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念不可置信地撑大了眼睛，萧桓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以为她这样恨他是因为祝絮阳的死，可他好端端扯出被关押在冷宫快半年的沈轻舟做什么？
她想知道的事？
沈轻舟能知道什么？
知道萧桓密谋杀祝絮阳吗？
可是她都失宠被打入冷宫了，萧桓怎么可能还同她说这些？
萧桓就这样定定望着陆十念片刻，含笑闭上了眼睛。
那一眼，就像是在看她的最后一眼。
陆十念仿佛此时才又徐徐记起他刚才的话。
他说——太子在来的路上，他会帮你压下此事。
他究竟什么意思？
……
余公公来时萧长涯正在御书房帮萧桓处理政务，余公公传话说让他赶紧去一趟小公主住的院子，务必孤身前去。
父皇原话说要他在七妹妹院中无论看见什么都要紧急三弟临行前夕他在御书房嘱咐他们兄弟的话。
那天父皇说了很多话。
他指哪一句？
萧长涯额角的青筋一跳，七妹妹真要闯祸吗？
萧长涯内心极度不安，几乎是沐着大雪一路狂奔而来，直接冲进小院就看见了廊下那两抹身影。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七妹妹拿匕首指着父皇！
萧长涯脸色大变，脑子有些跟不上思绪，他什么也来不及想，正欲冲上前大喊，却听“咣当”一声，前头匕首落地。
萧长涯整个人瞬间僵在当场的同时，脊背猛地渗出了一身冷汗。
萧桓本能睁开眼，只见陆十念往后退了半步。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着，她想杀他的心有十年了，即便这场战事刚爆发时也从未动摇过她要杀他的心。
但，倘若这个当口，萧桓驾崩势必引发内乱，对晋王的调查也只是因为战事停止，晋王不会搅进来吗？届时大周内忧外患，这一关过不去，日后这天下还是当初父王与九哥想要守的那个江山吗？
边疆无数英魂白死，萧长澹和大将军流的血汗也不过枉然。
萧云澜、萧云湉，还有萧长涯……那么多人，都将如十年前靖南王府她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的下场！
“小七……”萧桓的声音嘶哑，“你……”
陆十念的声音微颤，问他道：“你让我去冷宫问沈氏什么？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萧桓哑声不语。
陆十念愤然要走。
“小七！”他拉住她纤细的手腕。
陆十念挣脱不了，大声道：“你既不说，我便去看看你留给我的信，那也不行吗？”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他终是缓缓开口道：“不行，朕若不死，你便不许看。”
她用力挣扎道：“那我便去冷宫问沈氏！”
这一回，萧桓松了手。
陆十念蒙头往外冲去。
身后传来萧桓不紧不慢的声音：“你这样去，问不出来。”
陆十念哪里肯听，加快步子冲出去。
萧长涯就愣站在院中，忘记了拦住她，直到眼前留下一排清晰脚印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父皇，您和七妹妹……发生了何事？”他完全不知道刚才看见的一幕是怎么回事，而他们的对话他甚至一句都没听懂！
萧桓徐徐站直了身体，吐了口气朝他看来：“太子方才看见了什么？”
萧长涯一愣，片刻才一字一句道：“儿臣，什么也没看见。”
……
冷宫门口早就积了厚厚一层雪，宫人们还来不及扫，守卫正抱怨着便见小公主急急跑来了。
“殿，殿下……”二人没拦住就见那抹小小身影推门入内。
此时的沈轻舟正万念俱灰躺在床上，她起初还抱着一丝希望，总觉得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总有一天会念着她的好来。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终于也得慢慢面对现实。
她不想活了，她想了断自己。
但萧桓不肯。
他不肯，不是因为还在乎她，只是单纯地要她活着。
他调走了宋嬷嬷，派了两个宫女日夜轮守在她床前，每日派太医来请脉……
到底为什么呢？
她一直想问，可是除了太医和宫女，她谁也见不到。
他们没人同她说话。
她快疯了。
不如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更多的时间，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竟然又会想起十年前的事。倘若那一夜，她没有杀死陆嫱，是不是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了？
“砰——”
房门被人撞开。
两个宫女见了来人，忙行礼：“见过殿下。”
殿下？哪位殿下？
沈轻舟艰难撑起身子才看清是七公主，原本死寂的人在一瞬间仿佛又有了些许光亮，她喃喃道：“是不是陛下他……”
陆十念不等她把话问完就直冲上去，打断问道：“六哥是萧桓杀的吗？”
沈轻舟差点没反应过来谁是六哥，片刻才同陈国公世子联系了起来。
她一脸茫然，世子死了？
可是……她都被关这么久了，小公主突然来问了她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而且她……她称呼陛下为——萧桓？！
“是不是，说话！”陆十念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
沈轻舟一阵咳嗽后，才喘息道：“我怎么会知道？陛下都已经半年没来看过我了。”
沈轻舟的表情不是骗人的，她是真不知道。
陆十念咬着牙：“那程不羡呢？”
沈轻舟的眼底染着诧异，她脱口道：“那件衣服的事是不是程不羡做的？真的是他，对不对？陛下……陛下相信我了？要为我翻案了吗？”
陆十念紧蹙着眉头，也不是这件事……那萧桓觉得她会在沈轻舟这里知道什么答案？
她的呼吸急促，之前与萧桓说的那些话如走马灯一样快速在脑海里回放。
突然，她整个人震了震，盯住沈轻舟道：“他是真的喜欢安阳郡主吗？”
陆嫤吗？
沈轻舟突然笑了下，目光有些涣散望着小公主道：“不是。”
她就知道！
陆十念咬着牙：“那他喜欢的是谁？”
她开始以为是沈轻舟，所以整出那么多幺蛾子来对付她，却不想沈轻舟都被打入冷宫了，萧桓却一点都没有受到伤害！
他还大言不惭说喜欢八姐姐！
怎么着，萧桓那么深的城府，还偷偷把心爱的女子给藏起来了吗？
沈轻舟盯住小公主看了半晌，才嗤笑道：“殿下是帮先皇后问的吗？”
陆十念拎住她的衣襟，冷声道：“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