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是培育名臣重地,位于朱雀大街。
这条街是名副其实的官街,三省六部,钦天监,大理寺,大宁中枢机构皆在此街,宽阔能容八辆马车并行,行人稀稀落落,才一步入便觉得不同寻常,充满庄严肃穆。
来到集贤门,公子王孙下马下轿,去核实身份后,分发一枚铜质监生腰牌。
安排妥当后,罗礼笑道:“少爷,小姐,国子监非比寻常,多是王侯将相的后代,咱们家虽然贵为一门两相,可老爷不喜与人交恶,所以让老奴带句话,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希望少爷小姐能够铭记在心。”
李桃歌和李若卿双双点头。
罗礼笑道:“那老奴先回府了,国子监申时才放学,到时来接你们。”
目送完老管家离去,李若卿抚摸着腰牌暗自窃喜,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而言,早已厌倦了深闺生活,来到国子监和同龄人读书相伴,总比独自弹琴吹笛要好得多。
李桃歌轻笑道:“该点卯了,咱们进去吧。”
李若卿举着腰牌炫耀道:“哥,咱是同窗喽,爹说你得保护我,若是我受了欺负,拿你问罪。”
望着眸子里的狡黠,李桃歌明知是在诓骗,也满口答应下来,“好,谁敢欺负你,我和他拼命。”
李若卿惊讶道:“我随口一说而已,真的要拼命呀?”
李桃歌淡然道:“真的。”
李若卿再度举起纤细的小拇指,“拉勾,不许骗人。”
李桃歌好笑道:“你是不是被人骗多了,咋啥事都要拉勾?”
小拇指再度勾在一处。
兄妹俩将罗礼才说完的叮嘱,瞬间丢到后脑勺。
两人来到太学门,附近站满了监生,足有几百人之多。
据说圣人为了鞭策士子,今年国子监不仅招收官生,还吸纳了民生。
官生是指父亲为三品官员以上,或祖父为二品大员以上,子孙方可入学。
民生是指州府县学推举的优秀学子,或是父祖辈立过战功,层层筛选后可入学。
总体而言,国子监不再是天潢贵胄的小灶,而是天下人的求学之府。
监生中,李桃歌见到了几名熟人,躲躲藏藏的邹明旭,自荐谋士的许元孝,还有那名在草原有过一面之缘的萝芽公主。
绥王爱女认出了李桃歌,不停眨眼示意。
与女人打交道,向来不是李桃歌强项,何况巫马乐说过,这萝芽公主跑来相亲,没看上云帅,似乎对自己心生爱慕,差点把张燕云气炸了肺。
这样爱憎分明的郡主,少招惹为妙。
他装作没看到,旁边的李若卿看到了,女人之间,对情绪尤为敏感,李若卿悄声道:“哥,那名姐姐一直在看你,好像对你不怀好意哦。”
李桃歌背过身,尴尬道:“她是绥王的女儿萝芽郡主,我和十八骑路过草原时见过,她似乎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惹她。”
李若卿洒脱道:“我不惹她,但她不一定不惹你,草原儿女,好像从不在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欢了就嫁,倒是敢爱敢恨。要不然你从了吧,绥王哎,咱们大宁的异姓王,圣人以下最金贵,给他老人家当驸马,也没什么不好啊,而且萝芽郡主漂亮大方,英气不输男儿,和你相当般配。”
李桃歌苦着脸道:“我和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如何能扯到谈婚论嫁。”
李若卿调皮道:“那我帮你去和她说话。我在书里看过如何当媒人,绝对只拣好的说,有福相,其实又胖又矮,心直口快,其实脑子笨爱冒犯人,家世好,那是找不到别的地方夸了。你们俩的婚事,包在我身上。”
小丫头跃跃欲试,李桃歌赶忙扯住她的衣袖。
一名身披紫袍的老者登上高台,众人即刻安静。
萧爷爷?
李桃歌略作诧异。
国子监开学,怎么把这位大冢宰请来了。
萧文睿捋着白须笑道:“各位监生,本官是吏部尚书,姓萧,名文睿,一名刻板孤僻的老头子而已。你们国子祭酒怕自己官小,压不住公子王孙,于是把老头子喊来,给你们开学训话。”
“老夫不喜欢训这个字眼,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大家聊聊天,国子监的监规刻在碑文上,你们熟读后记在心里就好,老头子就不絮叨了,主要离开国子监几十年了,老头子也记不住,背到一半背不下去,何必沦为一桩笑柄。”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老头子当官几十载,感受尤为深刻,国子监是孕育名臣的摇篮,这里走出去的监生,去往三省六部,去往州府县乡,展翅翱翔,海阔天空。咱们当今右相李白垚,曾是国子监监生,刑部尚书黄雍,也曾是国子监监生,老头子也曾在这里苦读三年,可以说大宁庙堂的半壁江山,都是出自这小小的几进院落。”
“如今圣人恩典,监生中不止有官生,也有民生,为了屏蔽门户之见,国子监将你们融为三堂,希望你们不要对这些在意,日后步入朝堂,无论是官生民生,皆是同窗好友,以后相互提携扶持,全要靠着几年的交情。”
“好啦,老头子不啰嗦了,说多了让人烦,一大清早天这么冷,你们早就在肚子里骂娘了吧?好好学,多用功,早日为国效力,老头子在吏部等着亲笔给你们入册。”
萧文睿的一番话,打动了不少监生,尤其是最后一句,吏部入册,象征着正式开启官场生涯,这对于来自于底层的民生而言,绝对是最具鞭策意味的名句。
国子祭酒是名红脸蛋酒糟鼻的老头,年纪和萧文睿相仿,也不上台训话,两人互相搀扶离去,讨论着一会用什么酒配豆腐,将监生们晾在门口。
李桃歌正在琢磨第一堂课去哪上,李若卿悄声道:“哥,那名郡主还在正大光明看你呢,我去和她聊聊?”
李桃歌无奈叹了口气。
惜字如金的大家闺秀,咋就成了磨人的小妖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