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
“锁定。”
冰冷的话语从半空中的西斯黎娜口中说出,而“赫本”并没有轻易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在迟疑稍许后,同样的几扇相似但却小了许多的“门”出现在“西斯黎娜”召唤出的空间周围。
它们并没有连接着实际的空间,但造成的涡旋却有效的干扰着西斯黎娜的控制。
大部分“门”后空间投射出来的炮兵阵列被同样虚幻的旋涡打散,成为其后无垠虚空的一片片涟漪。
“权限错误……”
“警告,出现授权错误。”
“正在重新检索授权等级。”
“警…告……”
即便如此,一扇未被影响的空间内,游荡在自己记忆中的亡魂们终究将自己的炮火送到了数百年后的现实。
“赫本”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干扰不可能完全控制住面前这位发疯的修女,在几乎火光冒出的一瞬,一枚特质的辉晶短锥刺在他生命的最终时刻被甩开。
它刺进了西斯黎娜的左臂,而后者被瞬间爆发的贯穿性辉术炮火直射化为了连绵建筑倒塌间的飞灰。
尖叫声,呼喊声,求救声,哀嚎声……
连同城区间不断升起的信号弹与警笛,今夜的安神大区注定不会如如常的那般安宁。
————————
“……”
“……”
“本机在维护前已经多次提醒过汝,实验室的容纳量已经大幅度超出本机能够合理控制的范围。”
“对不起,姐姐。”
“……”
没有理睬角落里蹲坐着的西斯黎娜,另外一个,也是刚刚控制着躯体的“西斯黎娜”只是在这个空白的记忆空间内重复着自己的工作。
“未被理解的大型记忆空间也亦呈倍数级增加,信息难以记录,可控范围检索失败……”
“尝试删除相关记忆区间……”
“失败……原因:权限不足。”
她这才歪头看向西斯黎娜。
“管理者一定会喜欢这个不在计划之中的实验变量…所以……姐姐你不能删除它们……”
“管理者已离线:时间:210.240.00……”
“……”
“她”在用数据反驳西斯黎娜的话语,“她”并没有高于西斯黎娜的权限,对于这个实验室的操纵权限。
“但我们不也是最近一年才恢复运行意识吗?这间实验室离开了我们也能自主运转,而且……我们自己也丧失了之前的记忆…只有曾经的责任被回想起来。”
“……否定:原因:无法有效控制合理实验变量:且容纳空间本处于失控边缘……”
“……”
“本机检测到名为雷奥多与伊洛娜的回波个体,
本机认为汝的理性判断可能受该等回波影响。”
“结果:拒绝收容。”
“为什么!”
“……”
——————
“原来你们把这横跨几乎整个丹泽尔顿走廊的虚无空间叫做实验室?哈哈哈……那我对你们和这虚境可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们说呢,两位‘西斯黎娜’女士?”
停下暂时的争执,“西斯黎娜”不解的望着仍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赫本。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无法检索到实际肉体,实验室并未收集回波信号,未检测到回波信号,判断为已经死亡。”
“吾之魂魄何尝不是一段你们眼中的回波信号?一串可以被分析的辉晶回波?”
赫本大笑着,从他身后的门中蔓延出的是完全不同于空白空间的死亡黑幕,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检测到不可分解信号,危机等级为第二级,准备删除本空间。”
漂浮在中央的“西斯黎娜”眼中流转着红色闪光,整个正在被侵蚀的白色空间都在逐渐虚化。
“原本我以为将吾之血肉,吾之灵魂献给那个仅斜视过我一眼的存在,祂将赐予我灵魂的最终答案。”
“因为祂是掌管血肉,掌管死亡,掌管那灵魂的唯一解。”
赫本丝毫没有在意虚化的空间,畅快的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享受着现在的时刻。
“直到那个阴影将灵魂重组为真正的躯体与生命,记忆不再重要,生命不再重要,鲜血不再重要,凡是与辉晶相连接的,最终都可以由辉晶复现。”
“那时我才理解到,神术的尽头亦是辉术对辉晶能量的极致共鸣……”
“可惜了…如果在此处的是真正的我…或许死神,那位残存在世间的躯壳还能助我掌控两位。”
赫本,或者说斯科利特,他好奇的看着西斯黎娜释放出的波动是如何将自己的躯体,活生生的血肉崩解为回荡在虚空中的辉术信号。
“在我进修时,教授告诉我辉晶是现代能源工业的基础,也是辉术共鸣的能量来源。”
“但当我提到我那得辉晶病的母亲时,教授却闭口不言辉晶是如何凭空在体内生长的问题。”
就在整个空间即将崩坏为杂波,回响于虚空之内前,赫本胸前散发黑红光芒的挂饰则开始剧烈闪烁,那是一枚被镶嵌进吊坠内的高能辉晶炸弹。
“虚伪的保守者们永远不敢承认生命与辉晶的联系!”
“而只有死亡,唯有牺牲!唯有前仆后继的牺牲才能打破这个界限,打破生死,打破魂与血的联系。”
“你,你们的存在就是我研究方向的证明,哈哈哈哈哈,既然就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与辉晶分开”
——“那么为何不让死亡,更加绚丽多姿呢?!”
赫本张开双臂,微笑的消失在格式化的波纹中。
而在格式化的瞬间,黑红色吊坠所在的地域突然爆响出反震波,整处记忆空间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反复振动。
它开始整体坍缩,吞噬其内所有的回波,最终连同它自己在内一同湮灭。
“判断错误,发生突发情况…”
“即时演算——无法逃逸。”
“……”
“吾所剩的能量无法将我们共同跃迁至下一完整空间……得出结论——保存协助者……”
没等西斯黎娜说什么,身为“姐姐”的它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最优的解决方案。
“再见,不要再打开实验室了。”
说完后,两人便分别被门裹挟而入。
一个返回现实,一个坠入虚无。
——————————
它能感受到这片虚无正在试图同化并未形成记忆空间的自己。
无法形成记忆的回路,那便成为回忆本身的养料。
但在完全沉沦于中前,另一股黑暗包裹了它,与之而来的是另一段,模糊于存储间的记忆:
…………
“时间无法稀释辉术回波。”
管理者沉思着,不断在记忆中的廊桥间踱步。
“但死神教会的辉术明显可以将回波同步为相应的……嗯…物质,比如说血肉,比如说更高级的……灵魂。”
“这也是他们所追求的永生的基础,但也正因为这般‘对生命的不尊重’,导致了他们自身的毁灭,说实话,我不反对他们。”
“所有人都迟早会发现辉晶与生命的紧密联系,而我只是在研究其中的一个变体。”
“大规模的死亡竟然真能够凭空形成一个空前的回波空间,并且能不断吸纳新的‘死亡’,它们就这样保持在死亡的前一刻,继续着那属于自己的‘梦’。”
“……”
“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段旅程所带来的远不能解析这片异化的空间,到现在我也只能控制住它的开合,但能够控制住它无意识的扩张便已经是万幸。”
“西斯黎娜。”
“我在。”
“你真决定这样做吗?”
“总有人要去管理这片无法消散的大海,不是吗?在这片大海泛滥成灾之前,你是那道必然出现在此的堤坝,但你不是,你想要杀死大海。”
“……”
“而且你说过,我是唯一一个成功的意外,一个真正诞生于回波中的生命。”
“没有人比我更加合适了,在你真正找到解决方法之前。”
“……”
“好吧…以后你将被一分为二,一部分为只能依存于回波中的偏理性意识,一部分为游离于现实中,但可以自由进入的偏感性意识。”
“嗯。”
“希望这不是永别。”
“……”
“再见。”
“…………”
————————
“想起什么了吗,西斯黎娜妹妹?”
眼睛猛然睁开,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宁静教堂外的草地间,而在自己不远处,身穿主教饰服的安德靠在石台上,她在享受着一杯热茶。
“这里是……”
“大海,你的大海,不是吗?”
“……”
“而这里是我的记忆空间。”
“…不可能,大海只为死者形成属于它们的涟漪,而你……”
“虚无的大海以死亡为基础,而夜与黑暗将为死亡蒙上名为宁静的面纱。”
安德温和的笑了笑,指向空间的天幕
——那是一片布满辰星的夜幕,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放松与安宁。
“既然死亡可以通行于海面,那么夜与黑暗也可以。”
“……”
“但我不是西斯黎娜,而且我也并不喜欢宁静教会变相入侵这片空间,你们一直在隐瞒自己正在吞噬死神权柄的事实,我不关心这些。”
“如果你们的加入让本就不稳定的大海再次汹涌起波涛,当现实与海真正接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被它淹没,化为辉晶回波的一部分。”
它现在已经明白了是初步对空间有所研究的宁静教会救下了自己。
“所以宁静教会在尝试阻止那些死神余孽引爆这一切。”
安德放下茶杯,躺倒在夜幕下平坦的草地间。
“这就是你救下我的原因?”
“有一部分,但主要是因为另一个你还是我可爱的修女妹妹哦?”
西斯黎娜转头迎上安德的目光,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开始消散。
“看来宁静教会终究还是没有深入到海的核心,不像那个疯子已经开始和我抢夺空间的闭合权。”
“空间主体在你救下我的短暂时刻内察觉到了你这个异常个体,它会淹没你搭建的记忆,这是否意味着你们现在的研究成果将随着这片夜幕一同归零?”
“算是吧,但毕竟杀死了赫本,没让斯科利特具体察觉到发生了什么,而且保住你,对某人也有所交代。”
安德摇摇头,并不认为这些损失是无价值的,很明显那些灵体派的研究已经大幅度领先于宁静教会,那用这些暂时挫败斯科利特的计划就是很值得的交换。
“对了,安德…姐姐。”
“嗯?”
“为了平息刚才爆炸的回波,我已经耗尽了所有我还能调用的辉术能量。”
“所以?”
“这意味着这片大海将失去真正意义上的暂管者,而西斯黎娜,她只是有着沟通现实与海的能力,如果灵体派的研究再进一步的话……请你保护好西斯黎娜。”
“……但你们都是我的姐妹,无论是化为回波的你,还是滞留于现实的她。”
安德抚摸着横躺在自己身边的“西斯黎娜”,没有再多说什么,夜幕将她笼罩,最终消失于“西斯黎娜”眼前。
“照顾好自己,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
————————
“安德姐……安德姐!”
“……”
姐妹们的呼喊声逐渐进入脑海。
她慢慢睁开双眼,笼罩着整片街区的繁星与纯黑之夜也随之消散。
斯科利特的分身,赫本与他的混合人格试图用被污染的辉晶炸弹通过西斯黎娜打开的短暂连接撕裂现实与虚空海的屏障。
是她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于状况失控之前强行将整片街区归于夜的静匿之中。只不过得益于夜女士的传教,她得以有机会进入虚空海,将即将被同化的,那一位面的西斯黎娜救下。
“嗯…我在……”
“可吓死我们了主教姐姐,刚才一瞬间你周围爆发出的死亡气息都让那些生命教会的妹妹们以为您已叛变或者超频……”
“……”
“没关系,都结束了……”
安德疲惫的摇摇头,周围的枪响与厮杀声还未结束,应该是本就身为血债一员的赫本联系了他的部下作为拖延行动的炮灰。
“让警署和联合会的同僚们收尾吧……我累了……”
结束了,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