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忍不住抱着想到哭了一回。
孔嬷嬷抹着眼泪道:“瞧您还哭什么,三殿下回来是可喜可贺的事。”
“对对,哀家是太高兴了。”太后亲自将萧长澹扶起来,又朝他身后看了看,问,“你父皇呢?”
萧长澹道:“父皇和皇兄同大将军还有些政务要谈,今夜要替大将军接风洗尘,想必父皇那边也有的忙,孙儿便趁机先来看看祖母。”
说着,他环顾四周,蹙眉问:“我母妃呢?”
“哦……”太后拉住他的手道,“你母妃前日偶然风寒,今日风大,哀家便让她在寝殿歇着,免得出来又受了凉。”
萧长澹紧张问:“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病,别担心。”太后宽慰他道,“你先回宫换身衣服,再去见她。”
萧长澹忙应了,恭敬道:“那孙儿先去,稍后再去懿宁宫正式拜见皇祖母。”话说着,他特意朝陆十念看了眼,冲她一笑。
陆十念跟着望着他一笑,然后目送他与承影离开。
八年前萧长澹重伤的消息传来上京后,所有人都为他祈祷,听闻秦昭仪在佛祖面前发誓,只要萧长澹能熬过那一关,她愿自此后伤病不再吃药。
也是从那时候起,秦昭仪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受凉就容易病。
当初若是让她去换萧长澹的命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吧?
陆十念很是羡慕,当年母亲对她亦是如此。
“殿下,咱们也走吧。”啾啾拉了拉她的衣袖。
陆十念点头上前扶住了太后回宫,走了两步,她不自觉回头朝前朝看了眼。
大将军也回来了,为前朝将士们接风洗尘的宴会本就没有她们这些女眷什么事,但要是搁在八年前,她怕是挤破头也要去见见他,那时她一心所想都是如何才能引大将军谋反。
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了,六哥已去,她也已经长大,很多事可以放开手脚去做,那些事就没必要牵扯到国公府了。
总要……总要为六哥护一护家人的。
回到院子里,陆十念把梁策安叫来,交给他一封信道:“务必亲手交到冬宝手里,转告他,若是不想把国公府牵扯进来,此番大将军在京时间,嘱咐他万不要见面。”
梁策安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
阿徊进来道:“殿下,您让准备的瓜果点心都备好了,全是三殿下爱吃的。”
陆十念走出房门,二月中天气依旧还是冷,不过今日的日头倒是大。
她在院中站了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见萧长澹进来,她忙引他入内。
殿内摆着暖炉,点着香,门一关,瞬间就将里外冷暖两片天隔开。
萧长澹进门就将披风解下,阿徊上前接了,想去接他手里用红绸裹住的长剑,却被他躲开了。
“和我母妃多说了会儿话,又去正殿看了皇祖母,这才来的晚了。”分别八载,兄妹之间却丝毫不见生分,萧长澹接过啾啾递过去的热茶,喝了口,才将手里用红绸包住的长剑递给陆十念,笑道,“临行前七妹妹说的,要我亲自将这把剑交到你手里。”
陆十念呆了呆,这八年对萧长澹的担忧早就让她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许久了。
萧长澹道:“方才特意让承影去宫外取的,怎么,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上京最好的铁匠,我同他说,必须按照图纸打造,偏一份都不成!”
陆十念迟疑了下,终于伸手接过了长剑。
红绸一抖就轻易滑落,覆盖在红绸之下的长剑瞬间露了出来。
通身银白密星,陆十念的拇指一推,剑鞘滑开半寸,里面剑刃上清晰刻着她的名字——十念。
和她记忆中的千魂一般模样。
“喜欢吗?”萧长澹一掀衣袍坐下,将茶盏搁在桌上含笑道,“你是哪里找来的图纸,那铁匠看了便说等锻造出来必定是一把好剑!”
陆十念缓缓拂过剑身,十八年前父王初次将千魂交给她时的场景仿佛又在眼前闪现,她忍着哽咽道:“就是突然在脑子里想到的。我很喜欢,谢谢三哥哥。”
“你喜欢就好。”萧长澹见陆十念的指腹摩挲着剑刃上那两个字,这才又道,“听闻我走后不久你同父皇闹得不愉快?还是因为絮阳吗?我还盘算着回来该怎么做个和事佬,不过此刻看七妹妹的样子,大约也已经原谅父皇了吧?我记得‘十念’二字是父皇后来给你取的小字。”
陆十念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原来萧长澹是这么看这两个字的。
也是,旁人怎会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她叫陆十念。
萧长澹又道:“这么好看的剑,不给个名字吗?”
“千魂。”
“有何出处?”
陆十念轻笑一声道:“贺三哥哥平安归来,希望边陲千万将士英灵得意长眠。”
萧长澹呆了呆,片刻才低头道:“嗯……太惨了,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了。”
陆十念转身将千魂交给阿徊收起来,这才上前坐在萧长澹身边,取了点心递给他,道:“三哥哥饿了吧,先吃点垫垫,一会就要去赴宴了吧?”
“哦,对。”萧长澹似又想起来,“我明日约了尹大哥去演武场,介绍他给七妹妹认识怎么样?”
“好啊。”她亲自给他添了茶,又问,“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萧长澹点头:“都好了。”他下意识抚上胸口,道,“那一箭正中心口,还以为死定了,也是命不该绝。哦,这说起来,当时送药来的人在京中还开着药铺,等我忙完这阵子,还得亲自上门拜访才是。”
陆十念是知道当年太医令还未抵达战场萧长澹的伤势就好转了,她还以为是军医的功劳,竟不是吗?
“一个药铺掌柜为何会在战场?”
萧长澹道:“就是那么巧,他在幽州运送一批药材回京,听闻前线药材紧缺,便悉数捐赠了出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有位年轻公公来催萧长澹去赴宴。
“那我改日再来看七妹妹。”萧长澹起身出去。
陆十念送他到门口,目送他远去。
阿徊笑道:“三殿下成熟持重不少。”
战场最是磨练人心的地方,当年九哥也是从战场回来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他那时比萧长澹还要小呢。
阿徊又道:“外头冷,殿下还是进去吧。”
陆十念点头,又见啾啾和几个侍女扎堆在廊下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叫了声“啾啾”。
啾啾忙跑回来。
“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啾啾跟着入了内室,道:“现在战事结束了,都在说三月的殿试要恢复了,谁都知道积了多年的会试名额了,那得有多少人参加殿试啊?边疆的仗是不打了,今年朝上的仗可就不那么好打了呢!”
陆十念轻笑:“何时你们还关心这些了?”
“那自然要关心!”啾啾顺手取了快点心往嘴里塞,鼓着嘴道,“殿下不知吗?这届出了位不得了的人物,叫赵楟,是秋闱乡试的解元,还是春闱会试的会元!他若能一举在殿试拔得头筹,那可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人物啊!所有人都在说,那位学生才情不输当年的世子,且他仪表堂堂,风流还不输太子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