心,无论我看到什么,都不会乱说。”

桑天子说:“我可不敢隐瞒仙子。”

“是吗?”嫦娥才不信,说,“此宝可以传递神识。”她没有张嘴,用传递神识之法说,“就是这样,你听到了吗?”

桑天子点点头,说:“这个怎么用?”

嫦娥说:“你用传音之法,将神念传到镜中即可。”

传音之法?传递神念?怎么弄?

桑天子说:“我再琢磨琢磨。”

嫦娥用神念说:“我刚才是要告诉你:你叫铃铛,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瞒不过我。那钟儿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现在知道,我不会乱讲了。”

她说她是羲和的妹妹,和东皇太一想必也有点关系。

往事不可追,但从今日之事看,她和那位闪耀的人物关系比人们以为的更深。

桑天子顿时一颤,说:“我一直都相信仙子的。”

不说别的,就算只凭嫦娥知道他这个秘密,便能驱使他做事。

嫦娥不威胁他,还有什么不能信?

“那就好。”嫦娥说,“对了,此行或许凶险,但你不会有事,因为这宝镜还有一个功能,当你遇到不可抵挡的危险,可以用它传送到我那儿去。但你不要乱用,你用它去月宫容易,月宫周边防卫森严,小心出不去。”

出不去?那不更是福利吗?

不过,也可能被送进牢里去。

听说天宫的法度,都死板得很。

桑天子感慨道:“多谢仙子!”

嫦娥终于安心回她的月宫。

桑天子透过那宝镜,看见她飘到一片天界,在天兵天降的争相护送下,踏入传送阵,一路传送回仙界,传到三十三层天,飘去那太阴星。那一路所见,让桑天子心生感慨,那天好高啊,不知道他何时才能登上去。

月宫清冷,嫦娥冷冷地站着。

好像在看什么,眼睛却没有焦点。

桑天子忽然想到一事,带着些奇怪的趣味,忽然问道:“仙子,刚才那位是拿九齿钉耙的,是天蓬大元帅吧?”

嫦娥以神念回答:“不清楚,似乎是紫薇大帝的手下。”

桑天子记得北极中天紫薇大帝手下有北极四圣真君,天蓬元帅,天佑副帅,黑煞将军,真武将军。他的大地神将名号,就隶属于真武将军的手下。在北极四圣的排位上,天蓬元帅还大过真武呢,谁曾想会是那下场……

他笑了笑,心中如同明镜。

嫦娥说:“你对他有兴趣?”

桑天子说:“没,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们不都一样吗?”嫦娥说,“你不用为我着想,我在这没人敢动,他们都怕玉帝,玉帝怕王母,我很清净的。”

“呃,好!”他想问玉帝怎么会怕王母,又怕问出来被听到,闭了嘴。

不过他想多了,玉帝哪有空盯着他一个人间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