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念吃惊站起来，脱口问：“为何要三哥哥去？”
萧长澹上前拉她坐下，笑着道：“过年我就十四了，父皇十四岁那年也曾随军出征过，你说巧不巧，那次，打的也是北齐。我身为父皇的儿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
陆十念突然说不出话来，仿佛此刻才意识到他们这些人终究是要长大的，面前的少年首先是大周的皇子，其次才是萧桓的儿子，是七公主的兄长。
他们这些生在天家的人都肩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
“是三哥哥自己要去的吗？”
“我自然是想要去的！”萧长澹道，“不过我没想到父皇也有此意，正同我不谋而合，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让父皇失望！日后也好让卫副统领看看我的学习成果！”
镇国将军失了儿子，跟他出征的四姑娘到底是女子，大周没有女子出任主帅的先例，萧桓这个时候把萧长澹推出来实在是恰到好处的绝妙。
若三皇子立下军功，日后慢慢将军权从镇国大将军手中分离也将变得顺理成章，不过是时间问题。
萧桓他这是要一点点将兵权收归皇权了。
“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絮阳的事，我们都……”萧长澹顿了下，有些说不下去，他叹息一声伸手拉紧了陆十念的披风，转口道，“快入冬了，别着凉了，大哥会替我看着你的，好好吃饭，等我回来一定要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七妹妹。”
少年望着她看，是不舍与温柔。
像极了那时的九哥，每次出征，她去送他，他总会摸摸她的脸，轻哄她要乖乖等他凯旋归来。
她便缠着九哥说要给她带礼物回来。
九哥无奈说他是去打仗，战场上哪里来的什么礼物。
其实，九哥哪里知道，她要的根本不是礼物，是要他活着回来罢了。
后来九哥拗不过，便答应了，会折一截树枝，或取一杯黄土……
“怎么了？怎么哭了？”萧长澹有些手忙脚乱。
陆十念扑进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他道：“不光要活着回来，我要三哥哥囫囵个儿地回来！”
萧长澹愣了下，随即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儿，笑着道：“好，三哥哥答应你。”
陆十念抓着他衣服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是来找萧桓报仇的，她知道不该同他们走得太近，可是好像不知不觉就这么近了。
也因为，他们同当年靖南王府他们一众兄弟姐妹一样无辜。
“哦，对了。”萧长澹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早就说过要正经送你一柄剑的，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我打算先将送七妹妹的礼物备着，不知七妹妹想要什么样的长剑？”
这件事他不说她都快忘了。
陆十念想了想，说：“我把图样给三哥哥，等长剑铸成，我希望是你亲手把它交到我手里。”
萧长澹点头：“那是自然。”
“拉钩。”
“嗯，拉钩。”
外面承影急匆匆入内，喘着气道：“殿下可让属下好找！陛下那边传召呢！”
萧长澹忙严肃站起来，道：“那三哥哥便去了，好好吃饭。”
他转身快步离开。
陆十念站了起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
萧长澹去御史房时见萧长涯早早在里面。
御书房的门关上，连余公公也退了出去，只剩下萧桓父子三人。
“父皇。”萧长澹行了礼。
“起来吧。”萧桓合下手里的折子抬眸看向面前少年，漠然道，“三日后你便随军前往幽州增援。”
萧长澹点头：“儿臣知道。”
萧桓又道：“幽州乃我大周边陲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守，北齐军将长驱直入。西部、南部的兵力不宜调动，上京区区几万禁军和城外的三大营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你，明白吗？”
萧长澹郑重道：“儿臣明白，誓死守住幽州，绝对不后退半步！幽州城破，便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儿臣即便退了，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
“很好。”萧桓朝他招手，“过来。”
萧长澹迟疑了下，终是上前。
萧桓伸手握了握少年坚实的手臂，轻笑道：“这两年练得不错。”
萧长澹终于笑了下。
“长澹。”年轻帝王抬眸凝视看来，笑容敛起几分，道，“朕把你推出去，是对你寄予厚望，同时你也该明白父皇做出的选择。”
萧长澹脸色微变，他往后退了半步，跪下道：“儿臣明白的！大哥是皇长子，有治国之才，我本来就……就读不好书，也就只能靠这一身本事为父皇和皇兄分忧了！”
“实话吗？”
“父皇！”萧长涯跟着跪下，“三弟他……”
萧桓一个眼神制止了萧长涯的话。
萧长澹抬头，脸上是释然的神情：“父皇想剖开看看儿子的心吗？”
萧桓脸色略沉。
萧长澹又道：“十年前那场夺嫡儿臣有所耳闻，儿臣时常在想，先帝若在天有灵，看到他的骨血们明争暗斗，该有多难过？所以请父皇放心，我与大哥不会让父皇做两难抉择。”
萧长涯跟着道：“所以不管父皇将来做出什么选择，我和三弟都会好好替父皇守着大周的江山！”
萧桓震惊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们，总觉得孩子都还小，却原来他们什么都懂。
“好。”他的声线带着微微颤动，“日后好好守住江山，好好保护妹妹们。”
“父皇……”萧长涯疑惑道，“父皇正当壮年，为何今日要叫我们来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萧桓不答，继续道：“前朝常有公主和亲以求一方安宁之事，朕不希望朕的女儿们也有此命运，她们若到这一步，便是你们做哥哥们无用。”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萧桓难得笑了下，又道：“哦，还有，不管将来你们七妹妹做出任何事，你们两个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替她兜着。”
萧长涯笑道：“七妹妹虽然年纪小，可做事颇有分寸，父皇不必担心。待父皇百年之后，七妹妹自然也早就成家，我和三弟会替父皇看好驸马，绝不会让七妹妹受欺负。”
萧长澹跟着道：“是啊，七妹妹那么乖巧，能闯出什么祸事？”
祸事吗……
行刺皇帝算不算祸事？
萧桓置于膝盖的手徐徐圈紧，药王谷外一见，她那一番来不及说完的话里怒含多少新仇旧恨他了然于心。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要杀他了。