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来这么快哈。”
在海伦妮的感谢下,莱兹将其中一杯咖啡交给这位店长。
“我记得给你的命令是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雷奥多有些愠怒于他轻浮的态度,要知道除了受害者的家人,海伦妮是最了解他们日常活动的人了。
“放轻松,我自然有手段保护这位小姐的安全,再说她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队长。”
“既然海伦妮小姐没问题就行了……”
一旁的爱兰出来打圆场。
“轻浮的态度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莱兹,记住我说的话。”
雷奥多一行人随着海伦妮进入公寓,只剩下哼着不知名歌谣的莱兹一个人喝着咖啡守在门外。
“昨晚休息的还好吗,海伦妮小姐。”
三人在客厅的棉沙发就坐,房内朴素的木色黄棕装修让人感到莫名的放松,这位店主的内饰并没有如她的邻居般那样奢华。
“还行,不过还是很难不回想起那天见到的……”
“很抱歉,我理解这种遭遇,也知道言语根本无法抚平对您造成的影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处理这件事,让您的生活回到正轨。”
雷奥多从口袋中掏出备好的纸笔。
“我现在要问的,请您如实回答。”
海伦妮点点头,等待警官的问询。
“您对这次受害的后厨师傅了解有多少?”
“老洛尔吗…他已经在这家店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在我来这里工作之前他就已经是店里经验最丰富的师傅了。”
“家庭方面呢?”
“……他的妻子因为瘟疫在他年轻时去世了,小洛尔在军队服役时死在了一场边境维稳任务,所以他后半生转信了生命母神。”
“愿他在母神的花园中安息。”
爱兰叹息着摇头,感叹这位老人的不幸。
“生活方面呢?”
“生活?自从他独居后,从清早到傍晚,老洛尔几乎从不离开店内后厨,这是他唯一钟爱的事物了,他好些徒弟都已经离开店面独立工作,只有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店里,我们都很尊敬他。”
“嗯……”
“关于他的徒弟,多勒,你有什么了解吗?”
“多勒……说实话,我和一些店员并不是很喜欢他。”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是法拉贡和法尔坎特的混血,多勒的法拉贡父亲同样死在了一场边境冲突中,而他的法尔坎特母亲带着他与他的妹妹来到丹泽尔顿谋生路。”
海伦妮似乎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眉头微微皱起。
“多勒的母亲我印象很深,她一天打三份工,只为了供兄妹二人上学,但对身体的摧残是很难挽回的,法尔坎特频发的瘟疫同样在数年前收走了她的生命……”
“而后呢,他是怎么进入你们店内成为学徒的呢?”
雷奥多又将一页记录满的稿纸翻开。
“老洛尔由于一直孤身一人,我们店铺给他的高额酬劳被他大部分都捐赠给了教会援建的福利学校,他就在那里资助了当时因为多勒母亲的突然离世而面临退学风险的多勒妹妹。”
“所以为了帮助多勒兄妹,他将多勒招为了自己的弟子?”
“嗯,据我了解是这样的,不过多勒一直为自己父母的死耿耿于怀,以至于在他任职前台时由于过于恶劣的态度让我们店铺遭到许多举报,不仅是顾客,他对我们这些法尔坎特店员也充满莫名的怨恨……”
海伦妮边说边无奈的摆手。
“尽管我们尝试过和他友好相处,不过于事无补,在和当时的老洛尔商量过后,我们将他调到了不经常和顾客接触的后厨。”
“尽管他的态度还是如常恶劣,不过老洛尔算是他们兄妹的恩人,后厨的杂务他都完成的不错,老洛尔也在将自己的手艺不遗余力的传给他。”
“不过怎么问这么多关于多勒的事情,是他也出事了吗……”
雷奥多和爱兰对视一眼,然后回头说道:
“我们只是例行的问询,但由于他是嫌疑人之一,在案件结束之前可能都无法正常工作了。”
“哦……原来如此。”
“那同样,您知道多少关于多勒的日常习惯吗?”
“这个嘛…因为我们普遍跟他关系不好,只知道他似乎跟一些街道的混混搞在一起,哦对了,他对自己的妹妹很好,但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妹妹似乎并不是很亲近他兄长的样子?”
“懂了,嗯……您知道他的妹妹具体在哪座福利学校上学吗?”
“好像是生命和宁静教会联合承建的一座,就在磨坊大区。”
“……”
记录完双方的对话,雷奥多合上连页稿纸,他和爱兰同时起身并和海伦妮握手。
“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配合。”
“哪里哪里…”
在海伦妮想和艾希恩握手时,艾希恩笑着摆摆黑袍下的右手婉拒了她。
“在案件结束之前,警署仍会派人保护您,但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您的正常生活。”
“嗯,实在是感谢你们。”
在寒暄几句后,雷奥多谢绝了海伦妮的送行,三人径直走出公寓后便看到在门前小桌上呼呼大睡的莱兹。
“……”
“不用管他。”
“下一步去哪里?”
爱兰先一步坐上马车。
“先去多勒家里看看吧,老洛尔的小房子我已经去过了,那个可怜的老人没什么留下来,仅剩的家庭合照被我送给负责安葬他的殡仪馆了。”
“……”
“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
雷奥多说完便跨上马车,同时在看到艾希恩点头后就甩动马鞭,车架掀起一阵尘土,覆盖睡在小桌间的莱兹,令后者猛打喷嚏。
“……妈的,谁这么没素质……”
莱兹瞪眼瞅着刚刚离开的车架。
“……”
“唉,有必要这样吗……”
轻声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再次合上双眼,仿佛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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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回到了这处公寓。
两层的污染和血垢已经被教会联合清理干净,只剩下被烧穿的半间二楼没有被清理。
在雷奥多向负责看守的执勤队员出示证件后,三人在一位警员的带领下进入公寓。
“前面就是案发的房间……”
警员向三人敬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跑离了二楼。
“他们对这些未知的事物还是比较敬畏的。”
爱兰无奈的抽出自己腰间束带上挂着的绿色法杖。
“就是害怕罢了,毕竟任何一个带脑子的辉术者杀死这些仅有小口径辉晶左轮的警员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艾希恩率先用右手推开被血污染黑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和刺鼻的气味让熟悉的记忆再次浮现。
那是他和艾文娜初次直面污染,直面辉晶的负面。
艾希恩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气息——死神的气息。
“经典的死神神术造成的污染,根本不需要判断,对方几乎就没想栽赃给生命教会。”
青年随意用刻意戴着手套的“左手”直接将被多勒杀害的同租者的尸体,或者他的一部分捏在手心观察,并翻找着客厅那些同样覆盖血色的抽屉与角落。
“既然对方没想隐藏,我们可以等教会后续清理的人员来到后再进行调查,你这……”
爱兰赞同雷奥多的建议,实际上她也确实没见过像这样直接接触污染物体的人,即使他的左手几乎被衣物和皮手套完全覆盖,但感染辉晶病或者直接遭受异变的风险还是很大。
“不用担心我,这些剩余的烂渣还不至于对死物造成影响。”
“死物?”
爱兰与雷奥多被艾希恩突然的话语搞的一头雾水。
“没关系,客厅这些柜子交给我吧,你们去还没完全烧毁的卧室和厨房看一看吧。”
“真的没事吗?”
“嗯。”
艾希恩拒绝了两人的好意,爱兰和雷奥多见劝阻无果后便也不再阻止,两人分头去几乎被大火摧毁的另外一边的两个房间检查。
在翻动到最后一副抽屉时,突然响起的铁栓声阻挡住了艾希恩拉开的动作。
“嗯……”
幸亏锁闩早就在时间的冲刷下老化,在艾希恩多次用力拉动下很快就发出不堪的撕裂声。
“砰”
木条和锁闩的连接处瞬间断裂,一本被保养的异常干净的皮质笔记随着崩飞的铁条从中抽出。
艾希恩拆开外表的皮扣,翻开笔记。
————
1089年11月5日
在赫本的引荐下加入了组织,终于能为报仇做些什么了……
1089年12月4日
参加组织的神秘仪式,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1089年12月5日
从洛尔师傅那里学到了热巧蛋糕的做法。
1090年1月15日
和母亲与妹妹一同去公园。
……
…………
艾希恩快速翻动着笔记,多勒似乎只是单纯的将生活中发生的任何有意义的事随意记录在本子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工作,生活和某个组织的三言两语。
1091年2月10日
母亲也走了……我必须担起西斯黎娜生活的责任。
1092年5月12日
留下的一切都已经花光,西斯黎娜的学业……我得想想办法。
1092年5月13日
拒绝了洛尔师傅的帮助,他已经帮助我们太多了……
1092年6月10日
还是收下了师傅的钱,应该能多撑几个月
1092年12月7日
那些法尔坎特店员还想可怜我们兄妹?我迟早会将我遭受的百倍还与你们!
1093年2月19日
赫本给我分享了“能挣大钱”的危险活,或者我该去试试?
1093年3月10日
吞下了赫本带来的契约物……
...
“有发现吗?”
爱兰和雷奥多纷纷从另外一边烧毁的房间里走出来, 看来两人除了灰烬和腐蚀外一无所获。
“一本多勒留下来的笔记。”
“里面记录了什么?”
“我还没看完,自从法尔贡来到法尔坎特的数年生活都被记录在了这本笔记中,其中还提到一位名叫赫本的人带他加入了某个组织。”
“……”
“你的想法是?”
“据我现在看,多勒似乎对老洛尔十分感激,我不相信他是杀死洛尔的人,另外海伦妮小姐说的没错,多勒确实很疼爱他的妹妹,至于那个组织,现在我看到的部分只提到了赫本这位个体。”
艾希恩合上笔记,将前者交给雷奥多。
“没事,先留在你那里,等你看完有结论了再交给我。”
“卧室已经被烧穿了,除了焦木就是剩下的灰尘,完全无法找出任何异常的遗留。”
爱兰的眼神问询着雷奥多,后者也是微微摇头。
“厨房里只有腐烂的食材,我带来的辉晶探测器也没有反应。”
雷奥多再看了一眼艾希恩手中那本和周围的烧焦痕迹格格不入的笔记,从口袋中点燃了手上掐着的烟卷。
“就这样吧,能找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再交给教会和政府的后续处理队伍看看吧。”
三人离开公寓,雷奥多去街头的电话亭联系教会联合的后续处理,而爱兰与艾希恩就在公寓前等待着。
“冒昧问一下,爱兰小姐是什么等级的辉术者?”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雷奥多同样是三级辉术者,所以我们的队伍类比其他的行动队人更少一些。”
“你信仰生命教会吗?”
艾希恩注意到爱兰手中的法杖。
“嗯,是母神从大瘟疫中救下我,而之后我发誓将一切奉献给祂。”
爱兰微笑着回答艾希恩的提问。
“大瘟疫……为什么法尔坎特瘟疫如此频发。”
“那场四皇会战,以及接下来的边境冲突几乎拼光了整个法尔坎特两代人,艾希恩先生,一个国家因为战争死去了五分之二的国民,而战争则完全摧毁了她的殉葬体系……”
“横尸荒野,遍地残骸。”
“……可以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没必要避讳这些,法尔坎特人已经因此习惯了和死亡共处,但由于瘟疫频发,所以在法尔坎特可以看到生命和宁静一同收到欢迎。”
看到艾希恩思索的神情,爱兰补充了一句:
“当然,死神也是。”
“人们想要活着,所以追求生的希望,人们看惯安眠,所以敬畏死亡。”
爱兰的眼神扫向正朝他们走来的雷奥多。
“你该好奇的应该是我们的队长,信仰争斗的人在法尔坎特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