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闭着双眼，步伐却比普通人更快，毫不迟疑地穿过一家又一家商铺，来到天镜传出喜悦反馈的地方，查看那些混杂在泥沙中的真金白银。
果不其然，天工级的法器不是盖的，筛选出来的东西无不是黎明从未见识过的珍品。
但问题在于……越是珍品，价格就越是……感人。
黎明能找到真货，敢在黑市摆摊的人也不傻。随处可见的垃圾都能吹成宝贝，手上的真家伙还不卖上天了？
天镜筛出来的东西不多，其中相当一大部分更是漫天要价，给出的价格根本就不切实际。又不是黎明急需的玩意儿，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当这个冤大头。
剩下的少部分有价值的东西，又是以各种各样的武技书为主，其中甚至有一本难得一见的心法，书一类的东西鱼龙混杂，孙红缨这级别的都不能说完全准确地鉴别，有不少标价不高。
但黎明也没有下手。
因为书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
再无关紧要的书，也和武者星力的运转息息相关，而星力又是一种极为精密而危险的力量，写书的人稍有歹意，修炼者能留个全尸都是好的。
目前发行的武技书籍，无不是在各个世家的严格管控，有专人冒着生命危险试验过之后，才将无法进行任何更改的雕版交给专门的刻印行进行印刷，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限量，发行个几百上千本便停止，怕的就是书籍出什么问题。
至于更多的手抄书，大多出自各个游离在世家之外的强者各自的心得体会，效果方面大大偏向定制化，适应性降低不说，冒着的风险也就更高。
抛去安全性问题，最关键的点在于不是每一本书都适合一个武者，更准确点来说，适合武者学习的武技书才是万里挑一！楚昭显挑选适合黎明的武技书时还花费了一星期功夫，从墨家收藏的剑谱当中精挑细选出来一本最适合的。至于话本小说常有的跌下悬崖找到一本绝世秘籍？纯粹是痴人说梦。
修炼来历不明的武技功法？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虽说买便宜的武技书确实是在捡漏，九成九的几率黎明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即便不是赔本买卖，但也不是最优选择。
还得再看！
…………
有不对劲的东西。
黎明突然睁开双眼，又连忙闭上，抓住天镜的一丝剧烈波动。哪怕扫到一块极品的烈火晶核时，天镜的情绪波动也没有这么剧烈过。
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
天镜散发的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厌恶。
情绪反感到像是嗜血的狼在野外遇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恨不得当场转身离去……或者把对方撕碎！
这股情绪来的实在是太激烈，以至于黎明在那瞬间差点没绷住情绪，在人前失态。
什么东西会让天镜反应这么激烈？
黎明尝试朝着气息的来源走去，谁知天镜对那玩意儿的抗拒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级别，黎明仅仅是迈出一步就再也挪不动脚！
好在，他还是天镜的主人，有着绝对的控制权。直接将天镜收回精神之海，只保留一个精神触角来指明气息的来源，总算是能正常行走。不过天镜愈发强烈的抗拒感还是十分明显。
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呢……黎明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只不过，好奇的结果是好是坏，那就说不准了。
穿过两家售卖低级宝石和原矿的铺子、绕开提供不明服务的红色帐篷、躲避两次不明飞行物空袭、从两个挨着的帐篷里挤过去……终于看到一家在最角落的铺子。
即便是在黑市一层，这家铺子也是简陋的可怜……
两根竹竿一插，撑起一块满是破洞的粗布，勉强提供个遮掩。地上的布好歹质量好一点，比较完整，上面零零落落摆着还不到十样东西，从没有封面的不知名小册子到劣质的水晶球，活脱脱就是无数个黑心商贩中的一个，什么特点都没有嘛。
不过和周围不同的是，这家角落里的铺子周围打扫得非常干净，也没有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招牌广告，十分养眼，算是多了点好感。
脑海里天镜的警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简直是在厉声尖啸。黎明索性把它塞进脑海深处，让它消停消停，主动走到铺子前。
在看到店铺老板的一刻，黎明的表情僵住了，脚下的步伐也停住，好似机关傀儡动作做到一半被抽走了能源一样。
老板冲着他嘿嘿一笑。
那只眼睛……这个人，他认识！
……
“小友，这就不认得我了吗？”佝偻身子的消瘦老头嘿嘿一笑，抬头看着黎明。
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一样。
是那个给了黎明一张符纸然后……指错路了的老头！
按时间来看，在天剑门之外，除了孙红缨和乔雪依之外，他才是黎明第一个认识的外人。
摆在摊子上的那颗水晶球，黎明本来对它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再次看到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此刻，哪怕天镜仍然在精神之海深处，仍然发出尖锐的警告声。
基本上可以确认，天镜在害怕它！
天镜的评级能够达到天工级别，哪怕是没有攻防能力，能让它感到害怕的，会是什么东西？
眨眼功夫内心转过千丝万缕，黎明的动作却是毫不迟疑，在老人的摊位前蹲下，露出和善的微笑，“您当时说要走，我还没当回事，没想到半年没见，您就到天东田家了。”
相当远的距离，如果不借助驭云天马的话，单靠骑马怎么着也得走个把月，老者单靠双腿能翻过高山到达海边的临渊城，脚力已经不是出色能够形容。
老者呵呵一笑，颤巍巍的手拿起尺寸不小的水晶球，递向黎明，“拿起来看看吧，你盯着它看了很长时间了。”
黎明没敢接……
开玩笑，天镜在它面前跟撞见天敌似的，他多大的心敢直接上手？
趁着机会，黎明仔细在近处端详这颗水晶球。
水晶球并不华丽，相反，它不是一般的低调。通体是如墨一般的黑，只有极少数光线能透过水晶球的表面，略微照亮下面隐隐约约的脉络。
水晶球内部似乎有什么花纹，不像是天然形成的东西，倒觉得和黎明这段时间学的阵纹有些类似。但水晶球内部的花纹明显就复杂多了，连一个截面所包含的内容就超过了黎明的认知。
没有天镜加持，就没有那出色的眼力去洞察平时无法看到的东西。
“怎么，还是不喜欢？上次你就把这东西还给我了，现在还是不愿意接过来吗？”老者的手异常稳定，即便是长时间单手握着水晶球，仍然稳定如常……吧？
黎明想骂自己乌鸦嘴！
因为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老者的手顿时摇晃了些许，圆滚滚的水晶球顿时跟着摇摇晃晃，随即从枯瘦手掌上滑落！
不管这玩意看起来有多么神奇，究其物理材质来说，多半仍然是脆弱的。而且由于材料限制，往往对能量承载能力越强的东西，物理层面上就越脆弱。真正能够毁天灭地的晶石宝玉，哪怕是收藏家也不敢随意把玩。之前确实见它摔掉过也没有碎，不过黎明可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这要是摔碎了……
顾不上想那么多，黎明连忙伸手拦在水晶球下落的必经之路上。
伴随着微微碰撞感，他双手接住了水晶球！
和想象不同，水晶球入手并没有什么强烈刺激感，反而是莫名的温暖。天镜刺耳的警告也在接触到一瞬间平息，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
“还给您。”
出乎意料，老人并没有把水晶球接过去，反而是笑着问黎明，“你不想要吗？”
想！
黎明很想！
不管怎么样，这东西和天镜之间是有反应的！而天镜是孙红缨研究很长时间都没能查清来历的神秘法器。假如可以从这东西入手，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而且……这水晶球有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抛开水晶球本身不谈，黎明就是个傻子也能想到，眼前这老头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也许是一份机遇呢？
黎明索性拿出自己的那份木盒，一把打开，十两赤金摆放整整齐齐。
“我目前身上就这么多，您看够吗？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筹集。”
在暗处想见识下这个眼力的少年有何过人之处的店家们见状纷纷嘲笑着去干自己的事，黎明的这项举动可以说是愚蠢至极，做买卖最忌讳的就是露出底牌，让人拿捏住，肯定是要被大宰一笔的。
看来黎明也就是个眼力略微好点的普通人罢了，经验又是相当稀缺，不会是某个突然来找茬的少爷。
黎明不管那些，在实力莫测的老人家面前，还是不要玩什么花招的好。他放弃用斡旋的方式试图换来些许减免，而是开诚布公，展示自己的诚意。
“好孩子，够是够了，还多出来点，不过我可找不开。”老者笑着将摆在摊位上的一本薄册子塞到黎明手边，“这本书就给你来抵押剩下的钱了。”
木盒子被他收起，黎明手里多出来一颗水晶球和一本书。书的封面用的倒是比较昂贵的羊皮，只不过破破烂烂，也没有写任何字，看不出来是心法还是武技。估计也不是世家发行的刻板书，而是民间自行手抄版本。
他倒是没对这本书有什么兴趣，十两赤金能买到这块水晶球已经很赚了，当然它要只是一颗美丽的装饰品另说。
把两样东西收起来，黎明还是对老者的来历很感兴趣。上次只知道他是个行遍满天下的旅人，其他的一概不知。如今再次相遇实在是缘分，要是不好好聊聊实在可惜。
老人却没有什么搭话的想法，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枯坐帐中遥望远处。
黎明也朝那里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
下一刻，人群炸锅了一般往外逃！
黎明骤然看到动荡还没当回事，以为是哪里出了什么意外，然而一道明亮火光直冲穹顶，烧毁一大片招牌，黎明可就坐不住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反应不过来？这是谢天歌的妖火！
在人群当中动用妖火，明显是出事了嘛！
“失陪一下！老人家，我还会再过来的！”黎明连忙挂上灰刃，穿过潮汐一样的人群逆流而行，朝动乱的中心而去。
老人笑着从地面坐起，一样一样收拾摆出来的所有东西。
“确实是个好孩子，也有天赋，不过心性还是差了点，太软弱了。如果眷顾他的是凶星之一，说不定会成为一代人杰。可惜，命中注定得不到任何星辰垂爱……”
“总算是把那个麻烦的东西送走了，让我看看接下来……嗯、、北边吗？这次的麻烦真够大的。”
“看来还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现在就得走……”
“要等他回来吗？”
“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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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不愧是个能够长期存在的地下交易场所。
面对这大动静，嘈杂混乱的市场一瞬间展现出了内部惊人的条理性。
距离冲突中心最近的商家速度最快，把摆出来的商品迅速收起之后，连带粗糙搭建的帐篷等一并拆掉，留出空空荡荡的场地。
在最近的商家收拾的同时，远处的人已经紧锣密鼓地在周围插上一圈的分隔线，线内的商家匆匆撤出，在线外旁观，而线外的人已经越聚越多，眨眼间就挤的水泄不通。
若不是黎明动作够快，在不闹出人命的情况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别想闯进去。
等到冲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终于挤进分隔线内的时候，四面八方已经聚集起了至少上千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令人胆战心惊。
而黎明在闯入其中的同时，就能感受到起码上百道眼光集中在了他身上，那滋味绝不好受。
“哟，动作还挺快？”孙红缨也注意到了这唯一的逆行者，招呼他过去。
师父都发话了，黎明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上啊，只好盯着万千目光走上前，一起分担压力；而他们面前则是少说十几个打手簇拥着一位锦绣衣袍的青年。人数不平等之下，面对的压力更加巨大。
周围看热闹的人是不关注里面死活的，相反，越是血越能激发他们的激情。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有关双方的赌局和盘口都开了好几处，效率之高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